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心之所向

    一说起喝药,赵如裳觉得舌尖都在泛着苦味,偏偏裴渊没有看她,错身让行:“公主请回宫,微臣给您诊脉。”

    “你真是……”赵如裳无奈极了,忍不住想念叨他几句,偏头过去却只注意到他的容貌。

    裴渊很年轻,长了一双尤其好看的眼睛,像琉璃似的,带了浅浅的光芒。

    太医院多是白发苍苍、德高望重的太医,个个都是行医几十年,医术了得,才能进宫给贵人们看病。

    赵如裳自小泡在药罐子里,见过的太医十个手指头都数不过来,可从未有像裴渊这么年轻俊朗的,哪怕比起她的那些龙章凤姿的哥哥们也不差。

    眼前这人仿佛天生就带了一种淡泊名利的气质,无欲无求,让人能难猜透他的内心。

    赵如裳从未仔细的看过他,便是认识这么久,连当初弥留之际也是他守在床边,也没注意到日日照顾自己身体的太医,竟是个如此好看的人。

    对于裴渊,赵如裳了解不多,只知道他家道中落,父母俱亡,但好在他继承了父亲衣钵,凭着自己的本事进了太医院,后来机缘巧合被安排到她身边。

    裴渊行事与诸多前辈不同,连看病都有自己独特的方式,赵如裳的病情也在那时有了一点点起色。

    但那也仅仅只是一点点,病入膏肓的人已经彻底熬坏了身体,尽管裴渊悉心照料,她也只多活了两个月。

    那时候若真有什么遗憾,大概是觉得可惜裴渊的医术没有用武之地,白白浪费了他殚精竭虑写出的各种药方。

    不想重活一遭,还能再次重逢,还能见到更为年轻气盛的裴渊。

    翩翩如玉,风华万千。

    裴渊站在原地没动,赵如裳只好往前走,也没先前的那点怒火了,温声说:“裴太医,听闻你救了我舅舅,我替他谢谢你!”

    裴渊保持着适当的距离,神色浅淡:“公主言重了。”

    赵如裳忽然记起裴渊早于前世三年进宫的事,想了想便问:“我听说裴太医是江阳人,怎会千里迢迢来京城呢?”

    “心之所向。”

    裴渊脚步微顿,声音比起方才要低沉了许多,仿佛是从喉咙里挤出的几个字,赵如裳竖起耳朵才听清。

    赵如裳微愣,回过神来看向他:“裴太医这是……有了家室?”

    她明明记得,裴渊一直都没娶过亲啊?

    裴渊抬眸,看了赵如裳一眼,视线落在远处的宫殿上:“不曾。”

    “那……”赵如裳本想问为何,但转念一想她这个公主不好打听外臣的家事,毕竟她所念着的那点情分,都是上辈子的事了。

    “裴太医年少有为,定能大展宏图,娶位贤良淑德的夫人。”

    裴渊看着她,勾了勾唇,眼角漾开一抹浅淡的笑意:“借公主吉言。”

    赵如裳注意到,裴渊的表情比起方才要轻松了许多,也不知道是因为什么。

    回了寝宫,等裴渊例行诊脉,从药箱里拿出一个瓷瓶来,赵如裳还没问,就听他开口:“这是水丸,效用不减,比起汤药更容易吞服,公主长期喝药口中泛苦,吃这个缓一缓。”

    “真的啊?”赵如裳又惊又喜,捧着瓷瓶比得了什么宝贝还稀奇。她还以为裴渊又弄了什么难吃的药,没想到却是改良的药方。

    这些年吃药吃得人都苦了,能减轻痛苦正是求之不得,也不怪她这么高兴了。

    裴渊眸色染上温度,面上却依旧云淡风轻:“公主好好养病,五月里身体若康健,微臣会尽量请皇上应允,让您端午出宫去看龙舟。有关端静公主的事,就不要放在心上了。”

    “啊?我能出宫吗?”赵如裳只顾听裴渊的前一句话,根本没注意到他后面说了什么,满心期待的看着他:“你真能说服我父皇?”

    裴渊颔首:“前提是公主乖乖听话。”

    明翘在旁边觉得有些难以置信,她怎么好像从裴太医的话中感觉到了一丝宠溺的气息?

    但仔细去瞧他的表情,平静的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端午赛龙舟,是老百姓的盛事,达官显贵们也会在这个时候买个彩头,挑选合适龙舟请人来比试。

    上一世病重之时,才过端午不久,她在廊下听宫女太监绘声绘色的描述宫外的盛况,遗憾的和明翘说自己身体不适,没能看成龙舟。

    恰巧太医院新来的太医拎着药箱前来,赵如裳听说他叫裴渊,那些憧憬的话叫他听见,二话不说竟是先动手折上一只纸船。

    赵如裳怔愣的望着那只纸船,新奇又欢喜,沉闷的胸口似乎也平缓了许多。

    他含蓄温和的朝她笑,像是一株修竹,俊逸清朗。

    忆起往事,赵如裳有些怅然,唇边却溢出笑意:“自然听!”

    “公主休息吧,微臣告退。”

    裴渊起身告辞,身后立刻有小太监上前帮他提着药箱,一路送至太医院。

    太医院离雍和宫并不远,当初也是皇帝爱女心切,特地为赵如裳选了一个方便太医能随时前来的宫殿。

    裴渊医术虽好,可到底太过年轻,太医院上上下下二十几个太医,其中有资历有经验的太医更是不少,但无一不是上了年纪。

    岁数大的如太医院院使,年近古稀,裴渊之前最年轻的太医,也已过了而立之年。

    即便他有祖传的医术,十年从医的资历,进了太医院,也最多只能先从八品的医士做起,看看药方,抓抓药,整理一下典籍,没有三五年根本出不了头。

    然而裴渊有这个机缘,救了重伤的国舅爷,举荐进了宫,便省去了许多考试选拔的环节,此等机遇,自然是让人羡艳且嫉妒的。

    闵旭乃陈院使的得意门生,自幼跟着陈太医学医,年纪轻轻就考进了太医院,不过几年时间,就成了太医院里人人称赞的佼佼者。

    他想不通为何会半路杀出个裴渊来与自己一较高下,这几年好不容易积攒的成果,都被裴渊取而代之。

    此时见了雍和宫的太监送裴渊回来,更是没什么好脸色,等四下无人,便是忍不住嘲讽:“裴太医好大的威风啊!”

    裴渊在太医院从不多话,与谁都不过泛泛之交,闵旭那些话根本掀不起任何波澜。

    他进太医院,从来都不是为了与别人争个高低。

    裴渊完全不理会闵旭,放下药箱,写好今日看病的诊籍,淡淡道:“我下值了,告辞。”

    闵旭仿佛一拳打在了棉花上,只能眼睁睁看着裴渊从容的走出太医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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