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到周沉电话时,江铎正在健身房里锻炼,跑步机边围了几个女人,端茶送水拿毛巾,还有伏在跑步机显示屏上,娇滴滴朝他撒娇的。
江家跟周家都是A市有名有姓的大家族,如同参天大树,根系相连,多少有点生意上的交情。
然而周沉这次打电话来说的不是生意,而是他们家那可爱的弟弟江恪。
“看来最近江家挺发达,”周沉声音里带着玩味,“你们家老幺,动辄出手八千万,还是给个没前途的破项目投资。”
江铎差点从跑步机上摔下去:“什么玩意儿?他哪来的八千万?开玩笑呢吧?”
连城每年交上来的财务报表里,盈利不过也才几百万,是个随时风一吹就会倒的小公司,他们每次都拿这个事来取笑江恪,江恪安安静静,什么也不说。
“我开没开玩笑,江二少自己去查一下不就知道了?”周沉阴森道,“他可是长本事了,你们江家好吃好喝供着这小崽子,结果却是养虎为患。”
江铎皱起眉头,没把他的话听真:“你这话说得言重了。”
他们江家的事,他不比个外人清楚?江恪这么多年在江家,地位跟条狗差不多,是江家所有人召之即来,呼之即去的存在。
一条狗而已,能称得上是养虎为患?
周沉:“当局者迷,旁观者清,看来江恪还有很多惊喜没让你们发现。”
说完这话后,周沉就把电话挂了。
江铎没心思再跑步,按下暂停键,拿毛巾和水的女人迅速围上前来,替他擦汗,拧瓶盖,喂水给他喝。
有个穿白裙的女人观摩江铎脸色,笑着问道:“江少,是生意上的事让你不顺心了?”
江铎发消息让助理去查江恪个人账户流水,烦道:“是江恪的事。”
他把那些伺候他的人全都推开,坐在休息椅上,等助理回复。
“那个野种啊。”白裙子跟着他坐下,拿桌上冰壶倒了杯冰水出来,推到江铎面前,软声哄道,“江少可千万别为了个垃圾气坏身体,不过这江恪最近是不是也太不听话了点?上回没回家也就算了,这次又惹事让你生气。”
她不说这事江铎都要忘了,毕竟这事都快过去半个月了。
是啊,江恪什么时候这么不听话过?上次没回家也就算了,可这半个月,江恪像是死在外头了似的,半点消息都没有,与之前唯唯诺诺的样子判若两人。
江铎狐疑起来,想到刚才周沉说的“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心情愈发阴郁。
如果真如周沉所说,江恪拿八千万出来投资项目,他们竟然什么都不知道,还需要外人通知,那江恪背地里,究竟还藏了多少秘密?
从小到大,江恪就像是他们兄弟三个手里头的娃娃,可以任意摆弄。
而娃娃忽然有了自己的意识,想要反抗他们,这一点,非常非常让人生气。
助理效率很快,没过一会儿就发来回信——那支出的八千万,清清楚楚。
江铎霍然起身,把桌上的冰水一掀,怒不可遏!
这小兔崽子,竟然真的有八千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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片场此刻一片平静,这几天戏份进展得都很顺,叶箫与心魔进行抗争,在被困了一天一夜后,他找到破绽,反杀心魔,收服它做他小弟,并且逼供心魔到底是谁指使他来害自己。
只是杜同连续几天都没出现,许慎发消息问过,杜同给的回复是最近身体不太舒服,分镜剧本他会按时交。
中午时,许慎去甜品店买蛋糕,他这人对食物也很挑剔,剧组盒饭没几天就吃腻了,微米甜品店是他新欢。
微风徐徐下坐着吃东西,确实是种享受。
许慎正在琢磨要不要给江恪也带份回去,意识到自己在想什么后,他微微蹙眉。
他什么时候开始,会无意间想起江恪了?
是那天江恪靠在他肩头求安慰后吗?
时间真的是种很可怕的东西,他竟然已经习惯了在这个世界的生话,同时也逐渐与这里的人关系变亲近。
……这不是件好事。
许慎是个薄情的人,他喜欢来去如风,自由潇洒,不受羁绊,多余的感情,他不需要。
阳光下,许慎闭上眼,光斑在他脸上轻轻跳跃,美好得像是从画中走出来的人。
睁开眼时,他眼里情绪已然沉淀下去,斯文俊秀脸上重新戴回温和儒雅的面具。
许慎拿出手机,刚准备工作时,眼角余光瞥见旁边坐了个人,不知道什么时候来的,手里拿叉子不断叉着蛋糕上的花。
“他喜欢我,他不喜欢我……”青年支着脑袋,嘴里不断咕哝。
许慎看他有些眼熟,过了会儿想起来他是那天在蛋糕店外借他钱的那个人。
回去后他就把钱转给他了。
过了会儿,青年幽幽地叹了口气,趴在桌上,萎靡不振,像是个缩水的糯米团子,随手戳一下就能哭出来。
许慎不是个爱多管闲事的人,但这人长得太单纯,让人一看就很想上去揉两把,他没忍住,问道:“心情不好?”
听见个似曾相识的声音,凌林噌地下抬起头来,看见许慎后,眼睛亮了下:“蛋糕先生,是你啊。”
莫名得到外号的许慎大方地不跟小孩计较:“嗯,是我。”
他也没想到这么巧,按理说影视城这么大,遇见几率很小才是。
凌林拿着蛋糕坐过来,趴在藤桌上:“我好难过啊。”
许慎没说话,拿起茶杯,慢悠悠喝了口茶。
凌林似乎并不需要人搭话,他只是想找个宣泄口而已,碗里蛋糕被他戳得乱七八糟:“我喜欢上一个人,可那个人只把我当弟弟。”
许慎几乎没在情场上操过心,他拿纸巾摁在唇边,不以为然道:“那你就,跟对方以兄弟相处?”
“兄弟是不可能做兄弟的,这辈子都不可能的。”凌林面无表情把叉子插到惨不忍睹的蛋糕上,“我要是追不到他,这辈子活着还有什么意义!”
许慎默然看着蛋糕,识趣地不再相劝,哦了声。
“我就没见过这么拧巴的人!无论什么事情都想一个人扛着。”凌林重新低下头,“我想帮他,可他不让,说让我好好演戏就行了。”
原来这小孩是个演员。
许慎如此想着。
这也太好拐骗了,随便大街上拉个路人就劈里啪啦什么都说,一点戒心都没有。
不过这跟他也没什么关系。
许慎接收杜同发过来的分镜剧本,看有什么需要修改的地方。
“再这么折腾下去,《洪荒》这部戏就要被毁了。”凌林捂住脸,声音哽咽,“这可是他全部心血,他吃了这么多苦才走到今天……为的就是这个吗?他明明那么有才华……”
听见《洪荒》这两个字,许慎蓦然抬起头。
他是《洪荒》的演员?
凌林越说越难过,泪水像是豆子似的落下来,抽噎不止:“他该怎么办呀……”
他哭起来像是发洪水似的,整张脸都湿了,林妹妹都没他能哭。
通过他的话推测,他喜欢的人,应该是这部剧的导演,制片人,或者投资方,许慎被他哭得头疼,顺口问道:“《洪荒》这部戏怎么了?”
凌林接过他递的纸巾,哭得身体都在发颤:“不行,这是,这是商业机密,我,我不能告诉你……”
许慎:……
原来你说了这么多,这会儿才知道要有警惕心。
许慎有点想笑,但面对个快要哭得昏过去的人,这会儿笑也太不给面子了,于是他咳嗽两声掩盖过去:“哦。”
凌林冷静了会儿,沉浸在悲伤世界里无法自拔,哪怕现在是午后和煦阳光,他心头却阴霾一片。
他憋了会儿,瞅蛋糕先生两眼,见他一脸平静地刷手机,似乎对自己说的话并不感兴趣,他恹恹道:“我有个朋友也是演员。”
许慎一边处理工作一边听他讲。
凌林怔怔地坐着:“他喜欢上了个导演,结果导演导的戏出了个大乱子,如果不把这个乱子解决,这部戏连上架都上不了。”
“可是惹出麻烦的那个人,势力很大,有粉丝有流量,而且公众形象很好,没人相信他会做出那种事,现在有狗仔拿还没发布出去的新闻来敲诈剧组,问剧组漫天要价,剧组那边忙疯了。”
“导演处处被掣肘,各方面都需要权衡,不断有人给他施压,我朋友几乎要崩溃。”
凌林说着,又想哭,他真的不知道怎么办,他太没用了,自己解决不了问题就想逃开,哭完再跑回去。
许慎安静地看他哭,他把手机放下,如玉般的手在玻璃桌上轻点:“惊天丑闻,上不了架的那种。让我来猜一下,吸.毒,出轨,家.暴……”
在听见第三个词时,凌林慌乱移开视线。
“哦,原来是家暴。”许慎了然地点头,若有所思道,“流量很大,有粉丝基础,公众形象好,是这部剧的男一吗?”
凌林否认:“不是。”
许慎回忆了下《洪荒》这部剧的演员表:“那就是男二。”
凌林讷讷道:“你好聪明啊。”
许慎看着他:“所以,你想怎么帮你的心上人?”
凌林呆坐着,脸上满是泪痕,眼睛像是水洗过后的无机质玻璃。
许慎叹了口气:“我可以帮你,你要不要试试?”
他真不是看这小孩傻才帮他,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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