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后有人来了。
我紧跑两步缩到了门的角落,注意着来者。
滴水的伞、微湿的黑色大衣和棕色头发——是太宰治。
一股暖意缓缓攀升上心头,看他风尘仆仆的样子,一定是出门去找我了,既然他如此着急,我就别再给他添麻烦了。
我于是立刻跳出来站到门前,和太宰治打招呼。
“不用着急,我在这里。太宰……”我善解人意地主动和他搭话。
太宰治利索地打开房门,走进去,顺便关上了门。
他、没、看、见、我。
……
没事没事。我自己安慰着自己。他一定是找我找得太辛苦,下这么大雨他肯定特别担心我,瞧他的模样,都已经魂不守舍了。
我从门缝底下钻进去,在太宰治脱下大衣挂到衣架上的时候,我跳到椅子上,又跃上桌子,终于抵达他的手边。
“太宰治!”
我等待着他惊喜的眼神。
他身子微微一顿,然后看向我的方向,我从他的目光中看到了——平淡。
?
“阿澈。”太宰治用毛巾擦了擦头发,“玩得开心么?”
我傻掉了。呆愣了好长时间,我听见自己说了句话。
“你不是出门去找我?”
太宰治拎起手边的塑料袋,里面装了一份便当,他面上带笑。
“去买饭了。”
我陷入沉默,我没再搭理太宰治,自己踱步到阳台,顺着爬杆爬到晾衣架上,给自己打了个结。
他怕不是把我当傻子,雨早就停了,买个饭买了两个多小时谁信啊。
这家伙故意气我,以后有他的好日子受。
折腾了一圈,我都潮了,赶紧风干。
两周后是港口黑手党的团建日。
森鸥外包了一个大场子,包括体育馆、娱乐厅、商市以及居酒屋。港口黑手党的干部和主要干事聚集在二楼的保龄球场,这是他们的热身活动。
“中了三个!”
“好,中了五个!不错嘛中也。”
太宰治坐在椅子上给中原中也加油,他的双臂倚在桌子上,双手交叉撑着下巴,脸上堆满笑容。
中原中也每扔一次球,太宰治都要喊一声。就在太宰治喊出第八次“好厉害”的时候,中原中也抬了抬他的帽子,扭过身子瞧着太宰治。他一只手转着一个保龄球,另一只手伸向太宰治,朝他勾了勾手指:“太宰,你不要总是坐在那里,过来玩啊。”
我看中原中也那模样,猜测他下一句话就是——“然后你就会发现你输得很惨。”
“然后你就会知道你是怎样败给我的。”中原中也说。
果然。
太宰治从椅子上站起来,伸了伸胳膊,扭了扭腰,口中絮絮叨叨地说着:“啊,最近实在是任务太多搞得很辛苦,我的胳膊腿都不太利索,好担心会把自己一起扔出去啊。”
中原中也丢出一个保龄球,我眼睁睁瞧着那个保龄球砸向了太宰治的脸。
“嘶,太宰治,躲开!”
我话音未落,太宰治伸手挡在脸前,手腕一转,保龄球稳稳地拿在了他的手里。
真是漂亮的手法。
“快点,不要磨磨蹭蹭的。”中原中也在催他。
中原中也的胜负欲很强。而太宰治,以他的性格,大概是输赢都无所谓吧。这是港黑的团建日,也是我的休息日——我难得不用陪太宰治去做任务,终于能轻松愉快地享受假期了。
我心里正这么想着,就看见太宰治一路向前走。他走过了中原中也,又走过了止步线,紧接着迈上了木板道。
这路线,好像不太对啊。
“喂,太宰。”中原中也喊了一声,可是太宰治没有停下来。他手中抱着保龄球一路走到了球瓶面前。
他笑眯眯地。“阿澈,想一起玩保龄球吗?”
?
强烈的不详预感告诉我千万别答应他。
“不不不,太宰先生,我区区一条绷带,怎么好意思跟各位大神一起玩保龄球呢?而且我也没有手啊,以我弱小的身躯恐怕是提不起保龄球的,万一扭伤了更是不好。太宰先生,您看您是不是渴了?那边工作人员正在为森鸥外先生服务,恐怕顾不上这里,我去帮您倒杯水吧。您……太宰治!太宰治你干什么!”
他将保龄球放在一旁,伸手把我解了下来,我死死勾住他的手指,但是没有用,他的手灵巧地像是飞舞的蝴蝶,很快就脱离了我的缠绕,紧接着迅速地将我两端捏住。
他把我捆在了球瓶上。
我气炸了,骂声响彻整个场馆。
“太宰治你个扁头毛毛虫!进水的木头脑袋!快把我放开,放开!”
他无动于衷,不仅如此,还用手轻轻拍了拍我,随即起身抱着保龄球离开了。
我心中冒出三个大字——完、蛋、了。
中原中也站在止步线后面做着准备动作,我的视线随着他的手一会儿摆向左,一会儿又摆向右。就在中原中也选好角度准备助跑的时候,太宰治扳住中原中也的手:“中也,下一个是我才对吧。”
“突然这么积极,让你就是了。”中原中也甩开太宰治的手,随后颠了颠球,那保龄球在他手里就像根本没重量一样。
太宰治站在预备线的位置朝我挥了挥手,然后他助跑,在止步线那里停下、滑步、丢球,一气呵成。
我看着那个保龄球骨碌碌朝我滚过来,只觉得自己要窒息了。
“咣当”。
保龄球擦着我的左边砸了过去,撞倒了三个瓶子。
没等我回过神来,下一个保龄球又到了,这次是擦着我的右边砸过去,撞倒了剩下的瓶子。
场上只剩下一个孤零零的瓶子——就是我缠着的那一个。
虚惊一场,我长吁一口气,散成了一团。
?
等等,我为什么能动?
我瞧了瞧自己,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一件事——太宰治他似乎,根本没给我打结。是我自己太紧张,缠着保龄球球瓶不放。
……
太宰治这家伙,究竟要让我多难堪才肯罢休啊。
我憋着气一路小跑跃过木板道,看见太宰治带着一脸欠揍的表情对我说:“好玩吗阿澈,刺不刺激。”
我卷住了太宰治的裤脚,咬牙切齿地说着:“这刺激放着你来好不好啊?”
站在一旁的中原中也弯腰把我捏了起来,在空中甩了甩:“铃木澈,太宰治这么对你你还忠心耿耿的,不如跟我走吧。你真是太可怜了,我看不下去了,我保证再也不欺负你,还会对你很好的。”
说实在的,中原中也除了脾气暴一点,其他没什么大问题,他的眼睛通透澄澈,一看就是个没什么心机的男生。
但我也不知道自己在犹豫什么,总之我没说话。
就在这时,太宰治把我从中原中也手中拿了回去,重新缠在自己的手腕上:“中也,阿澈他要求很高的。”
嗯?我什么时候跟他提过过分的要求啊?
中原中也迈着步子跟上来:“养铃木澈还要付出多大代价的吗?”
“嗯,也没多少,大概就是早上一个早安吻,中午一个泡泡浴,晚上再□□一下就好。”
?
哪里有早安吻了,明明是每天早上系绷带的时候要用牙咬一下勒紧。很正常的日常生活,怎么到他嘴里就变得这么色气。就算是为了『人间失格』不能放我走,也该找点正常的理由吧。
这边中原中也“切”了一声,很明白这是太宰治胡诌的借口,他还想再说点什么,突然听见保龄球馆大屏幕的方向连续传来两声“split”、“turkey”。
技术球三连全倒,这场子里有高手啊。
所有人的目光都被吸引过去。
两道木板道旁站了两个人,一个是尾崎红叶,而另一个是……爱丽丝。
我是头一回见尾崎红叶穿和服以外的衣服,她今天穿了一身黑西装,脚下踩着高跟鞋,手上戴着黑手套,比她穿和服的样子还要凛然几分。
爱丽丝则是给自己换了一身白T恤,外面套了个背带裤,这样运动起来比较方便。
这两个人,轮番打出全倒连击。
“啊,爱丽丝酱真是太厉害了!”森鸥外双手合十抱在胸前,眼睛里只有爱丽丝一个人。他今天喝酒喝地有点多,不过幸好球馆里都是干部和几位主要的干事,对他们首领这样子习以为常,见怪不怪了。
爱丽丝听见森鸥外这么说,转过身来叉着腰:“什么嘛,还不是林太郎你太弱了,不得不让我出场给你找面子。”
“High game!”
尾崎红叶打出了球道最高分。
爱丽丝扭过头去,满脸都是不服输的表情。
“再来一次!”她说。
这边热热闹闹,欢声笑语。我注意到保龄球场的另一边聚满了低气压的空气。
太宰治正在往那个方向走,我看见那边只站着芥川龙之介一个人。
然后,我瞟了一眼计分表。
——0。
真可怜,居然一球都没中吗?
芥川龙之介察觉到了太宰治的靠近,他低头咬住唇,双手死死攥紧。
“太宰先生,再给在下一段时间,在下一定能打出三连全中的!”
原来他是在意太宰治的评价,我刚刚看他脸阴沉地好比雷雨天,还以为他要用罗生门把球瓶都拆了呢。
他的肩膀上突然多了一只手,那是太宰治的手。
芥川龙之介诧异地抬头,只见太宰治面带微笑地说:“不要这么紧张嘛芥川,今天是休息日,是让大家开心放松的日子。”
芥川龙之介的眼中透出光亮来:“太宰先生……”
“所以,今天打出全中就可以回去了。”太宰治依旧笑眯眯。
芥川龙之介:“……”
好了,我很安慰,我找到一个比我更惨的。
活动结束后,他们去逛了商业区,然后又去居酒屋小酌了几杯,离开会场的时候已经很晚了。
“啊,不知道下次团建是什么时候呢,真令人期待。”回家的路上,太宰治一边伸懒腰一边说着。
我叹口气。“太宰治你还记得明天几号吗?”
太宰治:“啊?”
明天15号啊混蛋!你要带我去北海道的!
这家伙要是忘了我就勒死他,立刻、马上。
然后我听见他轻笑一声。
“好了,不逗你玩了。”他摸了摸右手臂上缠着的我,“我当然记得的,阿澈。”
我一阵感动。
“明天是大福饼七折减价售卖的日子啊,我等了好久终于等到了!”
……
你还是气死我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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