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冷风吹过,秦寒潇不自觉地打了个哆嗦。她今天穿了件银色鱼尾长裙,上面搭了件白色的皮草披肩。但是这件披肩并没不能起到御寒的作用,她的两条胳膊有一大半都露在外面,脖颈到肩膀的部位也吹着冷风。
秦寒潇觉得再这样跟顾轻洲站在门口对峙确实没什么意义,便拉着行李箱去开门。刚转过身去,身上的披肩就被扯掉,紧接着,她身上又落了件还带着体温的西装外套。
西装上带着秦寒潇熟悉的味道,这感觉就像是被顾轻洲的气息层层叠叠地包裹住了。她转过头去,就看到顾轻洲只穿了件薄薄的衬衣站在寒风中,衬衣还被风吹得鼓动着。
在那一瞬间,秦寒潇突然想起上高中的时候,每次她都等教学楼里的人走光了才下去,而顾轻洲就在楼下等她,看到她出来就举起胳膊大力地朝她挥手。
风吹着他白衬衣的衣角,记忆中那个帅气挺拔意气风发的少年跟眼前这个英俊成熟的男人逐渐重合了起来。
秦寒潇不知道自己是被风吹得眼睛疼,还是因为一眨不眨地盯着顾轻洲看了太久,她觉得眼眶突然有些发涩。
顾轻洲见她一直盯着自己,还以为是自己的举动惹她不高兴了。他手里拿着秦寒潇的披肩,神色认真地解释道:“穿这个没用的吧?我的会稍微好一点。”
“嗯。”没及时调整好情绪,秦寒潇的声音听上去好像带着几分哽咽。
顾轻洲忍不住皱起眉,没等他问,秦寒潇已经用指纹去解锁开门了。
入行这些年,秦寒潇也攒了不少积蓄。但她对投资和理财这方面都没有概念,一开始也没想过要买房子。还是周钧跟她说,让她别老租房子或者住酒店了,好歹也是个影后,又不缺钱,买一套得了,她才买的。
独门独栋的三层别墅,她自己一个人住绰绰有余。秦寒潇当时会买在这里,就是看中了这个小区安保森严,而且住户跟住户之前隔得很远,不用担心被跟踪,不用害怕被偷拍,这让她有一种极大的安全感。
但她并不觉得这里是她家,从母亲离家出走之后,她好像已经没有了家的概念。而且就算买了房子,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她起码有三百天在外面拍戏,跟着剧组一起住酒店,这栋别墅买了两年,到现在她都觉得不是很熟悉,认路认得还不如周钧。
就像这次,她又跟剧组一起住了三个月的酒店,回来之后连灯的开关都不知道在哪儿了。她摸索着去开灯,还没碰到开关,手腕就被扣住了。
物业供暖充足,这就显得顾轻洲的身体格外冰冷。他这次很好地掌握了力度,在欺身靠近她的同时另一只手揽着她的肩膀将她掰过来面对着自己,却在黑暗中对上了秦寒潇那双泛着水光的眼眸。
心脏像是被揪了一下一样疼起来,顾轻洲低头靠近她慌忙问道:“怎么了寒潇?你怎么哭了?”
“没事,”秦寒潇眨了眨眼睛,“刚才在外面被风吹的眼睛疼。”
“我不信,”顾轻洲固执地看着她,“你会骗我。”
“你不是也很会骗我吗?”秦寒潇直视着顾轻洲的双眸,“扮演一个完美的男朋友将近四年,让我相信这个世界上真的有人愿意爱我,再亲手打碎我的信任,顾轻洲,你图什么呀?”
“我没有,”顾轻洲急切地说道,“我是真的喜欢你——”
“我不会再相信你了,”秦寒潇拂开顾轻洲抓着自己肩膀的手,脱下了他的西装还给他,语气冷漠得不近人情,“你让我觉得那几年我过的像个笑话一样。”
面对秦寒潇的指控,顾轻洲的反应很冷静。他压制着心里翻涌的情绪,目不转睛地看着站在他面前的女人。她向后退了一步拉开了他们之间的距离,这短短一步的距离在他看来,就是世界上最遥远的距离。嘴唇颤了颤,顾轻洲问道:“还有吗?”
秦寒潇没反应过来:“什么?”
顾轻洲往前迈了一步,填补了他和秦寒潇之间的这段距离:“我问你还有吗?你对我的不满对我的怨恨,以前的也好这些年积攒的也好,还有吗?”
他想让秦寒潇发泄出来。虽然求她复合的这几年他受尽了秦寒潇冷漠的态度,也被她用尖锐的言辞讽刺过,但是顾轻洲知道,她心里真正的不满和怨恨从来没有真正地向他表达出来。
但她一直都在试探。她知道他脾气算不上好,就在惹怒他的边缘疯狂踩线。她似乎很想看他生气的样子,但每次他都在爆发之际压下怒火。他的反应让她既快乐又失望,然后再继续试探,周而复始。
“不满?怨恨?”秦寒潇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一样,难得对他露出了笑脸,“你在跟我开玩笑吗?我怎么可能有不满和怨恨,我不是说过了吗,我甚至还要谢谢你成全我。”
她终于想起客厅灯的开关在哪里了,她提着裙摆走到墙边,尖细的鞋跟在地板上敲出清脆的声响。“啪”的一声,灯亮了,突如其来的明亮光线让顾轻洲的眼睛有些不适地眯了起来。
“我现在什么都有了,你觉得我还会在乎你吗?”秦寒潇的语气清清冷冷的,“你别自作多情了,有不满和怨恨说明我还在意你,但是我没有。我跟你说过很多次了,我不爱你了。”
“真的吗?”顾轻洲不死心地看着她,“如果是真的,你为什么要一遍遍地强调?为什么要一次次地出言讽刺我?你要是真的不在意我,为什么还要试探我?”
秦寒潇脱口而出:“我没有!”
立即否认制造出来的欲盖弥彰的效果总是出类拔萃,秦寒潇在说完之后就后悔了。她浑身紧绷着,看着顾轻洲倏地勾起唇角,并且一步步地走向她。
“没有吗?”顾轻洲一字一句语气低沉,“寒潇,你说你什么都有了,那你告诉我,你有的这些,真的是你想要的吗?”
人类的感情总是在无意间会被触发。就在顾轻洲问完这句话之后,秦寒潇突然觉得很委屈。她已经很久没有过委屈的情绪了,在娱乐圈里混,免不了要被排挤被欺负被编黑料,但是她从来没有委屈过。她心里清楚,这是她拥有今天的名利地位所必须要做出的交换。
可顾轻洲凭借轻飘飘的一句话,就让她的心情委屈到了极点。她的身体不受控制地颤抖着,甚至没等大脑做出反应,手已经捞起了离她最近的东西朝着顾轻洲砸了过去:“顾轻洲!你他妈的怎么有脸问我这个问题?!”
顾轻洲被那个有些坚硬的物件砸的止步不前,被砸到的部位有些发疼,但比不上秦寒潇的表情和她说的话带给他的心痛感强烈。
“这些是我想要的吗?这些是你逼我要的!”秦寒潇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不计形象,甚至有些歇斯底里,“你明明知道我想要什么,可你是怎么做的?对,我是没有那么想要这些东西,”她深吸了一口气,声音一下子降了下去,“可我除了这些什么都没有了……”
顾轻洲眉头紧拧,眼神中带着数不清的悔意看着在他面前失态的秦寒潇,哑着嗓子叫她:“寒潇……”
“我累了,”秦寒潇的语气里充满了疲惫感,“顾轻洲,我真的累了,我们都放过彼此吧。我不可能跟你复合的,我真的已经没有勇气再爱你一次了。你走吧。”她吸了吸鼻子,擦掉不知道什么时候流出来的眼泪,走向楼梯准备上楼。
在迈上第一层台阶的时候,秦寒潇听到顾轻洲在她身后说了一句:“对不起。”她顿了顿,还是忍不住转过身去,就看到顾轻洲已经背对着自己准备离开了。
六年前他走的时候,她不想直面跟他分别的那一刻,所以躺在床上没有起来。她自欺欺人地告诉自己,他只是出门了,但同时,心里也有个更清楚的声音告诉她,他不会回来了。
她盯着顾轻洲的背影,想起二十年前,那个女人也是这么离开家的。这已经是她第二次亲眼看着她信任、爱着的人从自己眼前离开了。
第一次是她的母亲,第二次是她的爱人。
而每一次,她想追出去的时候,都有个声音大声地喝止了她的脚步:“不许去追!”
第一次是她的父亲,第二次是她自己脑海中的声音。
顾轻洲已经走到门口了,秦寒潇转了回去,一手掩住嘴,另一只手提着裙子往上走。她的喉咙梗的发疼,却还要强迫自己绝对不发出一点声音。
顾轻洲伸手开门,发现外面不知道什么时候下起了雪。下的并不是很大,比起北方城市冬天大片大片的雪花,S市的雪更像是一粒一粒的。在路灯的灯光之下,雪粒看上去晶莹剔透。
“秦寒潇?你这个名字听上去好冷啊,跟你的性格还真像。”
“因为我就是在冬天出生的,那天下了很大的雪。”
仰头看着外面的天空,顾轻洲突然有一种强烈的预感,他今天从这里走出去了,以后就真的没有挽回她的机会了。他转过身去,却发现秦寒潇在一楼和二楼之间的平台角落里缩成了一团,紧紧地抱着自己。
顾轻洲毫不犹豫地关门回去,三步并作两步迈上了台阶,却在靠近秦寒潇的时候听到了她压抑的低声啜泣。
他在她身旁蹲下,伸出手将她搂进怀里。
突然跌进一个宽阔又熟悉的怀抱,秦寒潇先是愣了一下,然后便挣扎着想要推开。但是顾轻洲的手臂结实有力,他紧紧地抱着她,钳制住她的两条胳膊让她没办法乱动。
她只能认命地靠在顾轻洲怀里。太久没有被他这样抱过,秦寒潇发现,自己对这个怀抱还有贪念和依恋。她静静地靠在他怀里,试图平复一下自己现在的心情。
半晌,她突然转过头,对着顾轻洲的胸口狠狠地咬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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