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年年并没有怀疑他身份的真实性, 能在凉州王府将她带走关起来,甚至敢大言不惭的假冒凉州王,恐怕还没有谁能有这么大的胆子和能耐。
只是凉州王慕容澹只能是慕容澹, 永远变不成她一直心心念念的人, 即便他与燕燕长着同一张脸,身高一样, 体型一样, 她也不认。
他说一百遍,她也不认。
陪她在太尉府的, 是一名叫燕月娘的女子, 不是什么凉州王, 不是什么慕容澹。即便那个女子并不温柔, 并不和善, 可她切切实实陪伴了自己两个月。
像是一盏小小的灯,一下子就将黯淡的生活点亮了。
她在外面的时候, 总是会想, 燕燕今天在家做什么是在房顶晒太阳,还是蹲在地上写字
她想迫切回到家看他,想给他做好吃的, 哪怕没有很多的钱;有了难过的事,受了伤,去找他抱怨,就算他并不耐烦听。
慕容澹却只是将自己的脸颊贴在她的脸颊上,隐忍道,“别这么说, 我喜欢你, 你是我最爱的人, 不是什么卑贱的人。”
他吻了吻虞年年额头,虞年年躲过去,慕容澹一怔,心像是被针细细密密的刺过,想起她以往殷勤的贴上来,他却将人推倒的时候。
那时候,年年心里的难过,是不是和他现在一样
“有人跟我说,只有不知廉耻的人,才会将喜欢两个字轻浮的挂在嘴边,殿下您说是不是”虞年年嗤笑一声。
她原本以为,王府是个好地方,她能安安静静生活,结果不是,这人的出现,将她又拉入了低谷。
她现在的心情就像被虞太尉送来的前夕,好像什么也不怕了,反正也不会更差。
她真的,太讨厌这个人了。
如果这个人只是单纯的贪图美色,想要绑她来做妾,她最多自怨自艾,觉得难过,但这个人想要血淋淋撕开她的梦,执意将过往美好,变成地狱给她看。
虞年年讨厌他,跟他在一起都觉得浑身难受,恨不得激怒他,最好他能掐死自己。
当然最好的话,她能逃离他身边,开始新的生活,但这个可能微乎其微。
“不是不是,是我,不知廉耻的人是我年年别说了,都是我的错,我以前不该那么同你说话,你忘了好不好”慕容澹呼吸一滞,心被虞年年这句话凌迟的体无完肤,他紧紧将人禁锢在怀里,下巴搁在她的颈窝。
这话是他亲口说的。年年跟他说喜欢他,他当时比这更恶劣的嘲讽回去,亲眼的看着她嘴角的笑意一点一点平下去,甚至觉得痛快。
她明明委屈的要哭,却只是很乖的拉拉他的衣角,小心翼翼说,“那我以后不说了。”生怕他生气。
他当时是怎么舍得说出这种话,去让她伤心的,甚至怀着欣赏快意去看她落寞伤心的表情。
越想着,当时那一幕的场景便不断在他脑海里一圈一圈回放,一遍一遍告诉他过往对她到底多差,他当初是多没有心。
“我错了,我真的错了。”他已经有些歇斯底里,眼泪滚烫压抑的落在虞年年颈上的皮肤处,额上青筋鼓起,眼眶也猩红的,一遍一遍同她说对不起。
“我求你,忘了好不好。”
他拉着虞年年的手往自己脸上用力,“你打我,你打我吧,年年你别这样。”
虞年年偏过头叹口气,将手抽回来,“这是一位故人说的,殿下错什么了您又不是他。我的那位故人像是青山高傲,您像只哈巴狗。”
她动了动身子,发现可能药劲儿过去了。
慕容澹身体僵住,就连连串往下掉的眼泪,都浑然不觉,他怎么不是呢
他宁愿她歇斯底里对他吼叫,质问他为什么要骗人,为什么悄悄走掉,也不愿意她现在这样平静的说,“你不是他。”
他想过许多种可能,年年骂他,讨厌他,却没想过年年会不认他。
那些存在于两人脑海里的共同记忆,被她强硬的剥夺了属于他的权利。他一个人兜兜转转在既美好又残忍的回忆里,她却已经将记忆中的他入土为安了。
虞年年擦掉颈窝处属于他的冰凉泪水,觉得有些烦,他的眼泪怎么比自己还多。
还说他自己就是燕燕呢,她的姐妹可从来没哭过,那么高傲的人,才不会哭得稀里哗啦。
慕容澹气息不匀,伸出颤抖的手,要去撩开她额前扫在眼皮的发丝,却发现,现在连这样简单的动作都做不到,又怕指甲伤到她。
他极度的崩溃和绝望,是因为这一个做不到的动作,也不是因为这个做不到的动作。
如果是还在太尉府,他这样难过,年年会说什么
会抱着他的腰,然后摸他的头发,“别哭了,我们燕燕是最好的女孩子,哭了就不好看了。”
但是现在不会了,年年现在不会安慰他了,年年不在乎他了。
他哽咽了一阵,竭力控制住所有的痛苦,然后小心翼翼地征求她的意见,“现在不喜欢也没关系,你如果喜欢那个小侍卫,我就让他消失,我们两个中间就没有隔阂了,我们重新开始。”
虞年年被他的话气着了,甚至想起身同他理论,但现实处境并不允许,药劲儿才过去,甚至她连大声说话都会感到筋疲力尽,“他只是喜欢我,他有什么错殿下为什么要让他消失”
“因为他喜欢你,你也喜欢他,年年永远不会错,所以他错了。”慕容澹极为执拗,用最义正言辞的语气,说着最残忍无理的话。
“如果您觉得喜欢一个人或者被人喜欢是一种错的话,那您一定没有犯过错。”虞年年现在发现,慕容澹就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
都以为慕容澹是慕容家最正常的一个人,但或许他才是慕容家潜藏最深的疯子。
慕容澹一滞,呼吸陡然急促起来,拉住她的手与她辩解,“没有,不是。你喜欢过我,这于我而言是最好的事情。我也喜欢你,不,我不是喜欢是爱。这不是错不是”
“只有别人肖想你,才是错。不过一条命罢了,年年为什么要在乎”人命并不值钱的如今,慕容澹这样的话说出来,兴许别人都不觉得有什么错。
他即便将一个无辜的人千刀万剐,还会有人替他拍手称快,赞他折磨人取乐的手段高明。
虞年年忽然转过头,去看着他的眼睛,那双形状姣好的凤眼微微上挑,原本的凌厉在此刻都变成了不安和脆弱,眼白中血丝密布,好像下一刻就能滴下生生血泪。
她一点儿怜悯都没有,一个动不动就要取无辜人性命的疯子,装作的再脆弱无辜,又有什么值得原谅的呢
“我也是条微不足道的命罢了,殿下为什么要在乎”她缓了缓,积攒些力气,“既然殿下想杀了他,那便带上我一起吧,反正活着也没什么意思,看您发疯吗”
“你用自己的命威胁我”慕容澹不敢置信,那个侍卫何德何能,年年能为其做到这种地步,他以为只有自己在她心里是特殊的。
年年会为了维护他,用性命作为威胁,来护住他的平安。
可是每一件年年对自己的好,永远都伴随着他对年年的伤害,这就像是一个魔咒。
他想起那些与她的过往,就会心痛至极,恨不得杀了当初的自己,但他又控制不住回忆,即便那回忆让他肝胆俱裂,却似饮鸩止渴的要从里面掏出点糖吃。
一边心痛,一边甜蜜。灵魂将要被撕扯成两半。
“不是威胁。”虞年年淡淡的,并不在意他多歇斯底里和绝望,“是我宁愿维护一个无辜的人,也不想在一个疯子身边。”
慕容澹慌了,他赶紧道歉,托住虞年年的脸颊,“不要,你收回这句话,是我的错,你别吓我。我不杀他,也求你别走。我不要你爱我了,只求你留在我身边。恨也好,不在意也好,别再离开我了。”
“只要你留下,我不杀他。如果你死了,他定然要陪葬,死无全尸,神魂俱灭。”
虞年年用尽全身的力气抬手,擦掉他眼角的泪,慕容澹欣喜到震惊,一动也不敢动。
原来只要这样,年年就会对他好。
虞年年微微勾起唇角,“那我留下,别掉眼泪了,总落在我身上,不舒服。黏糊糊的,还凉。”
“不了不了。”慕容澹起身,将她脸上自己落下的泪擦干。
然后抱着她坐起来,从背后将人圈进怀里,下巴垫在她的发上,轻轻摩擦着,“年年想吃什么我让人给你做,今晚是七夕,我们去看月亮乞巧好不好”
他从床头摸出两根红绳,高兴的像个孩子一样递给她看,“我们找最高的树上,把这个挂上去。他们说,挂的最高,天神第一眼就会看见,然后让两个人长长久久的在一起。”
虞年年才不想长长久久跟这个疯子绑在一起,阖了阖眼眸,“我有点儿累,你让我睡会儿,回头再说。”
慕容澹赶忙将她轻轻放在床上,又扯过薄被给她盖上,然后坐在床边看着她,十分心满意足,大有一副要看着她睡醒的架势。
他想起什么似的问,忽然低头小心问,“灯是不是太亮了要不要灭掉”
他的眼神太过炽热,虞年年根本睡不着,甚至能感受到手指触碰到了什么湿濡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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