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知味一上来就要搭在谢闲肩头,一副哥俩好的样子。但他的手还没落到实处,就被个尖利的东西划破,指缝间被划拉出一大条血痕出来。
他嘶叫一声,惊得要窜起来,这时才看清了收回的尖锐物体是什么是黎容渊长得有些过分的指甲
他长发湿漉漉垂着,真的多了点无害的气息,上层贵族家庭对帝王家的事门清,谢知味也自然不觉得能被个小贵族一直虐打的黎容渊能做些什么。
可被黎容渊望了个正着,谢知味才发现自己错得离谱。
那双黑色夹灰的眼睛兽性、残暴,泛着嗜血的光芒,他就像个领地被侵占的野兽军队里接受长久训练的士兵的气势都不一定有他盛。
“表弟”
谢知味朝谢闲大呼大嚷着,炸炸咧咧像是一点没意识到异常,手却是飞速地缩了回去,“他怎么还在这儿你们难道住在一起不成”
黎容渊用指甲划伤了谢知味后,看着指缝上的血液,下意识凑向嘴边要将它舔去。
没回谢知味的谢闲立时拉住了黎容渊的胳膊,制止“脏。”
黎容渊被谢闲牵了个正着,又看他熟练地用手帕将指甲缝中沾上的血一点点擦去,随后将脏了的手帕垃圾一样丢在了旁边。
不眨眼的,分明嫌弃的。
黎容渊却马上把目光给收回来,看着牵着自己的这只手小指偷偷地勾了勾谢闲的指头。
闯入领地的这只黄鼠狼就不用他去杀了,“老师”似乎想要把他装到自己盘子里去。
也不一定会吃臭。黎容渊想。
什么脏,他的血脏谢知味笑容一僵,就听见谢闲淡淡的、疑惑的对他说“你怎么还在这儿”
谢知味眉角又是一抽,但他强行按捺住了不住跳动的眉心,凑近了“放小”了音量说“这不是担心你嘛你这回闹得可太大了,就算想要躲避祭神日,也不该撒这么大的谎啊
你这回冒用了神明的赐福,还染了这头发、戴了美瞳,可就算装得再像,假的也还是假的啊”
谢知味的大嗓门纵使他刻意压低,也没什么好转,说出来的话也不知怎么总带着股讨人嫌的味道,叫人心里硌得慌。
这个表哥在原身记忆里一直表现得这么不会说话,但又确实心直口快,说的都是心里话,活像个傻瓜蛋。
此时他说的话,仔细琢磨来还像是真心诚意地担心谢闲。
若换做原身,或许会对这个对他一直不错的表哥放下戒心,被他的话牵着走。
这是一个蠢货谢闲扫了谢知味一眼,但他从某方面来说也不是个蠢货。
他的耳边此刻回荡着直播间系统机械的声音检测到有低等机械试图窥探。,同时被神强化的敏锐的感官也将谢知味身边的异常纳入其中,是蜜蜂般嗡鸣的声响。
“呵。”谢闲轻轻地笑了一声。
“那么,这是什么”他忽地主动凑近了谢知味,亲昵地挨近,仿佛被谢知味的关怀给打动。
凑近的脸颊不见一丝瑕疵,带着笑的双眸叫谢知味想到了乘在丝绸上的紫水晶,银发像是某些独居的精灵。
但此刻谢知味的身体却无法扼制地颤抖了一下,缩紧的瞳孔立刻将他现在的惊异展现了出来
他的瞳孔中,倒映着两张谢闲的面庞,一张是谢闲低垂着头、他真实看到的景象,另一张则是通过某种媒介瞥见的谢闲不偏不倚看过来的脸
谢闲的紫眸被放大,他略微戏谑的笑意看得谢知味一阵发寒,谢知味能够笃定的说谢闲已经看出来了,但他怎么可能看得出来
有什么东西滚落到了谢闲的手心里。
那是一块和皮肤颜色、触感相似的小纸片,比蚂蚁身体还小,不细看就是一点无意沾上去的尘埃。
谢知味惊喘了一声,踉跄后退一步,内心有惊天巨浪翻滚。谢闲怎么发现得了这种新型的、军队研发还未下放的微型摄像仪
它不仅运用了各种高科技伪装技术,连卫星都可以蒙蔽,可为什么
“哈、哈哈,”谢知味强笑着,“这是从哪儿沾上的灰尘,表弟你还真是有心了啊”
“是灰尘”谢闲似笑非笑,他指尖压着小纸片,抓住谢知味受伤的指头就往上轻轻一划,纸片登时显现出跳动的数个数字代码,一个不是谢知味的普通人脸的个人界面以虚影的形式浮现了出来。
谢知味看见个人界面上显示的人脸,长抒了一口气。
还好,还好
可下一秒,他就看着谢闲的唇微微勾起,笃定异常的说“只是纸片吗,我的表哥,或者说,臭名昭著的记者王凌”
记者王凌,是连军队和贵族上层都厌烦、无可奈何的臭名昭著的存在。
他以爆料各种震撼星域的秘辛为乐,同时消费逝者、卖弄是非,胡编乱造。
他会以最刺激的噱头吸引人们的眼球,但实际这些内容真中掺假但当这些爆料激起舆论之后,没有人去想这是不是假的。
记者王凌以此,毁掉了不少人正常的生活,可他一直行踪成迷,有人怀疑他可能是贵族出身,不然如何能获得这些常人根本没办法知道的东西
这个记者“王凌”,在暴君书中以寥寥数语出现,他用侍从口吻绘声绘色描绘了现任的王黎容渊过去的卑微、卑贱,甚至将他的血脉一同捅出。
仅凭着几行没有感情的概括叙述,就叫人知晓他有多讨人恨。
黎容渊的位子却是比这个记者王凌想得要坐得稳,他倾时用了什么雷霆手段,等之后有人提起时,他说“解决了。”
而谢家,就在这样的背景下覆灭。
谢家,除了原身这个谢,还会有哪家原身在这十余年种与族中每一个人都有着相当的接触,毕竟他是最正统的那一脉。
从一百余人中筛选出一个记者“王凌”,不难,巧的是这位有一个假身份的表哥居然会挑“国师”声望如日中天之际找上门来。
“谢知味,谢家的人叫你过来试探我这个老古董不是”
谢闲望着谢知味身份被揭露、不可置信的眼神,继续往下,手指轻轻晃了个二字。
“谢家人将你当成个探路的蠢货,你非但没觉得自己会被牺牲掉,还甚至于沾沾自喜,欣喜于终于可以利用这个来钓到一波大料。”
“记者王凌的身份是瞒着族人做的,你也不敢让别人知道。你一直用这种讨人恶心又心直口快的语调说话,是为了借这个设定去套取你想要窥探的消息。”
“于是你将主意打在了我头上,你要叫我身败名裂,让我成为撒下弥天大谎的骗子是不是真的没必要,经了你那身份的口说出的是真是假已经不重要了,多好的算计不是”
谢闲轻轻地笑着,远离的眼眸中匿着摄人心魄的力量,蛊惑而又危险。
每一步心声都被说中的谢知味脸色已不是难看可以形容了,而是如丧考妣,如同死人面一般
该死的该死的该死的,这不是那个可以任他揉捏的谢闲不是说谢闲十有八九是个假的国师吗可为什么
他会是现在这番,洞察人心的“神明”姿态
他从祭神日里得到了什么不对,眼前的这是谁
“你不是谢闲我是你这具身体的表哥,我们是有血缘关系的亲人,我、我的身份王凌还可以为你很多便利,你必须,你不能对我下手”
谢知味先一步的,感知到了谢闲笑意间那一缕锋芒刺骨的杀机。
他对自己产生了杀意,他想对自己动手谢知味不知道事情是怎么发展到这一步的,他步步都错了,对谢闲的预估有错,对消息的判断有错任凭族人将他当棋子,窜到谢闲面前更是他最大的错误
谢知味只想保命,一股脑将自己活着能的便利都给吐露了出来。
“是的,我需要你,”谢闲似乎有松动的意思,一缕锋芒刺背的杀机似没存在于浅魅的笑意里了,但他的下半句话却是,“我需要你的身份”
什么意思
谢知味亲眼见着了这是什么意思,这为中枢光脑掌控着的身份信息、那张属于“王凌”的普通面孔竟在谢闲指尖萦绕的一缕古怪紫色烟气轻移下,当着他的面开始扭曲变形,到最后王凌的面容竟变成了银发紫眸的谢闲的脸
而他愕然惊惶看着,属于“王凌”的那些暗网、黑市信息,尽数为着谢闲这个鸠占鹊巢的家伙展开,没有一点留下
谢知味看着谢闲把玩着这个小小的仪器,听他轻言细语朝自己说“再没有王凌,而只有谢闲。”
谢知味为这句话突兀产生了种没来由的恐慌。
他想问你可以放我走了吗,哪怕心里肉痛得如刀割一样但谢闲的闲聊还在继续,他说“谢家想要知道我现在是不是很虚弱,他们猜对了。”
谢知味心头一跳。
他瞥见谢闲的脸色,似乎顷刻间他就变得虚弱了起来,不,这只是谢闲刻意放下了那样气定神闲的神态。
谢知味这才发现,谢闲脸色苍白着,像是最透亮的美玉,他的眼尾如涂抹胭脂般曳着尾淡色的红,是落入新雪中的一株、一瓣血梅。
他的身形纤细,每一寸都仿佛是这样,一只手就捏得过来的。
要不是他站在这里,谢知味真要以为谢闲是富贵家盆里栽的清清冷冷的花,但现在,他只觉得谢闲惑人的面庞是朝他逼近的魔鬼
因为谢闲说“我很虚弱,这副身躯与神发生了本能的排斥,我与普通人没什么区别,一把匕首就能让我死去。
而你们畏惧着,却只敢来试探,多可笑。”
他笑了一声,带着雪样的冰凉。
他朝着谢知味笑,谢知味却恨不得堵住自己的耳朵,他不想听他听到了这些,谢闲还能任他活着吗
“瞧,你听见了,”谢闲微微眯眼,谢知味比他高壮的身躯此刻颤抖得根本停不下来,他在颤栗着,痛恨起了做“王凌”时生出的贪婪不知足,“但你不会死,我还需要王凌活着。”
谢知味身体再一次剧烈颤动起来,他想起来了,“王凌”的身份和他是绑定的,只有他活着,谢闲才可以使用这个身份
所以他、他苟活下来了吗
谢知味却在这一刹那间失去了对自己的掌控,他的身体被控制了,谢闲这不像是要放过自己
“为了感谢你对谢闲的见死不救,”谢闲轻轻拨拉开一条信息,“从今天起,你就是王凌,与那个臭名昭著的记者同名的贫民窟人。”
谢闲将屏幕递到了只有眼珠子可以转动的谢知味面前,他的每一点神色在谢知味眼中都等同恶魔。
“昔日影后流落贫民窟是重归正轨还是”
谢知味看着这个大大的标题,想起来了这是王凌操办过的一个新闻,这是个好不容易一步步奋斗起来的贫民窟女孩,他却将她作为棋子,挑动起贫民和贵族那段时间的矛盾,仅为了获取自己的利益。
到最后,影后光环被剔除,她被演艺圈除名,至此后一无所有,记者“王凌”甚至还落井下石的下了这么篇影后重回贫民窟是走上该有的正轨的报道
“和你的新邻居好好打一打招呼吧,她会很高兴的。”谢闲说。
他紫色的眼眸中映出了影后曾经自信、靓丽的面庞,还有那最后被记者围追堵截时,头发散乱狼狈的侧脸。
不不不不这疯女人,他会被这疯女人撕掉的
谢知味恐惧地瞪大了眼睛,却只能看着自己的身躯不由自主地往前面走去,有一个谢家安排的侍从在他从宫外走去时还问他“怎么了吗怎么这么快就出来了”
他想要求救,只听见从自己嘴里冒出的没有波澜的声音,干巴巴的“没事。”
不他有事救救他,他不想要去贫民窟,那样的地方根本不是人可以待的
但谢知味注定了要以“王凌”这个名字在贫民窟苟活下去,与他“亲爱的”新邻居友好的、相处下去
在谢知味的身后,黎容渊盯着谢闲,一字一顿地说“我也、听见了。”
他已经竖起了“尾巴”和耳朵,对谢闲随时可能的袭杀做好了全然最警惕的准备。
“老师”一定会消除任何不可靠因素。
他却没等到像苏淮那样的凌虐、鞭打,倒是谢闲轻声说“扶着我。”
黎容渊“”
“扶着我。”声音轻得片羽毛似的,唯独没有杀意,“让我休息会儿。”
他便真的闭了眼,毫无防备地贴近了。黎容渊的身体,前所未有的僵了靠近的热度,让他焦灼,又不自禁地凑近一些。
不一样的我是不一样的。他想。
作者有话要说 你是不一样的
明天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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