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过雨的傍晚给人的感觉格外舒适,风从公交车开着的窗户里吹进,吹乱了迟晚晚的头发。
她用手随意的梳了梳头发,把它们扎在脑后,看着窗外陌生又熟悉的景物。
迟天鹏给她的两百块钱被她放进了口袋里,她的手指在裤缝那里蜷曲摩挲了一会儿,又舒展开。
迟晚晚知道自己现在这个状况受制于陈含巧最大的原因是什么,是她没钱。
迟天鹏的工资几乎都在陈含巧那儿管着,虽然迟晚晚不觉得她爸给她钱有什么问题,但是那个钱要是从陈含巧的手上过,再到她手上,那味道就不一样了。
她现在需要钱,不仅仅是因为陈含巧,还是因为她师父。
她需要去卢苏的路费,也需要在卢苏的生活费。
迟晚晚在那一瞬间思考过很多赚钱的办法,她最拿手的当然是做饭了,但在看见公交车的电子显示屏上滚动的日期和时间之后,迟晚晚又清醒了过来。
在放假之前,她没时间。
早上六点五十要到学校,晚上晚自习要上到九点半,她是住校生晚上不能出去,如果用空闲的时间去打工一定会非常影响她学习,决不能因小失大。
好在现在是五月底,离暑假也只有一个多月了。
迟晚晚想,暑假两个月,她可以打一个月的工,然后在第二个月的时候去卢苏找人。
她一点儿也不担心自己找不到暑假工打,毕竟她对自己的厨艺还是很有自信的。
在失忆头两年,因为什么也不记得所以对接收到的知识学习的快,心无旁骛。
每天睁眼就是练刀工练颠勺背菜谱,等这方面过关了就天天埋头在厨房里钻研。她做的菜够好吃,就不怕没人用她。
迟晚晚心里的小算盘打的噼里啪啦响,心情也越来越好,然后她忽然反应过来了一件事。
离暑假还有一个多月!那也就是说离期末考试还有一个多月!
她的数学她的文综……救命!
什么sin、cos、tan以及各种根号巴拉巴拉在现在能要了她的命。
迟晚晚一瞬间把所有的杂念抛了出去,她要学习!必须学习!
她自己这么现学肯定不行,不过还有余竹杳嘛。
噢耶,有个学霸青梅简直太棒了!
想到余竹杳,迟晚晚的整个人轻快的仿佛插个翅膀就能飞起来。
“真好。”
迟晚晚的手肘撑在车窗上,嘴角的笑藏也藏不住。
余竹杳家离她家有点距离,但说远却也不远,只用坐五个站。
她虽然说余竹杳是她的青梅,但其实她们不是从小一起长大的,而是一年级才认识的。
那时候余竹杳还和她爸妈一块儿住在五金市场里,她家的店面离迟晚晚家也就几步路的距离。
余竹杳那时候就展现了酷姐风范,在同龄人里不仅身高打眼儿,性子也是。
可迟晚晚不怕她的冷言冷语,反而越来劲。
倒不是迟晚晚欠儿,那时候陈梦茵刚来她家没多久,迟晚晚还和她一起玩,把她当妹妹。可陈梦茵打小就心眼多,经常欺负她,在她还手之后,陈梦茵就立马去哭着告状,每每都是她被数落。
有一回余竹杳看见了,在陈梦茵和迟天鹏告状的时候,说了到底是谁先动手又到底是为什么,条理清晰句句有理,于是那次余竹杳没挨骂,还被迟天鹏安慰了一顿。
迟晚晚那时候糯叽叽的和余竹杳道谢,小酷姐对她翻了个白眼,说她笨蛋,然后潇洒离去。
打那儿以后,迟晚晚就决定跟着余竹杳,和她一起上学一起放学,把她当成自己的最好的朋友。
虽然最开始的时候是单方面,但后面也双箭头了嘛。
六年级的时候,余竹杳家不知道出现什么变动,搬离了五金市场。搬去的地方也并不是一个刚装修好的新家,而是一个两室一厅的小房子。
自那以后迟晚晚没再看见余竹杳的爸妈,开门的都是她奶奶。
余竹杳家到底发生了什么,迟晚晚曾经旁敲侧击的问过,但每次提及,余竹杳都会冷下脸不愿意说。
迟晚晚大概知道余竹杳的爸妈产生了感情变故,更为详细的余竹杳不愿意说,她也不会追问。
每个人都有自己心底的小秘密的,她家里的事她也没有和余竹杳全说。
那些磋磨她的小事,过去她不是不愿意对余竹杳说,而是觉得没必要对余竹杳说。
不是余竹杳不够重要,而是那些事情不配。
“城西广场到了,请需要下车的乘客……”
电子播报音响起,让迟晚晚回神,背着书包下了车。
她按照记忆里的路线到了余竹杳家门口,敲响了门。
开门的是余奶奶,余奶奶已经六十多岁了,不过身体十分硬朗,是个慈眉善目的老太太。
“喲,晚晚来啦,杳杳在屋子里头呢。”
余奶奶看见是迟晚晚也不惊讶,匆匆和她打了招呼,继续忙手头的事。
沙发上放着叠好的衣服,余奶奶正在忙着把衣服放进袋子里。
“奶奶,你这是要去哪儿啊?”
迟晚晚一愣,她知道余奶奶会离开,但是没想到恰好是今天。
在上一世,她在暑假的时候去余竹杳家也发现余竹杳奶奶不在,余竹杳说余奶奶是生病了所以要回乡下静养。
怎么会是今天呢,迟晚晚心里有些疑惑,明明上一世在暑假前半个月的一个周日,她来余竹杳家写作业问起余奶奶的时候,余竹杳说她去打麻将了。
“回乡下办点事。”
余奶奶低着头,手上的动作顿了一下。
“今天就走吗?”
余奶奶应道:“对,等会就去坐车。”
“这个你装着,在路上晕车了就含着。”
余竹杳从房间里走出来,看见迟晚晚后愣了一下,什么也没说,把手里的陈皮糖放在了余奶奶的包里。
余奶奶沉默了一会儿,一边和余竹杳说话一边站了起来。
她说的是家乡话,迟晚晚听不太懂,只能从些许字眼去大致理解她在说什么。
她让余竹杳好好照顾自己,如果爸妈不给她钱就给她打电话,更多的迟晚晚却是听不懂了。
迟晚晚知道她的重生或许会让一些人的轨迹产生改变,但绝对不包括眼前这一件。
也就是说,在上一世的这一天,余奶奶已经离开这个城市了。
所以她在之后才没遇见过余奶奶,提议去乡下看余奶奶也被余竹杳拒绝。
因为余竹杳在骗她。
可为什么呢?
余奶奶要赶车,很快就走了。
房门被合上,室内安静了好一会儿。
余竹杳面无表情,但迟晚晚知道她心情不太好。
她轻轻握住了余竹杳的手,余竹杳没看她,手却越握越紧。
几个呼吸后,余竹杳猛地松了手,对迟晚晚扯了扯嘴角。
“你怎么来了?”
“回家陈含巧只给我吃冷饭,让我睡沙发,还要给陈梦茵洗碗洗衣服。”
迟晚晚噘着嘴,委委屈屈的说。
余竹杳的火气瞬间就上来了,拧着眉说:“你傻啊,让你做你就做?她们什么货色也配让你给她们干活,你没长嘴不会拒绝吗?你爸也是没长嘴的吗,干看着你被欺负啊?”
余竹杳对迟晚晚多少是有点恨铁不成钢的感情在里面的,更多的是气陈含巧她们居然敢这么欺负迟晚晚,心里想上门把一老一小两个碧池撕一顿的心都有。
“所以我来找你了嘛,不生气,”迟晚晚声音软绵绵的说,讨好的用手指挠了挠余竹杳的掌心,仰着头问她,“我和你说实话,你也和我说实话好不好,你奶奶为什么走,我感觉到你不开心。”
上辈子,为什么要在这件事上骗她?
空气安静了一瞬,余竹杳沉默了一会儿,眼眸里有些阴翳。
倘若以往,迟晚晚瞧见这个状况早就转移话题了,既然是让余竹杳不开心的事情,她就不去揭伤疤。
可她现在知道,世界上有一种人就像是蚌,若是不揭开那壳,就不会知道内里溃烂的创伤。
隐忍会让人变得强大,看淡也会。
恨比爱长久,可爱比恨强大。
“杳杳,你是我在这个世界上最重要的人,我希望你好,有事情我们可以一起扛。”
迟晚晚一字一句说的认真,眼眸清澈明亮,倒映出来的满满的都是余竹杳。
余竹杳像是被她的眼神烫了一下,心口又暖又疼。她像是被蛊惑又像是终于无法忍受一般,将挤压在心底的话吐出。
“我爸出轨的那个女人怀孕了,奶奶要去照顾她。”
余竹杳声音有些涩然的又说:“她主动去的。”
“我不怪她,她对我很好了,我只是……”
余竹杳向来挺直的背脊有些颓丧的塌陷,她努力轻描淡写,却也说不下去了。
只是又被放弃了一次,只是永远不被偏爱。
“你还有我,你绝对是我最最最重要的人。”
迟晚晚看见余竹杳难过,她心里也像是被人揪着似的疼。她用力抱住了余竹杳,努力的环着她的身体,似乎要用自己的身体为她遮蔽所有。
迟晚晚的声音动作就像是一剂强心针,在瞬间为余竹杳注入了一股力量。
余竹杳怔愣了一瞬,而后很快的将失控的情绪遮掩下去,像是瞬间满血复活一般,捏着迟晚晚的面颊哼笑的说:“今天嘴巴抹了蜜?说话那么好听。”
迟晚晚刚想说话,肚子却传来了一阵咕噜噜的声音,她捂住了肚子,有些羞窘。
“走,带你出去吃好吃的。”
余竹杳摸摸迟晚晚的头,心情像是放了晴的天,没有一点儿灰暗。
“别摸我头!我还想再长两厘米!”
迟晚晚和她笑闹,眼里有光。
曾经她们都欺瞒彼此,互相认为对方都有家可归,可直到到现在迟晚晚才知道,原来她们对彼此而言,才是世界上唯一的不可或缺与无可取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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