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暴君(二十六)

    在黎容渊停住的那一刻寂静后, 不少观众才后知后觉地恍然,他们这那时心底生出了多少悸动。

    而在黎容渊低唤老师,杀意松动的刹那, “深渊”的雾气,躁动疯狂的凶兽首领分成两路袭杀谢闲与黎容渊

    可就在凶兽首领袭上防备松动的黎容渊的刹那低垂着头, 血流不止的巨狼却猛然抬起了头颅, 她大力挣开了凶兽对她的束缚, 基本是完全凭借本能地将已经跃到黎容渊面前的那只凶兽首领拍飞出去

    黎容渊根本未将这只凶兽放在眼里, 他知道基石自己不动那凶兽也很难再伤到自己。但巨狼的所作所为却完全地出乎了他的意料。

    她为什么会帮自己他们不是拼死搏杀的仇敌吗

    同时, 从黑色的雾气中探出一条同色的藤蔓,以着极快的速度像蛇一样欲要裹挟住谢闲的脚腕,要将这个失去神力的人族拽落深渊。

    但有东西比它更快, 那是银色的荆棘像觅着食粮般从四面八方将藤蔓捆紧,将银色的尖刺扎进它的身体。

    “抓到你了。”

    谢闲的尾音微微往上翘起,紫色双眸中蕴着笑意。

    在这同一时间, 笼罩了大半森林的神光璀璨的光芒逐渐微弱,并在黑色的藤蔓袭来的前一瞬, 叫谢闲恢复了神力。

    藤蔓如同活着的生物一样瑟缩、后退,它的后半截身体疯狂地晃动着,就像是在表示自己的不可置信。

    它傻了,这么一个弱小的人族, 怎么可能围困得住它

    “还得多亏你、你们给了我足够的时间。”谢闲敛了敛眉,朝着那被摔飞出去、匍匐在地面的凶兽首领轻言细语地说。

    谢闲敢肯定, 神明一定在暗搓搓注视着这里, 说不定, 便正透过凶兽的双眼看着他。

    什么叫多亏了我们

    凶兽首领猛地吐出一口血来, 这代表着控制它的神明此刻想要吐血的心情。欲望神明更是犹如被自己狠狠扇了几耳光, 对谢闲的仇恨攀升到了一个无法想象的地步。

    他雌雄莫辨的脸上怨毒、仇恨、愤怒和不解使得他的脸宛如一个调色盘,好看得紧

    紧接着,欲望神明又看到了接下来的一幕,银色荆棘扎入黑色藤蔓中,吞噬汲取,他看见谢闲的瞳孔随着黑色藤蔓的枯萎眨眼间变为了深渊的黑色

    失去了黑色藤蔓的“深渊”缝隙在缩小、消失。

    欲望神明听见了那块缺少的神格的虚影发出的无声的哀鸣,这代表着欲望神明对这部分神格最后的一丝掌控也被斩断

    由神格牵引的窥探画面也一并被斩断,欲望神明踉跄着后退了一步,手边那一块晶石碎裂再不成形。

    他们失去了最后一丝对蔚色星域的掌控。

    “谢闲”

    神明无法扼制地发出了今日的有一声低吼。他怎么能不死,他怎么还是不死他要活到什么时候

    谢闲的眼眸很快自深黑变回了紫色,他托起自己的一缕银发,低头看自己得到了无形修复的莹润的肌肤。

    在这一缕“深渊“的魔气被银色荆棘吞没后,神格与人身的冲突在无形间消弭,神格与他的最后一丝隔阂也没有了。

    不过他总感觉自己有听见神明无能狂怒的咆哮

    真是阴魂不散。

    谢闲侧眼,便看见黎容渊从狼重新变回了人的形态,却如同石头一般僵直立在那里,而巨狼发出了属于女性的、混乱的低呼声“为什么我会挡下他杀死了我的孩子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血迹顺着她的狼躯蜿蜒流下,额上的血液往下滑落,如同眼里流出的血泪。巨狼却像恍然未觉般,声嘶力竭地哭叫、喊着。

    “因为”谢闲轻轻地靠近这位可敬的母亲,“他是你的孩子,这是你保护他的本能。”

    在他话音落地的那一瞬间,黎容渊瞳孔紧缩,听见了两个如同擂鼓跃动的心跳声。其中一个是他的心跳声,而另一个属于这只巨狼

    在魔狼血脉彻底觉醒后,他的脑子里就多了很多传承的知识。此时黎容渊无比清晰地认识到,这两个心跳的声音,来源于血脉的共振。

    他们拥有着最亲近的血脉,他所看见的那些与凶兽厮杀的一幕幕、对凶兽的杀意来源于这只巨狼

    谢闲口中所说的他的母亲

    “你的孩子没有死,你所看到的他的死亡,不过是他的父亲的算计,黎涛想要看着你们自相残杀。”

    谢闲一字一句,轻缓地说道。

    “便用最简单的方式吧你们自己去看。”谢闲望了黎容渊一眼,“好吗”

    “好。”黎容渊说,他见着谢闲的指尖在巨狼眉心间微点,再之后他朝着自己转身过来,温软的指尖触及了自己的额心。

    仅这一点触碰,便叫黎容渊不禁隐忍地咬了咬唇,探出一点儿血味。他看见巨狼身上所有的伤疤,旧木逢春般开始愈合。但黎容渊什么也没来得及说,就如同那日窥见到谢闲情感一般,旁观了巨狼部分的记忆。

    他看见巨狼曾经的人类模样,这段记忆如同流水一样过得很快。黎容渊看见了她对襁褓中的孩子的爱意、期盼,看见她在血脉觉醒后没有隐瞒地去见自己的丈夫,却被哄瞒着来到了因古城这个凶兽肆虐之城。

    凶兽一拥而上,她的血脉暴动,以让她昏沉失去理智为代价,将她改造成了巨狼的模样,让她得以在凶兽撕咬中活了下来。

    但纵使是变成了这样,她浑浑噩噩的脑子里却依旧有着一个认知

    我要保护我的孩子。

    他的母亲,易染青便这样与凶兽厮杀着,保护了她的孩子数十年。

    黎容渊对自己的亲人从未有过期待,但在今天,他意识到有人一直、从未抛弃过他。他仿佛什么没存在的灰黑色眼睛里,倒映出了巨狼的身影。

    他看见巨狼朝着自己小心翼翼地靠近,而后在他没有拒绝后,低下头颅发出声响“我的孩子。”易染青的眼中流下了一滴泪,这泪水仿佛混杂着血的腥气。

    但黎容渊紧抿了唇,他不讨厌。

    谢闲留下了空间,让久别重逢的母子相聚,自己交谈。但只过了不长的一段时间,他便看着巨狼朝他微微颔首,在他们的手心中留下两个火红色的菱形晶石,就朝着森林的另一边走去。

    这一对母子该是交涉、达成了什么一致,黎容渊走至谢闲的身边,他们目光对上的那一刹那,谢闲总感觉狼崽子有什么不一样了,这是种说不出来的感觉。

    “母亲她的血脉暴动还未停歇,无法同我们一起归去。”

    黎容渊用一条细绳穿过这一枚菱形的晶石,将它打了结,低头将它戴上谢闲的脖颈。

    他的手在不经意间触及到了谢闲颈部细腻白皙的肌肤,黎容渊闭了闭眼,未收回的手指抽 动了一下,沙哑着声音说“它可以联系到我的母亲”

    他没有说的是,戴上火红晶石的彼此也能有着若有若无的联系。

    “老师,我们回去吧。”

    谢闲没有过问,轻笑了一声“好。”

    黎容渊又似是闲散地提了一句“老师身上,有陌生的气息”

    谢闲看了他一眼“狼鼻子,接触出了人沾染来的吧。”

    黎容渊却是皱了皱眉,不是从人那里沾染来的,而更像是传承中的他喉结滚动,倒最后也还是一字没说。

    离开这片森林的时候,黎容渊紧缀在谢闲身后,如同来时一般模样,却只有黎容渊知晓不一样了。他无法扼制地让自己去回想与母亲进行的那番隐秘的交谈。

    易染青会彻底的觉醒血脉,是因为她曾对黎涛怀揣有真挚的爱意,她觉醒的与黎容渊的有细微的差别,差别却也不大。他们觉醒的最后那一步,都需要炽热的、激烈的情感以催化。

    易染青于是便问他“你是心有所属了吗”

    黎容渊选择了沉默,可唯独只有他自己知道,他那时的心脏跳动得有多激烈。

    在血脉觉醒的过程中,他终于知悉自己对谢闲抱有的欲念。不是食欲,而是恨不得将他融入骨血、铭刻入灵魂的荒唐的欲念。这份情绪近乎于疯狂,杀戮。

    疯神的血液到底留下了影响,叫他杀戮入骨,欲念入骨

    他盯着谢闲纤细的身影,修长的颈段,手指不自禁地收拢、微压。

    黎容渊的眸中带着莫测的光,他看着谢闲,带着他自己一清二楚的露骨的偏执、索求。

    老师,留下来。不许走,不许离开我的视野。好吗

    谢闲恍然像是被一道陌生而熟悉的目光所打量着,它在谢闲的感知中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似乎远在,他还未跨入这个世界,失去记忆之前。

    他没有察觉到这种异常源于什么地方,便很快收回了自己探究的想法。

    直播间里在一片喧哗中有人问主播这是快要去下一个地方了吗

    观众补充我好像有看见什么领主直播中的字样。

    “是的,快了。”谢闲回她。

    他们很快返回了因古城,眼前映出的一幕竟是让谢闲和黎容渊都微微惊异。残存的凶兽族群已将这整个因古城撞得摇摇欲坠,城墙已经垮塌。

    因古城因信神者执意阻止修建、更替古旧建筑,所以一直保持着不知从多少年前起的样式。也因而,这些纤脆的建筑物于凶兽们能嚼碎石头的牙齿而言连磨牙石也算不上,就这么轻而易举地被摧毁。

    只有极少数的因古城人、还大都是那些打扮相异的外来者有试图以武器抵抗凶兽的侵袭。

    更多的因古城人在已破的城池中死死抱着神明的石像,与盛放神光相同样式的灯盏,念念有词着祈祷着神明的赐福。

    一些因古城人的祷词很清晰地传入了谢闲的耳中“我们已经弄死了那个国师了啊求求神明保佑神明一定会保佑我们的吧”

    黎容渊用力抓住了谢闲的手,他用力很大,面色难看。谢闲安抚他,站在残破的城墙边往内看了一眼说“可惜,那些自私卑劣的神明可无暇顾及他们。”

    这些疯狂祈祷着的因古城人根本没有得到神明的任何回应,就被凶兽按住撕咬吞吃了下去。

    因古城人不知道凶兽会袭击因古城,是因为“深渊”消失,它们找不到回去的路。

    而神明对它们的影响还残留有那么很少的一点儿,这些凶兽就嗅着那几个用血肉化作烛芯的人族的气息,一路循着找过来。

    它们本能想要这些“神侍”找到神明,送它们回去,因古城人却不知道凶兽的想法,也更不可能做到这种事情

    于是凶兽就开始了对这座城的大肆进攻和袭击归根结底,他们信仰的神明,将他们一力牵引向了死亡

    因古城人终于在痛苦的哀嚎中看见了倒塌的城墙外站立着的两个身影。

    银色长发、紫眸,这种无法被取代的特征让他们立时认出了这个本该已经被他们给杀死的“国师”,但可笑的是,有数个因古城人声音抬高,喊着“国师阁下,救救我们”

    他们的声音一层一层,传递出来。

    这简直是再荒谬不过的事情了他们竟想要差点被他们给害死的人救自己

    “你们踏马可不可笑”周白不知道从哪个角落走了过来,对着这些求救的因古城人就呸的喷了好几口唾沫。

    “差点害死人,还想让受害者原谅救助你们,你们是多大脸啊你们信奉的那劳什子神明也和你们一样盘子脸、不要脸吧”

    周白说着,还吐出了几句传自贫民窟的粗鄙之语,这些因古城人一个个自诩为神明的人间使者,“修身养性”,对着周白粗鄙的言语却一个字儿也吐不出来。

    说不过气得慌

    更有一人还没被凶兽咬出致命伤,就脸色一青一噎撅了过去,他身边的那只凶兽得了这意外之喜,自然没有不要的道理。

    有几个人幸运的、踉跄着即将跑出因古城这已经成为凶兽巢穴的地方,望着发出粗鄙之言的周白,看样子马上就要出来扼死他。

    就在这几个因古城人对周白杀意顿现的关头,他们看见了一道仿佛足以铺天蔽日的黑色巨影,灰蓝色,散发着深渊般的气息的巨狼躯体近乎将因古城倒塌城墙留出的空挡全部遮挡。

    他们惊恐地跌倒在地面上,听见这可怖的巨狼那属于那位皇子的满含杀意的低沉声音,黎容渊说“你们该死。”

    这一声,阻断了他们全部的生路。

    黎容渊未曾动手,而城中肆虐的凶兽代替他们将因古城人处以极刑。

    他们脸上的恶毒神情还未消去,就化作了无边无际的惊恐。他们却也在这时听见了谢闲的声音,不急不缓地“为什么要救你们”

    “在蔚色星域所有人眼中,因古城都早是一座死城。”

    谢闲眨了眨眼,他的声线清淡如沐冷泉,却远来得比黎容渊的存在来得让因古城人绝望。这代表着他们早就被放弃,他们甚至不可能再等到任何外界的求援

    谢闲将话说完“而我来此,只需要将凶兽杀死,仅此而已。”

    他扶了被刚才因古城人凶煞样子吓得踉跄的周白一下,听着凶兽咆哮的声音。

    因古城人的惨嚎声逐渐消去,这一座人造的邪窟最终成为了众神手下的牺牲品。可笑的是,在因古城只剩下了凶兽嘶吼之时,天边群云漏出了一丝明媚的光。

    就连天气,也似乎丝毫不为因古城、因古城人的陨灭而有任何哀伤的情绪。

    被神光晃得眼晕,怀疑这是谁哗众取宠弄出来的杂耍剧目的蔚色星域公民睁大了眼,说“咦太阳出来了”

    谢闲朝着黎容渊微微颔首,有杀死了因古城人的凶兽没有脑子地朝着化身为巨狼的黎容渊挑衅。

    下一秒,这些饱食了血肉的凶残凶兽们却变成了黎容渊手中的玩偶,任他揉捻。

    “下一步”黎容渊唤谢闲。

    “下一步,便去找找那位扔下因古城逃离的城主阁下吧。那位陛下的养兄吗呵。”

    谢闲朝着他轻扬了扬周白献宝般送上来的在那台光脑上记住的消息。那是林昭坐着飞艇前往的地方,他竟是丝毫都不带掩饰的,去往了王城,似乎正准备赴邀参加一场对外民众开放的会议。

    中央光脑终于在这一刻被开启,开始扫描收录从因古城上方俯视见到的影像。

    黎涛看见了只剩下一阵残墟的因古城,里头尸横遍野,他听着中央光脑的通报城内没有任何生命气息存在。这使得黎涛满意地勾了勾唇,相关的人都死光了,这个结果让他再没有什么后顾之忧。

    他的畜生妻子果然有点儿用,这城中的凶兽也是一个不剩。不枉费他费劲心力将这么大个定时炸弹留了一条命,驱赶放逐到因古城的深渊附近。

    而从林昭口中他也知晓,计划按照正常进行了。要准备一下接下来关于因古城人的会议了。

    谁料画面偏转,中央光脑机械的声音响起“检测到两个生命痕迹。”

    而在这段实时的影像中,黎涛看见,谢闲披散着一头银发,抬眼望向他。而他身边,黎容渊也正站立着。

    谢闲那双紫眸中包含着若有若无的戏谑,仿佛在隔着光脑在对黎涛进行嘲笑。

    他几乎捏碎了他手边任何捏得动的东西连牙齿,也恨得咬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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