这辈子我一直没有机会参加大型宴会,更别提假面舞会了,那是上流社会才有的东西。
所以,当我听到太宰治要去假面舞会现场的时候,我比他还高兴,按太宰治的说法——简直就像是一只得到了一整树榛果的松鼠。上蹿下跳,喋喋不休。
我十分郑重地向太宰治提出了一个条件。
既然是出席舞会,作为一条有理想、懂规矩的绷带,我也要注意个人形象。
所以当天我不要做绷带了!我要做口袋巾!
我要方方正正地叠在太宰治胸前的口袋上,干净、漂亮地面对各位嘉宾,还可以清楚地看见他们的正脸。
我已经准备好了和太宰治据理力争,脑中想了一百种理由来让他答应,甚至连离家出走的威胁都预谋上了。可太宰治居然轻飘飘地来了一句“好啊”。
嗯?这么简单就答应了吗?
然后我就看见,他从桌子里拿出了一把……剪刀。
等……等等,这是做什么?
我立刻撒丫子开溜,却被太宰治死死捏住了尾端动弹不得。眼看着剪刀一步步逼近,我终于憋不住喊叫起来。
“太宰治你给我等一下,这,这是什么意思?”
太宰治一脸正经:“不是要做口袋巾吗?那是方形的。来,我先把你剪成一片一片的小片,再帮你一片片缝起来,保证一点修补的缝隙都看不出,你会变成一张完美的方形手帕。”
……
我蜷缩成了一团。
“太宰先生,您看,这就不必了吧。”我的语气恭敬又小心,“这是件多么劳心劳力的事情啊,您的千金之躯怎么能用来干这种事情呢?万一被修补的针扎到手怎么办?那真是我的罪过了。来,请您快点把剪刀收起来吧,那东西太重了,别累着您了。”
我听见太宰治轻笑一下,然后他放下剪刀,推到一旁。
我松了口气。
我还记得上次他画猫,最后把那张画一点点销毁的事。所以即便是开玩笑,我也不敢赌太宰治会不会真的下手“修整”我。
我怕疼死了。
于是我乖乖地爬上他的右手臂,然后非常自觉地把自己缠成了往常的样子,还顺便给自己打了个结。
“太宰先生,您看这样够完美吗?”
太宰治扶着额头笑出了声。
假面舞会是下午四点钟开始进场,这天太宰治起得很早,他简单梳洗了一下,依旧穿着他的黑西装,外面披着黑风衣。
他就想这么出门了。
“等等,你就打算这么去参加舞会吗?”我在他迈出屋子前喊住了他。
太宰治的手停在门把手上,他瞧着我:“怎么了,阿澈。”
“那可是舞会!舞会!你不好好整理一下自己怎么行呢?起码要把你乱蓬的头发整一下吧?比如抹点头油摩斯之类的,做个造型。”
太宰治叹口气:“我只是一个工作人员,又不是参会嘉宾。而且阿澈,整理这些东西很麻烦的。”
又是怕麻烦。
我一气之下脱口而出:“我帮你弄!”
空气凝固了一秒钟,如果我有手,一定要大嘴巴子扇自己。
说什么呢!夸什么海口!还记得上次玩太宰治的头发被整得多惨吗?为什么这张嘴就不长记性呢!
“好啊。”太宰治冷不丁地来了一句。
完了他又笑着地加了一句:“如果失败了,我就把你泡在酒精里。”
这下空气彻底凝固。
三十分钟后。
我瞧着镜子中自己的杰作,惴惴不安的情绪逐渐稳定下来。
太宰治这个人,不修边幅的样子已经很好看了,我这笨手笨脚的绷带稍微替他整理一下,他简直就像是钻石一样闪闪发亮。
“你最好还是别去了。”我嘀咕着,“你会不会把主角的风头都抢走啊。”
太宰治用手指拈着额角发尾,我没从他的脸上看出任何惊喜或是失落的表情,他这副气定神闲、一切皆在意料之中的模样让我很有挫败感。
然后他突然开口,眼底像是有星光逐渐闪耀起来。
“阿澈你简直是个天才。”他盯着镜子,“原来发型还可以这样设计的吗?我才知道欸。看这鬓角发尾的处理方法多么地娴熟,如果不是了解你之前是名学生,我都要以为是哪位专业造型师在帮我整理了!”
什么嘛,看来是反应迟钝,刚看出来这个造型很完美。
我立刻骄傲起来。
“你应该感到自豪太宰治。”我用绷带的一端戳着他的胸前,“有我这么一条完美的绷带简直是天赐的福气。”
太宰治的嘴角微微翘起:“嗯,是我的福气。”
太宰治抵达横滨市中心的会场,是在下午两点钟左右。守在会场外围的人是芥川龙之介,太宰治进场时与他擦肩而过,芥川龙之介整整反应了五秒钟才回过神来。
“太宰先生?!”芥川龙之介立刻转身喊了一声。
太宰治也扭过头,他瞧了芥川龙之介一眼:“怎么了,芥川。”
芥川龙之介一怔——我看出来了,他是下意识喊了一声太宰治,应该没什么重要的事要说。
果不其然,芥川龙之介微微低下头,像是做汇报一样开了口。
“在下巡逻了会场周边五个巷子和十余栋大楼,没有发现什么异常。”
“嗯,好。”太宰治点点头。
我瞧见芥川龙之介绷紧了脸,似乎在忍耐着什么。最终他还是没忍住,朝太宰治说:“在下觉得今天的太宰先生真是非常英俊潇洒。”
说完,芥川龙之介好像脸……脸红了。
这家伙是不是看太宰治都带迷弟滤镜的啊!既然这么崇拜太宰治,能不能也顺带着夸夸他身上的绷带啊,我也很英俊潇洒的!
“是吗?”太宰治转身离开,丢下一句话,“那你去夸一夸造型师吧。”
?
不愧是太宰治,很是知道怎么哄我开心。
但接下来遇到的这个人就没那么令人愉悦了。
“噗……哈哈哈哈!”
面前这个笑地捂着肚子弯腰的人,没错,就是中原中也。
“太宰,你今天这是怎么了,脑子坏掉了吗?这是什么奇奇怪怪的糟糕造型啊,啧啧啧。”中原中也从头到脚点评着,“尤其是这个头发,平时软软蓬蓬的样子不好吗,非要像那些装模作样的白领,收拾地正正经经。真是,可笑死了。”
“啊,中也,那是你不懂得变通,要跟上时代的脚步。你看,我觉得还挺好的。”太宰治拽了拽发角,那里因为固定造型的缘故,都有些僵硬了。
中原中也看太宰治的眼神就像在看一个傻子。
“怎么,你对我的设计有什么不满吗?”我气哼哼地开口,“我跟你讲,中原中也,就算你开出天价求我去帮你收拾你那堆乱七八糟的头发,我也不会答应的。”
“哈?原来是你在搞鬼。”中原中也一把拉住太宰治的右手臂,扯了扯我的一端,“铃木澈你小子以为在太宰身上我就动不了你是吧?”
别扯了!
如果我有嘴,一定会咬中原中也一口。
太宰治将胳膊轻轻从中原中也手中抽出来,他低声喊了一句:“中也,来人了。”
随着太宰治这句话出口,大厅外匆匆忙忙跑过一队士兵,他们和芥川龙之介说了几句话,随后芥川龙之介消失在门口的视野里,他去了更远的监视口——按照政府和港口黑手党的约定,爱琳娜伯爵抵达会场前,将由政府的人接管外围相关的把守。
看来爱琳娜伯爵不久就要过来。
目前一切还算风平浪静,没有什么异常的地方。
“啊,对了太宰,你是不是还没有领东西。”中原中也从身后掏出一个半脸银色面具,“说是在舞会大厅里的人都必须要戴,切,真是一群琐碎的家伙。”
太宰治看向假面的目光有些冷,不过他没多说什么,直接从中原中也手里接过那个面具戴在了脸上。
中原中也:“……”
“喂,太宰!你去自己拿啊,这是我刚刚领到的!”中原中也炸了毛。
“啊,你再去领一个不就好了?”
“你真的很过分!”
“哎呀,不要在意这些细节嘛,中也。”
“这句话应该我说才对吧!”
“好呀,让给你说。”
……
看到中原中也吃瘪,我只觉得浑身舒畅。
五分钟后,中原中也黑着脸拿着一张新的假面回来了。
在此期间我也得以认真观察一下这大厅的格局。
大厅的中央是一架管风琴,直通到三楼的位置。管风琴的右侧是一架旋转楼梯,往上延伸到四五层楼的样子,因为太高了所以我看不太清楚。二楼的两侧包厢分别坐着两组管弦乐队,此时此刻已经奏响了舞曲预热。
大厅一层很宽敞,中央摆了一架高台,应该是留给政府要员和爱琳娜伯爵坐的。大厅一层的两侧摆了两排桌子,上面放满了糕点和红酒,用来招待宾客们。
“阿澈。”太宰治突然喊了我一声。
“啊?怎么了?”我回过神来,太宰治正靠着大厅角落的墙壁,瞄着高台的方向。
“你知道‘羽’原本是两块宝石么?”太宰治爆出了一个惊天消息。
开什么玩笑?他的意思是说,森先生手里的只是其中之一吗?
“翅膀只有一边可是飞不起来的啊,就算飞起来也会因为掌握不好平衡而摔倒。”太宰治从怀里掏出一颗宝石——那正是“羽”。
他为什么随身携带着这个?
“也许……会派得上用场也说不定。”太宰治露出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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