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天瑞看了眼时间正想问什么，桑洛便快速掏出符纸向不同方向抛去，面色也难得严肃，低声对他说了句：“别出声，躲到最里面去。”
她的话音刚落，张天瑞便明显察觉到不对劲，屋子里的温度骤降，冷得像是北方的寒冬。
窗帘无风自飞，卧室的门也嘎吱嘎吱摇晃起来。
钟声敲了十二下，阴寒之气愈盛，滴滴答答的水滴坠落声在这个房间里回响。随着水声渐近，一道纤长的红色幽影蓦然出现在门口。
张天瑞忍不住看了一眼，那是个女鬼，红色的衣裙，脸被长发遮蔽住看不清面容，头发上滴落的水渍在月光下终于能看清颜色——那是猩红色的血。
女鬼注意到他的目光，抬起长发后猩红色的眸子和他对视，下一秒，裂开嘴角，笑出了一个人类无法达到的弧度。
张天瑞的心脏像炸开一样狂跳，所有的恐惧一瞬间向他袭来，最后都化成了尖叫。
“闭嘴。”桑洛一边呵斥道，一边持桃木剑狠狠向女鬼身上砍去。真能作死，又不是相亲，还跟厉鬼对视，嫌自己活的不够长吗。
张天瑞现在理解桑洛为什么要让他找个隔音好的地方了，他现在全身的感觉都麻痹了，只能靠大声喊叫来确认自己活着。
“妈妈！！！！救命！！！！我见到鬼了！！！！啊啊啊啊！！！！！”
他喊了一阵才渐渐力竭，但叫喊声并未减小，他偷偷捂着眼睛从指缝里看过去，原来不止他在喊，那个女鬼也在喊。
桑洛每次残暴地一剑砍过去，女鬼便凄厉地喊出声，女鬼拼命想要靠近桑洛，却被牢牢困在符阵之中。
看不见的红光此时完全亮起，锁住女鬼，让她只能被动挨打，最后她终于忍不住呜呜呜地哭出声，和张天瑞一样喊起了妈妈救命。
噫呜呜噫，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她要做最凶的鬼，挨最毒的打。
看着女鬼的惨状，张天瑞也难得地不再害怕了。虽然是厉鬼，但是在桑洛手下，也不过是个哭唧唧的战五渣而已。
手机另一端看着直播的三人还忍不住看了一眼时间，才过去二十分钟，不到半小时。
厉鬼出来时，他们虽然在屏幕另一端，但也如临大敌，谁想到桑洛居然比厉鬼还凶猛，轻易地收拾掉了她。
等到桑洛心满意足地收手时，女鬼已经哭得不成样子了，桑洛坐在床上逼问她：“是谁派你来的？”
女鬼抽抽噎噎地道：“我……我也不太清楚，我一睁眼就看见他，想要杀了他代替我。我错了，我不该害人呜呜呜。”
居然不是人为，难道她判断有误？她看过那么多命例，不应该在这儿翻车啊。
桑洛想了一会没想出答案，索性拿出中性土烧制的陶罐，敲了敲边缘：“钻进去，自己动。”
女鬼看她没有当场除掉自己的意思，如蒙大赦，快速钻了进去。
“桑大师，接下来要怎么办啊？”张天瑞看着她手中的陶罐，心里发憷，“要不直接……”
他话还没说完，罐子立刻晃了几晃，吓得他顿时闭上嘴。
“带回观里，让她在神像前被超度吧。”桑洛看着手中陶罐，引渡厉鬼向善，也是一桩大功德。
张天瑞瞄了眼罐子，想说什么，最后还是没敢说出口。
“好了，太晚了，我今天就先睡在这。明天再回观里。”桑洛打了个哈欠，熬夜可是很伤身体的。
她是几百岁的老人家了，精力可比不上这些年轻人。嘱咐了对面的澄林几人，桑洛便收拾房间准备睡下。
“那我呢？”张天瑞弱弱地问道。
男女共处一室，他总觉得不太好。当然，现在他对桑洛绝对心无邪念，虔诚得只想把对方供起来。
“你，睡沙发或者再开一间。”桑洛不耐烦地挥挥手，张天瑞不得不退出套房卧室。
再开一间？那样他倒是能睡个好觉，但问题是，虽然厉鬼已经被桑洛降伏了，让他自己一个人睡，他还是心慌。
这一夜，桑洛倒是睡得安稳，没有再梦见前世。一早回到道观，她捧着封了厉鬼的陶罐，却难得踟蹰起来。
最开始，她想来碧霞元君庙，除了这里是风水宝地，可以压制她的太阴之体外，便是为了正殿供奉的这尊神——碧霞元君。
碧霞元君不是她师门的人，但在某种意义上，却能算得上是她的半个师姐。
桑洛想到如今玄门流传的那部残缺的《道源经》，除了她的宗门之外，确实也只有这位师姐会了。
这么多天，她一直在想，如今的世界，与她上一世，是否存在着什么联系，又或者，现在就是千百年后的三界。
如果真的是，那么她的师门、那些故人，是都修得大道羽化飞升了，还是因种种原因消失在时间的长河里。
她不敢细想，也不愿意细想。
“桑道友，怎么了吗？”大师兄疑惑地看了眼她，又看了眼正殿。自从桑洛来到观里，其实一直都没有去正殿拜祭过。
他一直以为是桑洛太忙，现在看来，桑洛身上应该还有什么他不知道的秘密。
“没事。”桑洛深吸一口气，其实她早晚都要面对。
捧着陶罐进入正殿，一踏入，桑洛便感觉到一股亲切而温暖的气息向她涌来。
她抬头仰望殿中神像，碧霞元君眉目慈和温柔，渐渐与她记忆中的脸慢慢重合在一起。
“当初，到底发生了什么，你们踏破封绝的天路了吗？”桑洛仰头看向神像，将陶罐放下。
请了三炷香，见香燃得并无不妥，桑洛将签筒捧在掌中，开始求签。
第一签，问的是师门与故人，签筒摇晃，一支竹签倾出，是第五签：
海水平平万里波，小船欲渡过前程。中途只怕风浪起，何处潜藏保此身。
这是支下下签，但比起其他下下签，又多了一线希望。
潜藏保此身……桑洛捏着签，看来，果然是她死后出了什么问题，所以三界才会变成如今这样，道统衰落得不成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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