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圣子(二十二)

    谢闲回了一封过去, 似是没有一点犹豫地踏入了针对他们的陷阱。

    他的回信立刻就得到了回复,去往因古的专航为他们敞开。

    周白也跟着去,他若是不时时缀在靠近谢闲的地方, 可能会马上被神不知鬼不觉地处理掉。

    但周白在这么长时间的接触下来,非常识时务, 找了个飞艇上的隔间就呼呼大睡, 绝不干扰到另外两人。

    在飞艇上的这一觉周白睡得极不安稳。

    传播在蔚色星域人们口中的舆论太过可怕,说是小城早已凶兽密布,他们此行还是朝着这地方去的, 他梦里也就这么翻来覆去地想,总梦见自己被凶兽张开血盆大口一口叼了去。

    “因古到了。”

    中央光脑远程操纵的飞艇发出一声悦耳的提示音,把周白闹醒。它刚一停稳,舱门就自动缓慢翻转开。

    周白撇着缝隙越来越大的舱门,咕噜吞咽了一下。不会门一开就有数头凶兽大头撕咬过来吧他可还想多活一会儿啊

    门一打开, 当因古这个小城的全貌映入周白眼中时,他才觉得自己是被骗了

    什么凶兽袭城, 小城早被侵占,住民慌不择路逃窜因古城墙低矮, 一眼望过去能够将城中大半的景色尽揽眼中。

    周白分明看到因古小城中来往居民照常忙碌行走,入目看到的建筑也都是整洁、完整的。

    因古城的人们就像一只只工蚁一样负责着小城的运转,感觉上没有任何一个环节出了错误。

    “我觉得我们像被骗了这哪儿像有凶兽的样子啊”周白朝着谢闲他们使眼色。

    也不知道为什么, 在他看到因古城模样完好无损的时候,反倒要比噩梦中直面数头凶兽还要来得紧张、手心发麻。

    周白话音还没落下, 就有个声音笑着答到“因古城近日来是有凶兽攻袭。”

    “但它的情况不像外界说的那么严重, 凶兽攻城这些危险的传言大多数都是人们因为恐惧惊慌编造传播出去的。”

    “您们就是那位国师阁下和皇子殿下吧, ”金色微卷头发, 黑色眼睛的男人出现在谢闲他们的眼前, 他的头发让黎容渊看了他一眼,“代我向陛下问好,我是林昭,是因古城的负责人。”

    “陛下的养兄”谢闲轻轻问了一句。

    “是的。”林昭回答。

    林昭的目光看向黎容渊,黎容渊在这时候是个完美的“影子”,垂着头一句话都没说,仿佛全由谢闲做主。

    林昭想,不管黎容渊是不是被训成了一条狗,现在来看占据主导地位的都是这个谢闲。看来黎容渊不足为惧。

    谢闲又轻轻地加了一句“尊夫人是谢家的出嫁女”

    只这一句话,林昭的脸色就微微发生了变化,他看着谢闲似笑非笑望过来的模样,越发笃定谢闲才是那个主心骨,一边不情愿地撇开关系,“是,可她已嫁出来,和那样的反、贼并无什么瓜葛。”

    “是吗。”谢闲轻飘飘的一声,又叫林昭磨了磨牙。

    “城内事务繁忙,待我忙完,再来招待各位。在此过程中,你们可以在城内闲逛一会儿,相信因古城的人们都会很欢迎你们的到来。”

    林昭这么说着,就先行快速离开了。

    在他匆匆离开的身影后,谢闲侧身看向黎容渊“你说他有不有趣看这样子,像是把你当成了无关紧要的添头。那他怕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呢。”

    黎容渊应了一声。

    接下来,谢闲他们三人就真像林昭提议的在因古城中闲逛。他们的服饰、穿着和因古城中人大不一样,因古城人多打扮得颇有复古的风范,也因而他们三人变得特别异于旁人。

    “是王都来人吗”

    “是那个”

    “古国国师”

    周白跟在谢闲身边的时候,不少被众人行过注目礼,他比较能适应这样的氛围。

    可仅是行走在因古城这条人流不算多的行道上,被过往的行人们的目光扫过,他却有种被阴暗窥视着、脚底生刀的毛骨悚然感觉。

    他们分明也没谈论什么其他的内容,只是认出来了谢闲他们的身份。

    但就光是这样不太清晰的交流声,落在周白耳中却叫他同针扎一般,裸露在外的每一寸肌肤似乎都被扎上了一个小缺口

    什、什么情况周白的手不自禁抵在自己的身前,就好像他被剥了皮曝晒在这个地方,只有这样才能给他稍微的一点儿安心感。

    等走到一个角落,周白才有些崩溃的叫出声来“我觉得我该去看医生我觉得我可能得了什么毛病,敏感症之类的,被人看着就恍同被针扎一般。”

    他嘶了一声凉气“就好像我的皮被剥掉,我的骨头被折断,一定是出了什么毛病”

    谢闲却忽然地用手帕压住周白的嘴,止住他还未出口的话语。周白骤一被压得头脑昏花,却还是听见了一个由近及远的呼吸声。

    有因古城人和他们擦肩而过。

    “为、为什么”

    周白再迟钝也察觉到了不对劲。

    谢闲回他“你说的那些不是得了什么病而是因古城人对我们的恶意。每一个因古城人,都想要杀死我们。”

    “什么”周白一惊一乍。

    “每一个人,没有例外。”谢闲勾了勾唇。

    因古城的凶兽并不可怕,不、是现在为止还没到可怕的时候。

    对他们怀有最大恶意的,是这些因古城的人,这也是谢闲一早便知道的事情。暴君中提及

    因古城的绝大多数住民都是虔诚的信神者,但他们信奉神明只是为了想要一次又一次地向神明索求自己没有的天赋。

    他们发疯地立神像,磕头跪拜祈祷,乃至于还留存着最愚昧血腥的血祭祭祀手段。神明,成了他们手边唯一的一根稻草。

    而因古城除这些虔信者以外的住民,则都是从外边迁入进来的外来人。他们无一例外,都是在这一次祭神日之前就彻底失去了天赋的外逃罪犯

    谢闲引导人们忤逆神明,这自是牵动了因古城虔信者脑内的那根稻草。

    罪犯这样自甘堕落的人似乎最得神明的“钟爱”,他们的天赋彻底被掠夺。哪怕是谢闲挑动了一丝禁锢,让蔚色星域大部分人都寻回天赋的踪迹,这些罪犯却也还是完全感觉不到自己已经失去的东西。

    面对着被蔚色星域人们倾慕着的“国师”,这少部分外来住民却只会愤怒,只会迁怒憎恶于谢闲

    你救了那么多人,为什么不能救救我们

    要是谢闲在,或许会说,你们不配。

    “避开他们。”谢闲轻声说,目光却一直停留在黎容渊身上。

    黎容渊此刻透露出了一点异常。他微微曲着背,如同难以负荷一般骨骼发出细微的作响声。

    “嘶哈”黎容渊喘着气说说,“我好像看见了”

    “深渊。”

    他的血液沸腾着,心脏快速跳动着几乎要炸开,一缕缕杀戮的意味呼啸着涌入黎容渊的每一寸血肉。

    他的一只眼睛死死地闭上,但透过这只闭上的眼睛,黎容渊却仿佛看到了一条巨大的、深不可测的沟壑,它被黑色的雾气笼罩,仿佛有一对对发亮的眼睛透过雾气凝视着他。

    而“自己”,似乎在和一只庞然大物搏杀,有大量的血液在厮杀中喷溅出来,漫了满眼。

    他看到的是谁的视野为什么会突然像是全身的血液都在奔涌跃动着

    “医、医生”

    “换了你的衣服,隐瞒身份去开一间房。”

    “杀戮”

    “血、凶兽”黎容渊的整个身体都摇摇欲坠,咬着牙含糊不清地念着这些字眼。

    他感觉到自己在搏杀,这只庞然大物该是一只凶兽,绝非普通的兽类。他们势均力敌,但身旁总有一些讨厌的、杀不尽的东西源源不断地挤上来。

    而后,便是无穷无尽的杀意带着这视野中的漫天血海涌现。

    杀了你眼前出现的一切,为了、为了

    他在神智不清中,嘴唇突然碰触到了某样东西,黎容渊近乎是本能地要用最锋锐之一的利器绞杀靠近自己的东西,却在咬下后感觉到一丝滚烫热意中罕见的凉意。

    周白“我什么也没看见”

    他立时将房卡扔在了床上,匆匆合门而去。

    谢闲方才只想要用手帕擦拭去黎容渊湿热的汗,结果才一伸手,就是入了狼口狼崽子像觅得什么甘泉一样,咬住了谢闲的指尖。

    多相似的一幕,谢闲敢笃定这一回又咬出了血。因这狼崽子正用尖牙用力地吸吮,随即便是一点儿扎人的刺痛传来。

    他的牙尖儿狠狠在一个位置磨,贪婪地想要喝更多的血不可。

    不知足,不安分。

    谢闲却也知道这又是外来的因素作祟,只不过这狼崽子不知怎么将杀戮的欲望等同为了咬破他指尖汲取血液的欲求。

    这杀戮的欲望并不来自于那滴被黎容渊吞噬的神血,区区一滴神血还达不到这种影响的程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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