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澄澈,暖风轻拂,山道旁的茱萸树千姿百态,每走一步都能看见不一样的风景。
慕悠悠在欣赏景色之余,很有些担心会在山顶与君子期再来一个不期而遇,然而当她一路心情忐忑地来到六角凉亭,看见亭子里一个挨着一个坐着乘凉的游人们,顿时就发现她的担心完全多余。
四年前的君子期,是家中突遭变故,拼死逃出来的。
谢家有钱,但他那会儿肯定什么都没能带出来,不然不会连给个信物都那么磕碜,还得靠他自己亲手来画,好歹给块极品玉佩啥的多有排面。
然而四年之后的君子期,就算没有按照原著里的剧情来走,显然也已经摆脱了当时的窘境,就看他身上穿的锦袍,头上戴的玉冠,拇指上套着的扳指,还有身后跟着的小厮,身旁伴着的美人,有哪一个不是在证明,他现在有钱了,很有钱的那种?!
所以说啊,像他那样的有钱人又怎么可能会来山顶北边儿,平民百姓们游乐的地方呢,他跟他的美人儿肯定是往山顶南边儿的望仙楼去了嘛。
想明白之后,慕悠悠倒是不忐忑了,就是心里面有些憋屈。
不就是望仙楼么,有什么了不起的。
她和董家的生意也就是这两年才起步,等到再过个三年五载,他们也能去望仙楼喝酒赏菊!
六角凉亭之中,董母正和另外一位瞧着面善的妇人说说笑笑。
而亭子外面儿,董父正领着宝贝儿子,和另一个看起来和董良工年纪差不多的小姑娘一起在放纸鸢。
慕悠悠爬山爬得脚脖子都酸了,笑着朝董家父子招了招手之后,便走进了亭子里去。
董母笑眯眯地瞥了慕悠悠一眼,往旁边挪了挪,给她让出些座儿来。
慕悠悠才刚刚挨着董母坐下,便听那位正和董母说笑的妇人哟了一声,“好俊的姑娘。”
董母笑着拉起了慕悠悠的小手,拍了一拍,“这是我女儿。”言语之间,难免有些得意,但更多的是欣慰。
那妇人笑着道了声“好福气”,拿起竹篮子里的水囊起身,“你们聊着,我也该去给我闺女喂口水喝。”
妇人刚走,董母立刻凑到慕悠悠耳边,颇有些急切地小声问道,“人呢?又被你给吓跑啦?”
慕悠悠:“……”
沈树的确是跑了,但也应该没被吓着吧,好歹也是个大男人,相信这点儿胆量应该还是有的吧。
再说了,她开出的条件,也真的真的已经可以算是相当的丰厚了哎。
董母见慕悠悠没吭声,叹了口气,露出一副她就知道会是这样的表情,“算了算了,也就是瞧着顺眼点,没什么好可惜的。”
慕悠悠笑了笑,没有接话。
其实她就是想接都没办法接,毕竟,沈树说他要回去考虑考虑,也不知道是真是假……
然而,第二天早上,当沈树拿着两只糖人登门的时候,慕悠悠便知道,沈树,他答应了。
两只糖人儿,一支分给小弟弟,另一只慕悠悠就自己留着玩儿了。
家里头很不方便,董父董母看似开明,将堂屋留给慕悠悠与沈树两人说话,但其实,谁还能不知道他俩就在屋外偷听呢,窗户上都能瞧见两人的影子。
慕悠悠直接领着沈树出了门儿,上外头溜达去了。
从琥珀巷出来,往右拐,走上个五分钟,便有一座双拱桥。
桥下是碧绿的河水,桥上行人不多,桥边的柳树下面儿,正好说话。
慕悠悠正要开口,却被已经憋了许久的沈树抢了先。
“聘礼还是我出,和离书我也可以找人先写好,你说的条件我都答应,但是我也有一个条件。”
“那是当然,”慕悠悠眉梢微扬,一脸认同地点着头,“你的条件是什么?”
“你说的那些补偿我都不要,我只想要你给我三年的时间。”
慕悠悠随手折了根柳枝在指尖绕圈儿,“三年?”
“对,就三年。”沈树满脸认真,眼神执着,“三年之内,我会竭尽全力对你好,让你喜欢我接受我,到那时,我们就可以做真正的夫妻了。”
“……如果三年过去还是不行呢?”
“如果三年过去还是不行,我放你离开。”
“放我离开啊……”慕悠悠意识到之前她的想法有些过于乐观了,不由微微皱了皱眉,“你是不是还没弄懂我昨天说的话?我不想成亲,但我需要一个契约婚姻,因为我需要一个已婚的身份,同时还要保留我的生活自由,你放我离开……那官媒还会再找上门来吗?”
沈树登时一愣,老实巴交地回答道,“这个……不清楚,我没遇到过这种情况……”
“啧……真是麻烦,”慕悠悠抿了抿唇,不知不觉之间将柳枝绕了好几圈儿还打了个死结,“怎么会有这么奇葩的规定……”
沈树将她的一举一动全都看在眼里,脸色暗淡下去。
原来这么瞧不上他,连一点机会都不愿给……
“你确定不接受我原来的条件?”慕悠悠还在不死心地垂死挣扎,“聘礼我出,嫁妆我也带,我还负责家用,我只要一个已婚的身份而已,你要纳妾的话,也全都可以包在我身上哦,这么四全其美的生意,你确定不做?”
沈树涨红了脸,“那样我不成了男宠了!”
“呃……不用这么认真吧。”
“大丈夫顶天立地!我!”
“行了我知道了,”慕悠悠一点儿也没有兴趣为了这种事情和他争辩,三年之后,还不知道会变成什么样呢,想那么多干嘛,“我答应你的要求就是了,给你三年的时间好了吧。”
……
这婚订的,跟开玩笑似的。
重阳头一次见面,重阳第二日下午,沈树就托王媒婆上门提了亲。
之后就不着急了,她也算是有婆家的人了,只要在年满十七岁之前嫁过去,什么媒来了都不用发憷。
据说成亲还挺麻烦的咧。
全套流程包括,纳采、问名、纳吉、纳征、请期、迎亲,得按照顺序一样一样的来,每一样都得费时费力费钱。
沈树每天都来,每天来都带来两只糖人儿。
日子一天一天过去,他脸上的笑越来越多,话也越来越多,那股子兴奋劲儿,越来越有些不同寻常。
慕悠悠也没多想,就当他是人逢喜事精神爽好了,安心的等着纳彩那日。
纳彩也得特意选一个黄道吉日。
慕悠悠艰难地起了个大早,梳妆打扮,安安分分地等在了闺房。
虽然婚是假的,但戏得演全套,她自己倒是没什么所谓,但是好歹也得考虑考虑契约对象的心情嘛。
等了又等,吉时都过了三刻。
董父很讲究这些,但凡有点儿什么都想图个吉利,现下吉时已然错过,他心里面别扭,气得差点儿没坐住,提着烟锅就想出去看看沈树到底在搞什么名堂,幸好被董母给拦住了,改由小妾低调的从侧门出去查探。
阴差阳错,小妾刚刚出门不久,沈树和王媒婆总算是到了门口,可又不知怎么的,他们与小妾只是前后脚的功夫,居然还能给走岔了。
一夜的功夫,今天的沈树与昨天的沈树简直判若两人。
满脸憔悴,下巴上浮了青青的胡渣,眼眶底下都是黑的,走路都有些打飘,显而易见是彻夜未睡,受了多大打击似的模样。
他人都这样了,还能指望董家人有什么好脸色不成?
王媒婆肚子里有话也不好在这时候多说什么,先向董父董母赔了声不是,然后赶紧拉着沈树一块儿,硬着头皮将采纳之礼连同一对儿大白鹅往屋里搬。
“拿走!拿走!”董父堵在堂屋门口,一根烟锅子笔直的指着沈树的鼻子,“你们沈家我们高攀不起,这门亲啊,不结了!不结了!”
慕悠悠终于在屋子里坐不住了,推门出来,并不走近,跨出门槛之后,就站在闺房门口朝堂屋这边儿张望。
沈树耷~拉着脑袋,垮着肩膀,颓废的站在院子中央,压根都不敢往她这边儿瞧。
董母几步就走到慕悠悠身边,拉了拉她的胳膊,“你别管,快回屋去。”
慕悠悠反手便将董母的胳膊抱住,低声道,“先问问怎么回事。”
“你爹会问的,你别管,回屋待着。”
董母的话音刚刚落下,董家的院门,再一次被敲响。
估摸着可能是小妾回来了,董母也没多想,招呼了一声,让小儿子去开门。
董良工迈着小步伐,颠儿颠儿的去开了门。
他的胳膊短,院门只能拉开一半儿。
门外人一伸手,径直将院门推得大开。
小家伙下意识后退开来。
最先进来的是一名灰衣小厮,那小厮瞧着特别眼熟,慕悠悠只望了一眼,心便沉了下去。
果然,下一个便是她绝对绝对不想在这个时候,这个地方看到的人!
君子期一身华服锦衣自阳光下踏入院内,暖意融融的光线扑洒在他身上,却也无法驱散他周身的凉意。
他的眸光更凉,凌冽的视线淡淡往沈树身上一瞥,俊俏的面容上毫无表情。
君子期的身后,还跟着好几个小厮,呼啦啦一群人,顷刻间就将院子里的一大半面积给霸占了去。
最先进门的灰衣小厮立刻冲上前去拿住了沈树的肩膀,“好小子,看你还往哪儿跑!愿赌服输,输了就得认!甭管走到哪儿都得讲这个理儿!”
沈树原先仅凭一口气撑着,这会子是彻底的垮了,膝盖发软,站都站不住,要不是被小厮架着,估计得直接坐到地上去。
“你是……”董父惊讶地看着君子期,“你是那个……”
董母一脸疑惑地望着董父,悄声对慕悠悠问道,“你爹跟那位公子认识?”
慕悠悠果断开口,“不认识。”
小厮嫌架着沈树费劲,一把将他甩开,从怀里面摸出一张宣纸,手腕抖了抖展开,“看看,这里都白纸黑字写着呢,你自己摁的手印儿。原先只要砍你一只手就成,可你居然敢跑,还打伤了我们兄弟,那可就不是一只手的事儿了,你得留下两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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