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孩子带着苏烟去食堂打饭,食堂在一片杨树林后边,离厂房有些距离,进去的时候,食堂还没什么人。食堂师傅看见两个小孩子:“小刚,燕子,又来打饭了?”
两个孩子笑嘻嘻问好:“冯爷爷好!”
食堂师傅看见苏烟,问:“您是?”
苏烟道:“我是陆英子,今天早上才回来。”那师傅笑笑,问:“去办公室报餐了吗?你没报餐的话,这食堂做的饭都是有数的,没多的,打不了你的饭。”
苏烟看看铁盆里面的饭菜,清汤寡水,一点油星都没有,一个青菜叶子汤,一个窝窝头,一个煮豆腐,那个打饭的勺子也小得可怜。苏烟道:“没事的,您给两个小孩子打饭吧,不用打我的。”
两个小孩子的饭打好了,连一个饭盒都没有装满,倒是青菜叶子汤装了大半碗。苏烟带着两个小家伙,路上遇到穿蓝色工装的工人陆陆续续来吃饭,只是没有一个人上前来给苏烟打招呼,都仿佛没看见苏烟三个人似的。苏烟心里觉得奇怪,这些人不认识自己,也该认识陆刚和陆燕这两个小孩子啊。
等过了食堂,就看见人冲他们指指点点,一个小孩儿想过来同陆燕打招呼,却叫他妈妈拉住了:“瞎跑什么,去晚了食堂,饿死你。你以为你是什么人啊,能像人家天天白吃食堂,一分钱不用拿?”
苏烟可不是忍气吞声的人,她把饭盒交给小刚,走过去:“这位大姐,您怎么称呼?”
那大姐笑笑:“哟,大学生回来了,去了几年大城市,回来了连老街坊都不认得了,真是贵人多忘事啊!”
苏烟笑:“我记性不好,乱七八糟的闲杂人我可记不住。我告诉你,叫小刚小燕去食堂吃饭是办公室林主任同意的,你要是有意见,去办公室提去。还有,我现在回来了,今天没安顿好,等明天安顿好就不去食堂吃饭了。我不像别人,钻着空子占单位便宜,少吃一个窝窝头跟家里死了人一样。”说完了,就转身拉着小刚小燕扬长而去,留哪个大姐在原地气得一脸发白。
这就是吵架的高明之处,打你一棒子就走,你就是想还手,人家早就走了,只能自己生气。苏烟祖安姑奶奶论喷人,还没输过呢!
小燕整个人惊呆了:“姑姑,你说得真好,王婶整天说我们家占单位便宜,其实她自己老带王柯去食堂蹭饭来着。”
小刚最担心的还是吃的问题:“姑姑,咱们明天真的不去食堂打饭了吗?那咱们吃什么啊?我们家的玉米面早就吃光了,我爸我爷我奶的工资,我妈早就拿走了。现在家里既没有钱,也没有粮票。姑姑,你刚刚是糊弄王婶的吧?咱明天还是早点去食堂打饭吧,不碰见他们不就完了?”
苏烟拿钥匙开了门,这是在一楼,一进房间就感到十分清凉,她打开饭盒就两个孩子吃,这才正色到:“我问过徐叔,也就是徐爷爷了,原先的确是家属也可以去食堂吃饭,只要交一点象征性的餐费。现在是困难时期,家属统统不可以去了。咱们不是机械厂的职工,所以也是不应该去的。”
小刚反驳:“可是林主任说我们两可以去的……”
苏烟点点头:“我知道,林主任是说过你们两个可以去食堂吃饭。可,那是因为爷爷和爸爸去世了,奶奶又病了,妈妈回家了,那个时候姑姑还在上海没有回来,家里没有大人,你们两个人太小了,不会做饭,所以这才破例叫你们两个去食堂吃饭的。现在姑姑回来了,咱们可以自己做饭,所以我们是不能去的。要是继续去的话,会有越来越多的人像今天那位婶子一样不满的。”
小燕两口就把窝窝头吃完了,她似懂非懂,问:“自己做饭?”
苏烟点点头:“对,自己做饭,准确是说姑姑做饭。不过姑姑也没有经常做饭,可能不会太好吃,要请你们两个将就。”
小刚的表情不太放心:“可是咱们家有玉米面吗?”
苏烟把桌子上的包裹打开,露出来一捆面条,两个孩子欢呼起来:“面条,姑姑,是面条!”
苏烟树立手指,虚了一声:“咱们悄悄的,不能让别人知道,好吗?”
两个孩子点头如捣蒜,口水都快流出来了:“好,姑姑,咱们悄悄吃,不让别人知道,不然又要来咱们家搜有没有金条了。”
苏烟问:“那咱们家到底有没有金条?”
两个小孩子互相望了望,都直摇头:“没有!”
苏烟笑着揉揉两个孩子的脑袋:“很好,以后无论谁问,都要这么回答,知道吗?”
陆家的小厨房是在客厅里边,苏烟还想着从空间里面拿点东西出来,于是叫哥哥带着妹妹去房间里面背书,背会了一首唐诗才能吃面条。
苏烟开了火,下了三碗面条,厨房外边是个院子,不知道是谁开垦来种了些青菜白菜,想来不是陆英子的母亲就是陆英子的父亲了。她打开厨房的门,摘了一个小白菜,只是那菜地里面的菜不知道被谁拔了菜叶子,就剩下里面几片菜心了。
苏烟想着,正好里面的菜心嫩,她洗过了,下在锅里面,烫了十几秒就捞起来。苏烟翻了翻碗柜,只有盐,辣椒,她只好从空间里边找了牛肉酱,香油出来,窗户上的花盆里面种了葱,她摘了几颗,切细了撒在面条上,用勺子各舀了一大勺牛肉酱浇在面条,又加上香油,她闻了闻:“真香,这怎么也得二十块一碗吧?”
苏烟把面条端到里面睡觉的屋子去,把各处的门都锁好,拿出来的各种调料又放回空间里边去,把厨房收拾好,这才叫两个小家伙来吃饭。
妹妹摇头晃脑背书:“锄禾日当午,汗滴禾下土。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
苏烟叫两个人出去吃饭,严肃的嘱咐他们两个人:“咱家在家里吃面条的事情,谁都不可以告诉,知道吗?”
只是这两个孩子显然比苏烟知道轻重多了,他们两个点点头:“知道,连徐爷爷都不能说,妈妈也不能说,说了又要来咱们家搜家了。”
推开门进去,看见满满一大碗牛肉面,两个孩子眼睛都直了,妹妹趴着使劲儿闻:“哥,是肉酱诶,是肉酱!”她拿了筷子,小心翼翼的挑了一点放在嘴里,露出陶醉的表情:“真好吃,还有香油!”一边又转过头去对苏烟道:“姑姑,我都一年没吃过肉了,前年过年吃了猪肉饺子,不过没这个肉酱好吃。”
苏烟听着心酸,摸摸她的头,拿筷子替她把面条搅和匀了:“吃吧,吃不够,姑姑再煮。”
两个孩子拿了筷子,狼吞虎咽,嘴巴里的面条还没有吞下去,筷子又夹了送到嘴边。
就连苏烟自己也觉得,这碗普普通通的白水煮面条,不过加了点牛肉酱,香油,竟然比她以前吃的海鲜大餐还要鲜美。
两个小家伙吃得心满意足,苏烟算了算,她从空间拿出来两斤面条,现在还剩了一半,三个人算算竟然吃了快小一斤的面条,每个人吃了三两面条。苏烟感到有点吃惊,自己以前吃牛肉面,可是连二两面都吃不完的,现在入乡随俗,来了六十年代,饿了一两天,连饭量都变大了。她从暖水瓶里面倒了热水来,叫两个小家伙洗涮了,上床睡午觉。两个小家伙洗完脸,偏偏不去睡觉,要帮着苏烟收拾厨房。穷人的孩子早当家,两个孩子才五六岁,干家务已经有模有样了,一个在水池边洗碗,一个拿干净抹布搽干放进橱柜里边。
苏烟把地下收拾干净,拿了两个碗去了另外的房间,锁好门,从空间里边拿出来两瓶草莓味的果粒牛奶,打开包装,倒进白瓷碗里边,又把包装扔进空间。空间里边的牛奶倒是很多,苏烟的母亲是从小要求苏烟每天两瓶牛奶的,可是苏烟不爱喝,有了空间以后统统扔进去,谎称自己已经喝了,长年累月下来足足有几百箱牛奶,给两个孩子喝上五、六年是没问题的。
苏烟把两碗牛奶端进去的时候,两个孩子已经脱了衣裳躺在床上了。只是还没有睡着,眼睛眯着一条缝隙,见苏烟进来端着两个碗,一下子就蹦起来:“姑姑,你又下了两碗面条?还是留在晚上吃吧,吃完了晚上没得吃了?”
苏烟道:“这是牛奶,喝了睡觉!你们现在在长身体,要多补充蛋白质。”
小刚端过来,喝了一小口,笑眯眯:“姑姑,这牛奶真好喝,像糖水一样,真好喝。”
小燕的碗小一点,苏烟怕她人小端不住:“哥,你二哈喝的那种牛奶吗?厂长给他在牛奶厂定的,每个月要五块钱呢。”
小刚摇摇头:“比他的那种好喝多了,他那种没有甜味儿,我们这个比糖水还好喝。不,比狗子家的麦乳精还好喝。”
两个孩子一脸陶醉的讨论,苏烟心里滋味儿莫名,自己小时候千方百计要逃掉要喝的牛奶,却是这两个孩子想喝却喝不到的。也不知道自己不见了,她那女强人老妈会怎么样,她离婚了,姥姥姥爷也去世了,连自己这个唯一的亲人也莫名其妙失踪了,也不知道她是不是很伤心,过得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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