滴有鲜血的红色的符咒,是鬼魅亡灵用玄术炼化之后,用以控制凡人的物件儿。何人将这样的东西用在她的身上,难道不知这东西的害处。
看到孟漾脖颈后的东西,他也算是可好好解释了孟家为何这样着急的去外头寻凡人男子送到房中同孟漾共处一室。想来是知道他们这个举动会给孟漾凡人的肉身造成极大的伤害,这才不管不顾的出此下策。甚至于,已不畏惧四周探究的眼光,直接用上了以钱财做诱饵的低级行为。
本该,孟漾只是个助他行事的憨子,与她不该有什么旁的牵扯。毕竟,孟漾这一生的元寿不知强取豪夺了多少来。
牵扯本不该有,如今却是不然。
来这里的不是凡人男子,而是他这个冥界大殿。故而,是不可能有什么阳气来给她做续命之用。
孟漾是个必定要活下去的。即便花上一些自己的修为,他也得救她这一回,元祝如此心想道。
这时对他来说,使上修为术法并不是一个好的时机。五行五道五界,相生相克,在自古的相克之物相克之时面前,身份高低术法运用都是次要。元祝即便是个在冥界有尊贵身份的,在现在这个不利于他的时刻关头,也是难的,
他倒是不后悔选在这几日来人界行事,甚至也还是有些庆幸的。阴泉出世又有几人能想得到,好在他觉察出了攸城生魂一再被吞噬的异样,也为了修满功德就来了此处。发现的及时,之后的行动都算亡羊补牢,但愿为时未晚。
凝气在上,之后并了双指,元祝将她颈后的红符撕下,继而将自身修为转化之后注入孟漾颈后的空洞。
这番,注入一分的修为便要虚耗他十分术法。这样的买卖几多的不合算,他心里也计较着。
救她的过程不算太难。大约到了半程的时候,元祝便发觉了,孟漾身子的异处。他原先闭上的眼睛猛然睁开,死死盯着自己身边之人。
对啊,他怎么这样愚笨。躲在背后的人为何会教孟宅里面的亡灵,去做用凡人性命给孟漾续命的法子。自然是孟漾此人有对他们有用处的地方。
眼看孟漾周身,哪里有什么可取之处?用脚指头去想也应该知道,背后的人图的是孟漾这具“身子”。总不会是图她爱干净,图她夫君多,图她脑子不灵光......
元祝深觉,这回是有被自己蠢到。之后不久,他又去怪起昏睡的孟漾来。
原先他也是个聪颖智慧的,变得笨了大抵就是因为孟漾受到的影响。人界有一句话,他现在也很认同,是叫“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孟漾便是那个“墨”,而自己如今“黑”了,就是“墨”有错处。
单单是这样子胡乱的想还不够,盯着孟漾后脑盯着久了,也还觉着圆圆滚滚的很是好看,可他之后的兀自出声,是责怪道:“孟憨子误人!”
“......”
*
术法过后,他冥界大殿的精气修为外泄的有些厉害。唇色眼见的苍白不少,收了修为的注入,他二指收回,算极快的止住的修为之后的无端外泄。
孟漾胸前锁骨处的裂痕,已在输送修为转而给她续命的过程中修复完全。
元祝将她身子平放,用了些力气抱去榻上,整理着被子盖上。被子的位置恰好压在孟漾胸口以上,是个舒服的位置。
好赖不论,前头他撕坏了人家的衣裙的领口,给盖着被子蔽体总是应该。
后,孟漾在他预料的时刻醒来,先是睁眼瞧了四周的环境,似乎是在确认自己身在何处。未几,视线落在自己床榻不远处的元祝身上,眼睛便不动了。眼珠子原是乌黑明亮,她盯一个地方看得久了,眼眶子慢慢就红了,血丝爬上眼白的位置。元祝一眼看去,竟也觉着骇人。
“你...这是怎么了?”
说起来自己也是孟漾这小妮子的救命恩人,在对上她的视线之时,还会觉着心虚,又是为何?
元祝脑中滑过上面的念头,看她还盯着自己看,生出有一种许久没有相见的感觉。
她同昨日不大相同......
嘶哑的声音从她近乎完美的双唇中发出来,传入元祝耳中,叫他觉着刺耳。
她哑道,“夫君......”
他下一刻应了句,“嗯。”
......
很多事情她都不能第一时间想明白,从前是这样,现在也是这样。她现在唯一清楚明白的事情就是,作为新妇,她的夫君昨夜死去了。和小时候,母亲离开她的时候一个样子,是安安稳稳躺在自己身边,而后毫无预兆的嘴角溢出鲜血,没有了气息。
包括之前那些对她冷眼的,对她不善的,是好是坏都不要紧,因为那些人都会在几日之内离开她的。
在遇到夫君的时候,她曾经为此不止一次的确认......而她的夫君,明明白白的答应了她许多次,说好了不会离开的人,还是......走了么?
不,他不是走了......是死去了,和那些人不同,他连性命都丢了。
很是不好的记性在这个时候倒是变好了。一波一波的在脑中肆虐翻腾。一时是层层围在孟府之外的人陆续让开了一条道儿,将数十个披着白布的担架抬进家门;一时又是,她躲在门后睁着大眼睛问外头的人,爹爹在何处,有没有将娘亲救过来。那些人看着她的眼中究竟是什么,好似是惧怕,又是同情。
那日,是娘亲出殡的日子。往后许久她才知晓,出殡,原是再也不会回来的意思。
人与人之间相传的话语,逃不出她是个扫把星之类的旧话。一个府上都遭了难,为何单单只有她一个人完好无损?
可惜了她根本听不懂这些话,依旧安安稳稳的生活在孟宅,生活在这一片荒芜又晦气的地方。
今日,她是有些懂了此前他人之言。
“你是谁......你又为什么要来到这个地方...你走罢!现在就走!”能走远一点就走远一点,不要留在这里,这是一个不好的地方,自己也是个不好的人。
她说完之后又有几声的闷咳,元祝一旁看着,蹙眉却没有出声。
“走啊!你听不到的吗!出去,出去......”
“我有夫君,我有......”
*
元祝若是这时候还发现不了她不对劲的地方,那不对劲的应该就是他了。这蜷缩着,都快成个蛹了。
“这是怎么了?见人就赶。”睡前都还好好的,还邀人同睡呢。
嫩白的手臂擦过了眼睛,她哭着,像是对他哀求般,道:“别留在这里......你和爹爹说,我不想要别的夫君,也不想有人再待在我的身边。走吧,求你了。”
哦?
不要别的夫君,也不要有人再留在这里。难不成,这憨子是发现了什么。
“你这是,要辜负你爹爹的苦心了?”
“我......”孟漾到嘴的话噎住了,涉及她最亲近的人,她总是不知道怎样去接受和对待。
*
初见的时候,是个清清冷冷的人儿。内里也是痛苦的。
都说不知是福。看她,现在的样子,哪里是福气了?
无需旁物,无需法器就可以溶万千能量术法于体内的身子,定是叫有心之人都趋之若鹜的宝贝。因这样的身子,她活着到底是有多苦。
“他们抓你走的时候,你爹爹有拦着么?”
孟漾懵了一懵,憋着泪,转头去瞧他。他怎么……连只有爹爹和她才知道的事情都知晓了。
“是不知道如何说,还是你现在还在梦中?”
此话一出,她也急了,这便驳道:“你不要这样子说话,我觉得……你在说我爹爹的不是。”
哟!这又不算太笨,怎么一会子明白一会子憨的。
现在戳破一切,对她来说是太残忍了些。他也不是个特别无情的殿下,对人界的凡人小姐还是有怀柔的。
“疼么漾儿?”
“什么?”孟漾疑道。
“为夫在问你,他们碰你的时候...疼不疼?”
阴泉不可直接用在外面,那是有侵蚀三魂七魄的噬魂力的,谁都没有胆大到亲自去试转化阴泉之力。不是谁都是冥界鬼君一脉,也不是谁都不惧那阴泉的侵蚀,可以在其中来去自如的。孟漾这身子,就是典型的千百年一遇的“容器罐子”。
如他所料不错的话,孟漾这具身子,每一个月到两个月之间,得被迫着用自己的身子,替后头藏着的脏东西,转化不知多少量的阴泉,之后转出再为结晶,用以修炼或是做些旁的左道。这个过程中,孟漾此人必定是神志清楚,配合外来术法,不然便是个身子碎裂,魂魄四散的下场。
至此,元祝才有此一问,“疼么?”
她必然是疼的,却不曾有人问过她这样的话。
“你......你和我认识的一个人很像。”同样的话,他也问过。问过自己疼是不疼,抱过自己,凶过自己,。
“哦。是你的亡夫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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