鱼片粥很快完成。
床边的凳子不够用了,慕悠悠干脆把靠窗的木桌给拖了过来。
收拾凳子上的茶壶、茶杯的时候,她特意拿起葫芦轻轻地摇了两下,原本就一直挂在唇边的笑意愈发明显。
君子期刻意留心了慕悠悠的一举动,见她果然在笑,清冷的眸子里不由自主闪过一丝尴尬的神色。
慕悠悠却没去刻意的留心他,神色自若的将东西一并收了,然后回到厨房,端来了两碗鱼片儿粥。
粥的味道清淡而又香甜,不露痕迹的诱着人食欲大开。
慕悠悠拿起勺子搅拌起来,一边缓慢地搅拌,一边儿轻轻地吹凉。
君子期觉得粥的香气更加浓郁了,拿起勺子刮下表面一层,迫不及待的往嘴巴里送。
软糯柔~滑,鲜香可口。
慕悠悠吃着东西呢,嘴巴都消停不下来。
毕竟是俩人头一次坐在同一张桌子上吃饭,她实在不想因为没有话题而显得气氛尴尬。
“还剩了一半的鱼片,晚上还是喝鱼片粥吧,要是嫌腻的话,我再去菜地里偷偷拔一根儿萝卜回来凉拌怎么样?”
“对了,还有一片花圃闲着呢,等你伤好了,我们可以一起种菜玩啊。”
“鸡毛菜我看就不错,又能做汤,又能清炒,生长周期也短。”
“哦,对了,鱼头我也留着了。不过豆腐得提前预定,不然就得到镇上去买,我打算下午去定一下,明天做鱼头豆腐汤。”
一句接着一句,说得特别带劲儿,说是聊天儿,其实更像是自说自话。
君子期默默地喝着粥,将那些话一字不落的全都听进了耳朵里去。
粥,出于意料的好吃。
那些话,也出乎意料的好听。
曾经,他最讨厌的就是有人和他说话。
父亲从来就只过问他的功课,除去每天读了什么书,练了多久的拳,根本没有别的话题。
姨娘们只要和他说话,必然就是有所图谋。
甚至弟弟妹妹也是一样,他们即怕他又嫉妒他,却又不得不在他们娘~亲的教导之下跑到他的面前来讨好争宠。
君家上上下下,那么多人,从来没有一个人同他说话是不带任何目的,没有任何企图。
后来……如非必要,就更没有人敢在他面前多嘴一句。
可现如今,听着身旁小丫头的喋喋不休,说着些再平常不过的无聊琐事,他居然一点儿也不反感,甚至觉得她的嗓音越听越顺耳了……
……
村里人大多自给自足,家家都种着几片菜地,想吃什么菜了,就会到自家菜地里去拔上一些。
可若是要买肉或豆腐之类,就得早些打声招呼,人家去镇上做生意时,提前就给留出来了,有空时过去取了顺带付钱就行。
慕悠悠趁着君子期午休的功夫特意跑出来去订了第二天要用的豆腐,搞定了这事儿,才又绕到种着萝卜的菜地边上。
各家各户的菜地大多连在一块儿,萝卜、茄子、菜秧子着实不少。
说是随便偷一根儿萝卜回去,那不过是玩笑罢了,慕悠悠可不干不出这么跌份儿的事儿来,订豆腐的时候特意打听了哪家种着萝卜,她直接上人家里买去了。
可是啊,人萝卜大~爷挥挥手不肯卖,让慕悠悠自己到菜地里去拔,想吃多少拔多少,不就几根萝卜嘛,乡里乡亲的谁还好意思要那一个两个铜板?
慕悠悠道了谢,美滋滋地去萝卜大~爷指给她的菜地里去拔了两根青萝卜,更加觉得自己揽到身上的这事儿,不是白费功夫。
初秋时节,青萝卜刚刚可以开始采摘,极其脆嫩,水分饱满。
晚上的凉拌萝卜丝酸酸甜甜,特别的开胃,君子期就着萝卜丝儿喝了一碗鱼片儿粥还不够,舔~了舔唇,淡淡开口,“再来一碗。”
慕悠悠笑意盈盈,“好啊,但是咱们提前说好哦,吃完晚饭歇会儿就得喝药,不可以再耍小孩子脾气。”
君子期掀了掀长长的睫毛,眸光闪烁地瞥了慕悠悠一眼,向来冷漠的面容之上渐渐浮现出丝丝窘迫的神情。
“其实本来还剩一点打算留给自己吃的,不过既然小哥哥你这么赏脸,那就只好都归你啦,”慕悠悠笑眯眯地端起君子期跟前的空碗往外走,“啊——亏我还特意多留了点鱼片呢,真是可惜啊……”
她的声音渐行渐远。
君子期夹了筷萝卜丝送进嘴里,垂眸沉思。
这小丫头,好像胆子越来越大了……
原本就身体虚弱,喝了两碗热粥之后,君子期很快就开始昏昏欲睡。
慕悠悠算着时间,煎了药,稍微放凉了一些才端进屋子里来。
“小哥哥,起来喝药了。”她在他耳边轻唤。
君子期半张脸陷在枕头里,眯着眼睛瞥了跟前的小姑娘一样,拉起被子,一直盖住了头顶。
“喂,你不能这样!”慕悠悠皱起眉,“君子一言驷马难追,你答应了的。”
被子里嘟嘟囔囔的声音传来,“我没答应。”
“不,你只是没说话而已,”慕悠悠一手端着碗,一手掐着腰,头是低着的,眉梢却挑得不能再高,“咱们这儿的规矩是,不说话就代表默认。况且,你也应该不会希望睡到半夜又被伤口疼醒吧?”
不一会儿,君子期从被子里探出头来,接过慕悠悠手里的药碗,用一种义无反顾的气势,将那苦苦的药汁全部灌进了肚子里去。
“这才是好孩子嘛。”慕悠悠笑眯眯地替他擦嘴,“接下来,你是打算只洗脸,还是弄些热水来擦擦身?”
这还用问?
君子期当然是立刻沉着微恼的脸选择了只洗脸啊。
慕悠悠又不是自虐狂,既然他都这么选了,而且也没有发热的迹象,她当然是能躲懒就躲懒呗。
慕悠悠端着空碗刚刚跨出房门,君子期立马就掀开被子起了床,用他能够达到的最快速度解决了一下私人问题,再次躺回床~上的时候,他的额头上都冒出了虚汗。
但是他不得不承认,那些难喝地要命的东西到底还是起了几分作用的,至少,肚子上的伤口没再疼得像是快要裂开一样……
慕悠悠把自己好好地清洗了一遍。
这花了她不少的时间,而且还特别的麻烦。
但这些都是必须的,完全没有可以再次偷懒的余地。
又是煎药,又是杀鱼,又是拔萝卜的,这一天下来,她甚至觉得都能闻到身上的味儿了。
慕悠悠回到东边屋里的时候,君子期已经将用来当靠背的被褥全都堆在了床尾,自己裹在被子里睡下了。
他闭着双眼,却并没有睡着。
呼吸间有一股清新的味道来到了跟前,他下意识屏住了呼吸的同时,一只柔软的手覆上了他的额头。
“唔……怎么好像又有点低烧了……看来夜里还得留心一点。”
君子期听到慕悠悠小声的嘀咕了一句,然后额头上的温软消失,他居然有些小小的失落。
床尾处传来悉悉索索的声音,君子期也已经快要憋不住了,不得不重新开始呼吸,但他的气息却仍旧是刻意的又轻又缓,轻缓得如同他正处在酣睡之中。
床尾陷了下去,又过了一会儿,屋子里彻底恢复了平静。
君子期睁开双眼,眸光复杂,片刻之后,伸直双~腿,将压着他被褥的慕悠悠踹远了一些,这才安然的闭上双眼,沉沉睡去。
慕悠悠昨夜几乎就没怎么睡,也就早上才在床尾打了会儿瞌睡,今天白天又忙了一天,好不容易熬到晚上,又不想半夜里两个屋跑来跑去的折腾,才在君子期的床~上占用了很小的一块位置。
她几乎是沾着枕头就睡了,后来君子期踹她,她感觉到了,没觉着疼,也因为实在太困而懒懒散散的没去理睬,只是睡着之后,做了一大堆稀奇古怪的梦。
半夜里,慕悠悠醒来两次,拿手去摸君子期的额头,值得庆幸的是,睡前时的低热现在都退去了,取而代之的是捂出了一身的汗。
发烧这事儿,大部分人应该都有经验。
基本上捂出汗之后,也就说明这病已经开始向着好的方向转变了。
慕悠悠彻底放下了心,也就不打算和君子期一直挤着了,悄摸~摸的,抱着被子回到了西边儿那屋。
君子期睁开一双冷漠的眸子,看着被轻轻关上的房门,神色莫名。
……
第二天早上起来,君子期的精气神果然比前一天稍微好了那么一丁点儿。
吃过早饭,慕悠悠把茶壶、水杯都给他摆在了床边儿,“我上山去抓些虾回来,你一人在家待会儿,没问题吧?”
一个人待着有没有问题?
当然不会有任何问题!
曾几何时,他唯一的乐趣就是一个人呆着,可是现在,当眼前的小姑娘提出这个问题,君子期却莫名觉得不太舒服。
他动了动唇,在慕悠悠执着的眸光之中冷漠开口,“把窗户打开。”
“嗯,这个当然。”慕悠悠转身就去将窗户推了开来,“先透会儿气,等下要是风大的话,最好能把窗子关上,不过如果你不想动的话,一定记得把被子裹好别受凉啊 。”
君子期仿佛没听见慕悠悠唠唠叨叨地叮嘱,“把鸡跟鸭都放到院子里。”
“哦,”慕悠悠刚点完头不由一愣,“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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