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园下了楼，远远地便看见汪卓站在宿舍楼旁的小道上。
纪园轻吐了一口气，慢吞吞走过去。
汪卓原本正在低头玩手机，看见纪园走过来随即收了手机，笑着想要去拉他的手。
——但被纪园躲开了。
汪卓微微一怔，但也只是一秒，又恢复了正常的神情。
他上前一步，改为用手轻轻搭在纪园的肩膀上，“饿了吧，我们先去吃点东西？学校后街那儿新开了一家意大利菜……”
“吃饭我就不去了，”纪园突然开口，他有点紧张地看了汪卓一眼，“盛霖他们……帮我买了晚饭。”
汪卓停下了脚步，他转头看向纪园，勉强挤出一丝笑容，“行，那我自己随便吃点什么吧。”
“我陪你在这等盛霖，等他来了我再走，好不好？”说着，汪卓飞快地拉住了纪园的手。
“不……用了。”纪园把自己的手从汪卓的手里挣出来。
汪卓脸上的神情终于绷不住了，他尴尬地笑了一下，抬起手来摸了一下纪园的头发，“宝宝，你今天怎么了……”
汪卓接二连三的亲密举动让纪园觉得像是被毒蛇缠绕一般难受，他径直向后退了一大步，直接拉开了跟汪卓的距离。
在汪卓试图再说第二句话之前，纪园无视着自己紧张乱跳的胸口，一口气道： “汪卓，我们分手吧。”
汪卓的手尴尬地停在那，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了。
汪卓的眼底闪过一丝明显慌乱和暴躁，却又硬逼着自己缓和了脸色，“小园，我知道你累了，但你也不能随便说这种话……”
“我不累，是你累了吧，毕竟不只要应付我一个人。”纪园又往后退了一步，他抬起头来径直看进汪卓的眼睛里，就像他平日里看别人的样子。
眼神依旧澄澈，没有掺杂一点杂质，哪怕他是在说着这样不堪的事情。
那是他最后一次这么认真地看汪卓。
“昨天晚上，舒宇昕在你的帐篷里吧。”
“你们在帐篷里……我听到了。”
他甚至说不出口那个词。
“上次你包里的……也是跟他吧。”纪园缓缓道。
汪卓脸色骤变，彻底慌乱了起来，他再一次试图去拉纪园的手，“小园你听我说——”
“所以，我们还是分手吧。”纪园打断了他的话，再一次将汪卓的手用力甩开了。
傍晚的风带着些许凉意，吹在纪园因为激动而有些燥热的脸上。
时间像是突然之间走得很慢，慢到秒针每一下的转动好像都能响在耳边。
半晌，汪卓的手无力地垂下来，他忍不住嗤笑了一声，“是，我是做错了，但你就一点错都没有吗？”
纪园猛得抬起头来，惊讶地看着对方。
“加上昨天那次，我和他一共上了三次床，但每一次都是因为你。”
“纪园你真的喜欢我吗？如果你真的喜欢我，为什么连抱你一下你都要僵着身体，连亲你一下都要立刻躲开？”
“我是一个正常的男人，我面对我喜欢的人有反应欲|望……但你从来不在意我的感受。”他的声音霎时间又软下来，带着点哀求的意味，“小园，那都是在你冷脸对我之后……我一时鬼迷了心窍他又刚好贴上来……”
纪园有点不可置信地看着汪卓，汪卓朝着他伸出了手想要把他拥进怀里，纪园却飞快地推开了他。
“求你离我远一点……”
纪园很少用这样难听的字眼说话，但是这一次他说：“你让我觉得恶心。”
汪卓的眼神陡然变暗，他扯了扯嘴角，两眼发红，怒瞪着纪园，然后用力地拍了拍自己的手臂，“那这只手呢？也让你觉得恶心是吗？”
纪园一怔，像是突然之间被戳中了软肋，他原本坚定的态度和清晰的思绪被汪卓的一句话彻底打乱，他眼睛里也一下子蕴满了眼泪。
他轻咬着嘴巴，嗫喏着摇着头，凭借着最后一丝本能想要反驳，“不对……可你说得不对……这是两件事。”
“这不是两件事！”汪卓猛然大吼，用力地握住了纪园的肩膀。
纪园的脸上闪过一道惊恐，过了好半晌，他终于颤抖着嗓子小声道：“那……我赔给你一条胳膊，行吗？”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在冷风快要把人吹得麻木的时候，纪园终于感觉到汪卓缓缓松开了手。
汪卓的脸上一片灰暗，是有些狼狈的模样。
他垂着眼，声音似乎低进了尘埃里，他说：“这次是我错了。”
纪园急促地喘|息着不说话，直到他的心跳终于慢慢恢复到了正常的速度。
他难得绷着脸，完全不像平日里的乖顺模样，他很固执地又重复了一次，“汪卓，我们分手吧。”
汪卓缓缓抬起头来看他。
纪园却别开眼，不想再看对方一眼。
他原本揪扯着外套下摆的手渐渐握成了拳，像是终于下了狠心。
他咬着牙，用一种汪卓从来没有听到过的陌生语气说：“有些事情能原谅，但有些事情，可能不行。”
说完，他转过身，头也不回地朝着宿舍楼的方向跑去了。
……
纪园一刻不停歇地跑，直到推开宿舍门的时候，才恍然发现里面亮着灯。
盛霖和程子煊看到纪园扶着门框喘着的模样皆是一怔。
“园儿，你这是去哪了……”
盛霖说着便上来扶他。
不知道怎么的，被盛霖握着手臂的那一刻，纪园突然就觉得鼻子有点酸酸的。
他径直走进去，在桌子前坐下来，见自己的桌子上放着一份打包好的石锅拌饭。
盛霖把筷子递给他，“不是说想吃这个吗？快吃呀。”
纪园的肚子早就饿得咕咕叫，刚才能站在汪卓面前也全靠硬撑。
他接过盛霖递过来的筷子，二话没说便低头开始吃。
他快速地扒掉了半碗之后，动作才渐渐放缓了。
程子煊见他吃得这么快怕他噎着，又立刻递了水过来。
纪园咕嘟咕嘟喝了好几大口。
“事情忙完了吗？”盛霖问。
纪园握着水杯的手突然就不动了，过了好半晌，他才仰起头看着面前的人，心里一直绷着的那根弦渐渐地就快要绷不住了。
他声音里带上了一点点哽咽味道，他垂着脑袋用力点了点头说：“嗯。”
盛霖和程子煊默默对视了一眼。
那天晚上，纪园的心很乱脑子也很乱。
如果他不是脑子里还在想着汪卓的那些话，他应该能够察觉盛霖和程子煊太过明显的反常。
整整一个晚上，盛霖和程子煊都出奇地安静。
程子煊没有去隔壁打游戏，盛霖也没有看他爱看的电影。
盛霖帮他收拾了那碗已经凉掉的石锅拌饭，又催着他去洗漱。
他刚洗完脸盛霖的毛巾便递了过来，擦完脸程子煊挤好牙膏的牙刷又塞进了手里。
这是309宿舍熄灯最早的一天，纪园被两个室友推着上床躺进自己的被窝时，还忍不住向旁边探出脑袋头去打量另外两个日常后半夜才睡的夜猫子。
可盛霖和程子煊却都像是都困极了一般，一瞧见他看过来便都立刻闭上了眼。
纪园撇了撇嘴，本来想跟他们说会话却又硬生生咽了回去。
可他多少有点睡不着，便盯着天花板发呆，直到听见自己放在枕头底下的手机悄悄震动了一下。
他从枕头底下摸了手机出来，却发现有三条来自树洞的未读消息。
——全都是X发来的。
纪园一怔，慌忙点开树洞，见最早的一条是在自己去见汪卓之后半个小时左右发的。
【他来找你做什么？】
第二条则是一个小时之前。
【你还和他在一起？】
最新的一条是：
【看到消息回我。】
纪园呆呆地看了一会儿，非常听话地立刻回复：
【对不起，刚才我一直没看手机。】
几乎是立刻，X的消息便回了过来：
【你男朋友来找你做什么？】
——是跟第一条内容一模一样的问题。
已经是前男友了。
纪园心道。
纪园想了想，还是认真回复道：
【来找我吃饭。】
X不说话了。
纪园莫名觉得气氛有点古怪。
他有点受不了这样的沉默，他微微思索了一下，主动找了X大概会感兴趣的话题。
【你打算，怎么跟你喜欢的人表白啊？】
【不表白了。】
X这次倒是很快就回复了。
纪园莫名其妙地看着X的回答，正想继续追问怎么突然就不表白的时候，X却又紧接着发了一条过来。
——【他都劈腿了，你还去跟他吃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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