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第9章

    “不要...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心里的惧怕在元祝肉身倒地的那一刻,便无休无止的迸发出来。

    没有人会知道她有多少惧怕。她急急的蹲下身子去将他的身子扶好,由着他的身体毫无反应的倒在自己的怀中。孟漾只是痛哭,除此之外她好似找不到可以宣泄的出口,去发泄和表达自己的恐惧。

    这个伤残夫君在买来的时候就是傲气的,性子也算不上好,可对她是好的。她自己知晓。

    为何呢,为何还是像她的母亲一样,一声不响的没有一丝征兆的就出了事。暗夜里,烛台被打翻之后屋子里本该昏暗,可现在,她无比清晰的可以看见他嘴角的血是顺着脖颈流到了衣领之中,再消失不见。

    恍如流失的生命,不知不觉进了不知名之处,便再没有了以后。

    她在自己比常人愚笨的脑中死命思索着法子。

    如何才能救他,如何才能留住他,对了!父亲!爹爹可以救他!

    “爹、爹爹......爹爹!!”

    *

    离天色变亮不过半个时辰了,孟漾的哭喊之声唤来的只有友儿。

    友儿作为亡灵一类的东西,见到元祝已死的肉身,先是蹙眉,而后也便接受了此事,紧着就去劝慰自家小姐

    “小姐节哀,姑爷这......已经去了,您可别过于伤怀。”

    元祝的身体都已凉了,僵硬非常,想来是死了有几个时辰了。友儿是也有疑惑的地方,依照惯例,这位姑爷应当是在明儿个夜里才去,怎的这次提早了这么多......

    这样算来,明日小姐的身子便没有人助着“调养”了,这可如何是好!偏生老爷今夜还叫寺里的人带走询事去了,却是就在这个关头出了意料之外的事。

    如此思索着,友儿于是吩咐道,“来人,将姑爷的尸首带下去,起个坟头安置了罢。”

    也就是这样一句,就叫孟漾失了心,做出些友儿万万想不到的举动来。

    “走开!不要碰他!走开啊!”她是歇斯底里,双手护住一具尸体,平日文雅温和的样子全然寻不见了,转而替代的是发丝四散之下,女子带泣的哀凄。

    她想不明白,一丝一毫也想不明白。为何每每都是这般......她觉得可以好好同自己相陪一辈子的人,都会一夕之间忽而离开,走得杳无音信,就仿似断了线的风筝,往她不知道的天上去了,再回不来了。

    “友儿!叫他们退下,不要动他。”孟漾之后对着友儿吩咐了这话,继而转目与之对视。

    若将孟漾的身子比作一个容器,此时她这双满布血丝的眼睛便是真真切切的容器破损之象。友儿不过盯着她的眼睛片刻,不久却露出大惊的神色,即刻妥协道:“好、好!小姐不要动气,奴婢奴婢这就叫他们下去。”

    “都退下去!没有吩咐不要上来了。”友儿说着便将手背在后头,做了叫孟漾瞧不见的手势。

    不久,又孟漾问道,“爹爹呢?爹爹有法子救他的,爹爹在哪......帮我把爹爹叫来好不好......”

    爹爹是最本事的人。此前她几次都没了脉搏呼吸,神思游离在身体外的时候,就是听着爹爹在自己身侧,是爹爹陪着自己,是爹爹救的自己,不会有错。之前爹爹可以救自己,那现在也可以就她的夫君的!

    宅子外头的梆子声传来,几下的敲响传到友儿耳中。小姐这般,事情真耽搁不得。

    得在天色放亮之前解决。

    “小姐,可今日老爷确实不在府中,您这样子要是被老爷瞧见了,是要让他心寒的。您......您先起来好不好......”

    说起来新姑爷不过是个棋子,是个工具。他从开始踏进孟宅的那一刻起,命便定下了。他的命不归冥界,不归人界,是归她们孟宅的。他是比前面的几位都要乖顺些,也许就是因为这样,小姐才有如此反常之举吧。

    孟漾依旧在抱着尸身不动,前头的哭闹已叫她嗓音嘶哑,开口还是道,“友儿,他是答应过我的,说过不跑...对的,他是没有跑,可怎么会和娘亲一样,忽然就这般了。我不信!爹爹,爹爹救救他吧......”

    友儿现下也是实在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她,事情没有像老爷安排的那样发展。比起现在的事情,她更为担心之后小姐的身子。之后这一日,没有了阳气的补充,小姐怕是又要受那些疼......

    后头方才下去的黄符纸人复又上来了一个,这回是连宽宽裤腿下的脚都未曾幻化出来,只这般飘飘的过来到了友儿身后。各自都有各自的事情要办,时辰到了,它们也是由不得身边之人有旁的心思在,乱了大局。

    “姐姐不可在耽搁了,您瞧这鸡都快叫了,怎么着?您还预备在这里同你家小姐周旋这个尸体应该如何处置?”那纸人悠悠的说出这些话来,嗓音又细又尖的,听着倒是像此前遇过的太监公公。

    友儿的脸色变了,朝着耳旁纸人甩了凌厉的眼色去。

    “我家小姐如何如何自有孟府的人看顾着,与你们寺里无关,你们还是不要将心思打到小姐身上为好!”

    那纸人又阴阴的笑了,“不是小的要管府上的事情,小姐对我们寺里来说也才是顶顶重要的。您也知道不是?”说着,空洞无神的眼睛是一直盯着友儿瞧,时不时也是盯了盯孟漾不似平常的举动,之后又道了,“依着小的的意思,友儿姑娘不必再多考虑什么了,早些将小姐送去休息才是正事。咱们呐,趁现在还有些时间,去再替小姐再寻个续命的来,岂不是更好。”

    它很是巧妙的拿着友儿的命脉,同她打着商量,想来她很难不同意它的法子。

    果真,友儿默了声儿,不久之后蹲在身子去扶孟漾瘦弱的身子。

    “小姐啊,友儿替您想想法子好不好......咱们先进去,您好好的睡一觉,今夜都没有休息好,老爷知道了是要心疼的......若是姑爷回来见着您不听话,也要不喜的,是不是?”

    她自小就在孟宅做事,襁褓中开始就是个被遗弃的孤儿,有记忆以来就一直陪在小自己两岁不到的孟漾身边。自家小姐的身子如何,她实是再清楚不过了。小姐同旁人不同,自小是极容易招惹邪祟的身子,家中上下哪个不是小心翼翼的伺候着,生怕出了不好的事在小姐身上。

    小姐的母亲,也就是孟家的夫人,是个来历不明的。老爷一见就倾了心,家中家业也大,上头无有老人在,一切也都由着老爷的性子来。后娶了夫人进门,据说夫人是个极美的女子,同小姐的美貌不同,夫人的美貌惑人,叫人瞧了一眼便忘不掉了。友儿年少时也曾见过夫人,记忆中夫人的样子还在,印象最为深刻的却是夫人出殡那日的模样。

    孟家的噩梦便自那个日始。古籍有载,死后幻红衣,则魂不入冥,魄在之外,鬼魅必厉。

    夫人再不是夫人。还未入土便破棺而出,面色灰败,双目含血,身穿红衣凌于半空之上。当时惧怕的是在场的一众人,夫人怨气极重,造了杀孽,在场所有人无一幸免。其中也包括替代病中小姐送母最后一程的友儿。

    被夫人一掌穿心的时刻,友儿反应未及,夫人紫红的指甲穿过皮肉片刻,她才觉着疼。之后手腕子从她心脉处拔出,直冲一身孝服的老爷孟泽而去。

    友儿是应声倒地,口中大口大口的吐着鲜血,半边脸埋进泥沙里,没来及闭上的眼睛瞧见的最后一幕记忆---夫人一手的血,掐住老爷的脖子,那血便从他脖颈处汹涌淌下,由鲜红变得乌黑。她临死前见到的便是这样的场景。

    友儿不知,被最爱之人亲手了结性命是怎样的心殇。想来老爷在之后一刻,也同自己一样,不恨不怨却也不明白罢。

    眼前逐渐模糊起来,友儿知晓是自己的命数到了头。被一掌穿心的痛楚好似也没有那样难耐了。

    夫人甩下老爷是尸身,转身之间,依旧红衣翩跹,身形好看的紧。可一张脸上呢,淌下的是什么......泪的颜色,竟是血红的。

    ......

    一路而来到了这里,孟宅的旧人也只想护住一个小主子罢了,内情自然不可叫孟漾知晓。

    “小姐乖些,进去歇息,好不好?”

    孟漾她是失了心魂,一直到现下都是不愿放下手上的尸身。黄符做的纸人哪里知道她心底的惧怕,深在心底的惧怕。那纸人飘得离孟漾近了,一道红光贴在她颈后,她便没有了意识,就这样昏睡过去。

    友儿气急,胸口不住的起伏,扶住孟漾,咬牙道:“你!你竟敢碰她!”

    “姐姐现在凶小的不要紧,小的本就是个小小怨灵。小的也是为了您的小姐好,这样耽搁下去对她身子没有丝毫的益处。”

    “您不若就在此处好好的安置的您的宝贝小姐,这用来续命的男子就让小的带人去寻罢。”

    诚然,这样的安排友儿无法一言拒绝。之后扶着孟漾的身子,勉力朝后头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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