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又来了。
云边心里的屈辱翻江倒海, 再也无法压抑,火山爆发般喷涌而出。
她掐着自己的腿,不让眼泪流出来, 让自己的声音冷漠而无畏“我没空陪你玩这些无聊的游戏, 不是每个女的都吃你这一套。”她一字一顿, “离我远点。”
边赢心气傲,被各路人哄着长大,难得落魄几天, 又摇身一变成为边家唯一的孙辈,身份比从前更金贵, 他这半生向别人低三下四的次数寥寥无几,主动求和之前经历了两天激烈的心理斗争,结果落得她这么个态度。
班里还有不少同学没走,纷纷诧异地望过来。
云边说完就走, 没等边赢的回应。
她走到班级门口的时候,听到他在背后质问“我什么时候说过每个女的都吃我这套了”
与此同时, 她与戴盼夏迎面碰上,戴盼夏手里拎了个透明的购物袋, 里面是边赢的校服。
戴盼夏看到了教室里的场景, 错愕地打量着云边。
云边知道, 在这件事中戴盼夏是无辜的,她没有破坏谁的感情, 甚至可以说她也是受害者,但云边没有办法心平气和看待她,就像两个同极的磁铁注定互相排斥。
她本就迅疾的脚步迈得更快, 跟他们两个待在同一个空间里, 让她感到窒息。
“草。”边赢将书狠狠往桌上一甩, 纸张破裂的声音很清晰。
他在原地站了几秒,起身出去,语气里未消的余怒很明显“又怎么”
戴盼夏昨天只穿了他的校服半上午,就收到了他的短信「别让我后悔帮你」
他太懂怎么戳中她的软肋。
“我来还你校服。”戴盼夏把袋子递过去。
边赢看袋子一眼,没接“我说了不用还。”
戴盼夏笑一下“我已经洗过了。”
边赢一个男生没那么多讲究,但他不想给戴盼夏不必要的希望“扔掉吧。”
说完,他转身要回教室。
“边赢。”戴盼夏把他叫住,“你能不能告诉我,我到底哪里不如她,明明是我先遇见你的,明明是我对你更好。”她哀求,“你告诉我,至少让我输个明白,我以后再也不来烦你。”
边赢终于转身,稍微往旁边走了走,避开来往人群的耳目,他活了十几年,喜欢她的女生不少,但是像戴盼夏这样直接说出来并且越挫越勇的,确实是头一个,有她再也不来找他的保证,他耐下性子,前所未有的认真“你真的喜欢我吗,不是,你只是从小顺风顺水什么都有,碰上块难啃的骨头,久而久之成了执念。如果我喜欢你,你会发现我不过如此。”
戴盼夏不甘地反驳“那你呢,你难道不是一样吗如果我是执念,那你也不过是享受追逐和征服的快感,云边如果喜欢你,你也会发现她不过如此。”
“不一样。”边赢打断他,因为俯视,他的眼睛只是半耷拉着,又被睫羽遮了个七七八八,但眼神里的坚定无法忽视。
“云边如果喜欢我,我会很高兴。”
云边一路越走越快,越走越快,仿佛背后有凶猛野兽在追赶,到最后,她开始奔跑。
走出校门,她才记起自己今天还要和仇立群一起回锦城。
她很少这么密集地回锦城,但因为上个星期仇立群和叶香那一亲,驱使她不远百里奔赴故乡吃瓜。
仇立群也要去锦城一趟,趁胜追击,和云边越好了一起坐高铁。
不抽利群「我马上到,再稍微等我一会」
奔跑过后,云边气息很急,大口地呼吸,背上也微微潮热,出了层汗。
仇立群到的还算快,摇下车窗叫她“这里,这里。”
云边不想让仇立群看出端倪,她收敛好负面情绪,调整好面部肌肉,露出个轻松的笑,走过去坐进车里。
其实她这会一点八卦的欲望都没有,但她必须转移自己的注意力,否则她就会不自觉想到那点糟心事,所以她一上车就佯装很感兴趣地冲仇立群挤了挤眼睛“听说上礼拜天,你干了件大事。”
仇立群挺得意“我叼不叼,敢在老虎头上拔毛。”
云边冲他比个大拇指“叶香不肯说过程,你能告诉我吗”
“我们是好朋友,没问题。”仇立群十分坦诚,给予了详细的解说,“那天我们秉着不浪费的原则把点的啤酒全喝完了,从ktv出来都半夜了,走到门边我照了眼镜子,说出来你都不信,我简直被自己帅呆了,这么帅哪有追不到的女生,于是我一不做二不休就一个壁咚,你知道壁咚吧,不知道自己去百度,叶香问我想干什么,我就”说着他侧身过来,手搭在云边身旁车门的扶手上,并微微低头靠近,给她演示当时的场景。
云边一时有点懵,仇立群脸上露出一抹胜利的微笑,“果然,帅的男人出手就不会失手,看你的反应,也被我迷倒了吧。”
“”云边嫌弃地用手机把他的脑袋推远,“大哥,你有话好好说,别乱发神经。”
车载着两人远去。
留下路边一对仿佛画面静止的少年。
哈巴脑海里回荡着俩人在车里纠缠的画面,实在是难以消化,他不敢看边赢,饶是如此,他浑身上下皮肤都感知到边赢身上散开的低气压,压得他呼吸困难。
早知道这样,还不如便宜我,肥水不流外人田。哈巴腹诽。
边赢在原地看到云边乘坐的车辆混进车海中,直到再也无处寻觅。
生活不是电视剧,电视剧里,路边招手随时随地就能招来出租车。
但凡在那整个过程中有一辆能载客的出租车过来,他应该会不管不顾地追上去抢人。
但随着车不见,他的头脑也冷静下来。
一抬眸,天边丹霞似锦,落日熔金,是副悲壮的景色。
这些日子以来,她的冷淡,她的厌恶,她的躲避,全都有了合理的解释。
也许事情真的到了该做个了断的时候,边赢扭头“哈巴。”
哈巴惴惴不安“啊”
“云边妈妈的手机号码,麻烦给我一个。”
自前两天边赢知道网咖事件的幕后主使人是云笑白,他并没有什么后续行动,哈巴也就当事情过去了,这会边赢一提,哈巴以为他要秋后算账“不输,云边妈妈是为了你好,你别生气,要怪就怪我,是我答应她如果你有什么需要帮助就告诉她的。”
“知道,把她号码给我吧。”
知道了母亲的出轨,边赢终于能够客观、理智地正视云笑白,包括她的为人处世,还有她与边闻的感情。
他欠云笑白一句谢谢。
还有一句对不起。
不止是他欠云笑白的,也是他欠云边的。
他知道真相的那天就想找云笑白了,但是曾经那些过分的举措历历在目,他不知道如何面对,才得过且过地拖了下去。
云笑白应邀来到咖啡馆的时候,是做好了被边赢问责的准备的,结果被一句“谢谢”和一句“对不起”弄得措手不及。
“你这么帮我,不怕他生气吗”边赢很多时候无法理解这个女人过度的善良和包容,他从前一方面是本能排斥她,另一方面是不相信她的目的,他总觉得她别有用心。
两个人破天荒地头一回这么和平坐在一块聊天,云笑白口吻也不自觉轻松起来“我花的我自己的钱,想怎么花怎么花。”
她没说的是,其实她有种不太确定的感觉,觉得边闻其实是知道她和李妈在关心和帮助边赢的,但他没有加以阻止,而是采取了默认的方式,就像这么久过去,他都没有停边赢的卡,十七八年的父子之情,哪里是一朝一夕可以磨灭,他内心深处,终究是怕边赢吃不饱穿不暖,怕曾经的孩子无家可归。
但也只能是默认,这是一种自欺欺人的方式,他不能承认自己还对前妻背叛的产物有所惦记。
边赢的名字在家里仍是绝对的禁区,那天在老爷子那里见了边赢回来,边闻发了很大一通火,把客厅砸得一塌糊涂。
云边在锦城待了两天。
风水轮流转,上次是叶香失恋来临城,看她和边赢打情骂俏,这次角色互换,换云边看着叶香和仇立群火花不断。
人前该说说该笑笑,夜深人静一个人待在房间,却无法摆脱边赢的影响。
“不许哭,不许难过,指不定他和戴盼夏现在有多快乐,你都想象不到。”云边恶狠狠地命令自己,“云边,你不许哭,不许难过。”
可她一点也不听自己的话,话未完,就已经尝到眼泪滑落流进嘴里咸咸的滋味。
回临城返校第一天,还有更坏的消息等着她。
月考成绩出来了,她失了不少送分题,数学甚至没来得做完,从班里稳稳的前二跌落至第九,全校排名更是跌得没法看。
这个成绩放眼重高依然很不错,但对她而言不是,这是严重的退步,是无法原谅的失误。
任课老师一一找她谈话,她一整天的课间几乎没歇下来过。
放学,轮到班主任找她。
“偶尔一门课失误是正常现象,但几乎每一门课都没考好,就不能单纯用考砸来形容了。”严律严肃地点着成绩表,“都快高三了,怎么能这样分心。能跟老师说说,你发生了什么事吗”
云边当然不可能跟严律说实话,踯躅半天,她说“严老师,我能不能把座位换到第一排我看不清。”
她不想跟边赢坐在一块了,她最好跟他坐教室对角线。
换到第一排是个积极的学习态度,严律脸色稍缓,但没同意“你一换好几个人都跟着得换,看不清让家长带你去配一副眼镜吧,你坐第三排,也不算后面,这点小困难克服一下。要是全班都说看不清,那第一排怎么坐得下。”
云边从严律办公室出来,教室里人已经走空了。
唯有边赢一个人还在,他坐在周宜楠的座位上,摆明了在等她。
本次考试他的班级排名在全班第十一,只比她低两位。
他又要干嘛。云边浑身警备,撇开目光走到自己座位前,目不斜视地开始整理书包。
边赢支着脑袋看她“你考砸,因为我坐在你后面吗”
直接原因是因为看到戴盼夏穿他校服,不过总而言之确实是因为他没错,云边被戳中事实,恼羞成怒地回怼“你少自作多情。”
边赢古怪地笑了一下“哦,那就是谈恋爱影响学习,还是趁早断了吧。”
云边还当边赢在说他们两个的事,她考砸本来就心态崩了,还被他挑衅,她火冒三丈,心里懊丧到发痛“我说了别自作多情,谁跟你谈恋爱。”
而且她和他从头到尾没有谈过恋爱,她绝对不承认自己的初恋是他。
更别说是现在,她没兴趣和别的女生分享男朋友。
边赢敏感地从中捕捉到一丝不对劲“你跟那个游泳的,在一起了吗”
云边懵了一下,反应过来以后立刻反问“关你什么事”
她没有义务跟他汇报她的感情生活。
他只顾自己问“亲了吧。”
“关你什么事。”云边已经恼到微微哽咽。
边赢站起来“没有吗”
他还是知道有借位这回事的。
“关你什么事”云边的语言系统只剩下这一句,她咬牙切齿地问,恨不得将其磨牙吮血。
玩弄她的感情,影响她的学习,现在还守株待兔等在教室看她笑话。
这个世界上怎么能有这么顽劣的人
“没有最好,记住我。”话音刚落,眼前落下一道阴影,遮挡了头顶白炽灯的光芒。
她的嘴唇一片湿热。
女生永远不会忘记自己的初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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