夺舍讲究的乃是天时地利人和,如今让纪素仪遇上了,可谓只有地利。
他带着俞秋生落在一处偏僻树林中,流光剑如一尾银鱼,紧随其后,袭来的剑气吹翻了周遭湖边的柳树。
俞秋生捂着自己的裙子,发丝凌乱,眼睛睁不开。
而搂在她腰腹上的手移的快,不过转身的功夫纪素仪已经飞身掠到一里开外。
身影矫捷,风里又轻若无物,飘逸至极。
俞秋生大致估摸着他追去的方向,在后一路狂跑,像极了八百米体测时的拼命。
她这时候难顾形象,可冲进了凡人市井中步伐便生生止住。因为人群就像是沙丁鱼群,进来容易出去难。
俞秋生抬头望前,踮着脚也瞥不见他那快如闪电的影子。
鉴于此处人多难以御剑,她挤了半天才从一个巷子里寻到一条通畅道路。
低矮的平房连成一片,道路泥泞,早先来了场暴雨,现下从这而过,俞秋生的鞋面都弄脏了,她提着裙子往前走的艰难。
巷子尽头暴露在炙热的阳光之下,耀眼异常,来来往往的人穿着粗布短褐,市井烟火气息浓厚。
大约有一个时辰,俞秋生才在一处荒废的府邸跟前找到纪素仪。
少年师尊站立在日光下,白衣翩跹,远看像棵小白杨,近看像个大冰块。流光剑已不在身侧,俞秋生过来时纪素仪没有任何动静,双眼望着那扇紧闭的门,神情专注。
“师父。”
纪素仪用余光瞥了她一眼,手指抵着唇,示意她不要说话。
热风如浪,一阵一阵过来,门前挂着的两个破旧西瓜灯终于坠落,激起一地黄尘。许久,他上前一脚将门踹开。
门跟纸一样,轰的一声,俞秋生忍不住缩在他后面。
里面的血腥味着实浓郁,饱饮鲜血的流光剑从仪门飞过来,周身缠绕黑气。纪素仪握住剑柄,顿时白光大作。
剑气四溢,充沛的灵力灌入,直将那股邪气压住,而后刺入平地,刹那间一个结印浮现在院中。
花纹比俞秋生目前看过的大部分都要复杂诡异。
“这就是书中的邪印,如今看来,不值一提。”纪素仪淡淡看着那个印记被他震破,回头叫住呆愣的俞秋生,“进去看看。”
是不容拒绝的口气,容不得她讨价还价。
她咽了口唾沫,到底是不情愿地点头:“进去就进去罢,师父在我怕什么。”
只是说出来更像是安慰自己的。
纪素仪微皱着眉头,俞秋生看出他的不悦,立马往里跑,手里抓着她的富贵剑心跳如擂。仪门后的正堂里生了好多蛛网,灰尘在日光的照射下泛出金光,树木花草没有约束,生的茂盛青郁。
她脚步声如此大,在寂静的环境中显得格外突兀。
一身白衣闯入这阴气沉沉的宅子中,似乎还惊扰了暗处的活物,一声尖锐的猫叫之后顶上的房梁忽就坠落下来,俞秋生只来得及抬头,下一秒就给压的死死。
修仙之人都在练气期是锻体过,要不然她可就给压死了。
俞秋生趴在地上喘气,感觉腰断了。纪素仪抽刀斩断附身在朽木上的精魅,把她拎起来,手掌一寸一寸摁过她的脊背,最后道:“断了。”
俞秋生疼的要哭,原本还是憋着的,岂知会听到这样的诊断结果,一下子没有忍住,捂脸大哭。
“呜呜呜呜送我去看医生。”
声音哽咽,哭的确实可怜,下巴尖尖上泪珠子接连不断往下滚,打湿衣襟。
纪素仪面无表情将她放下来,转了几圈。
“好了。”
俞秋生哭声一滞,立马扭头看自己的背,纤瘦的背上留有梁木上的灰尘,他的手掌扶着,温热而厚实。
“这么快?”
她顶着哭红的眼睛,好了一会儿便又呜呜起来:“您别骗我了。”
“若是真断了,如今你不但站不住,而且已经动也不能动了。”纪素仪笑了声,翘着一边的嘴角,似在捉弄人。
短短一盏茶不到的功夫,俞秋生就经历了人生的大起大落。
她挪了步子,为他让路。
少年提剑将周遭所有阴气甚重的物件都砍了个稀巴烂,不留任何情面,走哪毁哪,留下一地狼藉。
“就是这里有人夺舍么?”俞秋生问。
“嗯。”
只不过招来用以蔽日的阴云挡了纪素仪的路,惹了他下界查探。
过了二堂,最后三堂里一切整洁,不见任何灰尘。比起前院,这里明显就像是住了人。莳弄的花草上沾了血,而先前被流光剑捅过的人一动不动躺在他画好的阵地上。
夺舍的邪术已然进行了一半,地上躺着的人死不瞑目。风烛残年的老人身上生了蛆,夏日炎炎,等俞秋生看见时长长的白蛆已经顺着他的裤脚往外爬。
“他想夺舍活的更长久一些。”俞秋生猜测。
纪素仪不信,歪着头,走过去将他的头给踢开,如同踢皮球,头撞到墙就炸开。血水四溅,蛆虫炸开,纷纷往外爬。
俞秋生恶心吐了,躲在纪素仪身后不争气地抹了抹眼角的泪珠。
“这是做什么?”
纪素仪低头在看阵法纹路,略微一解释:“流光剑所斩的乃是一具凡人尸体,并非夺舍之人。”
俞秋生眯着眼睛,不忍继续看下去,索性别过头,看门窗上的雕花。
“这么说,真正的那位跑了?这凡人尸体怎么这么的……恶心??”
纪素仪指尖沾了一点阵上血迹,低头看过嗅过之后眸光沉了沉。
“他早有预谋,准备充足。这具尸体想必是从义庄偷来,养在屋内,以蛊操控,而这些蛆虫则是来恶心你这类人拖延时间,其实无任何毒。”
纪素仪说罢擦干净手,丢掉帕子走到屋内寻找蛛丝马迹。
而俞秋生则蹲在地上嘟囔:“那这个人太坏了。”
“岂止是坏,这是破坏六界规则。”
他从另一扇门出来,手里拎了一只死猫。方才俞秋生听到的那声尖锐猫叫大概就是它叫的。如今死的透透的,死状骇人。
“我许久未杀人,如今流光都钝了。”
纪素仪低着头,屋檐下他静静道,半点看不出弑杀的性子,甚至还有些温和无害。
俞秋生结结巴巴:“师父你……这么厉害(狂)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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