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冬的山风如冰凉的手,夹带秋日里残存的暖意,拂过山间,扬起片片枫叶。满林红艳艳的颜色,摇曳在蘅芜和凤曦头顶。
他们身下,是满地金红色的枫叶。
躺在落叶里,像是躺在火里一般,更仿佛炽热的火就在身上燃烧。热源之地,在蘅芜掌心里慢慢化开,自闷热难忍中寻到通往清爽的路。
凤曦眼眸幽深,望着蘅芜专注小心的表情,蓦地唇角一勾,忍不住在她鼻梁上吻了下。
蘅芜为此停住,愣愣看了眼凤曦。随即接收到他不满的轻哼和皱眉,她忙又继续。
许久后,两人交叠在一起的衣袍上,落下好几片枫叶。
凤曦随手拿起一片枫叶,用法力将之化为一张方帕,丢给蘅芜。其余的枫叶则被他掸掉。
蘅芜用方帕擦擦发麻的手,侧过脸迎着山风,借由风把滚烫的脸吹得凉一些。
凤曦敛上衣袍,一手挑起蘅芜的下巴,让她转头看向自己,他自胸腔中发出一声低笑“呵。”
听出这笑声中的愉悦,蘅芜大着胆子问“凤曦神君,我第一次没经验,您觉得还行吗”
凤曦道“勉强过关吧。”
蘅芜搓搓手道“我会为您继续努力的。”
凤曦没回答,他抬起手,揉了揉蘅芜的头。
此刻从凤曦身上,已经感受不到危险压抑了,蘅芜也就把自己紧绷的心放松下来。
可就在这时,她感觉到凤曦身体一僵。他仿佛发出极低的一声闷哼,仿佛有突来的痛苦。甚至他搁在蘅芜头顶的手,不小心抓痛她一根头发丝。
蘅芜疼得一皱眉,再看凤曦,他用手捂了下胸口,表情凝重。
不知是不是错觉,蘅芜觉得,他的脸色好像一瞬之间变苍白了。
“凤曦神君,您怎么了”
凤曦忽然推开蘅芜,站起身理理衣衫“我有事先回去,你随便。”
蘅芜被凤曦突来的冷淡疏离弄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刚才还又浪又邪肆,怎么忽然就更令她奇怪的,就是凤曦那愈发苍白的脸色。
他好像很痛苦。
蘅芜忙丢下方帕站起身“您脸色看着不好,真没事吗我同您一起回去。”
“蘅芜仙子,不该你问的,别多问”
被凤曦阴戾的凶了句,蘅芜不禁哆嗦一下,缩了缩脖子。
凤曦身上又蹿起阴鸷的气息,仿佛她再多问一句,他就会掐住她的脖子。
凤曦头也不回就走,蘅芜立在原地,抿抿唇。
他走出几步又停住,语气缓下些,道“我没什么事,你也不要多嘴。”
说完,凤曦便使了个瞬移的法术,消失了。
此地只余山风瑟瑟,红叶打着旋挣扎。
古镜映心被丢在地上,蘅芜捡起映心,抿着唇无奈抚摸几下,试图抚去心中的烦躁委屈。
前一刻还态度亲密,后一刻就甩她脸。
真神经。
随即就有个声音在蘅芜心中喊起姬蘅芜,你怎么又委屈上了自己选择的路,走成什么样都要自己担着。
这道心音越来越大,很快就占据蘅芜内心。她平复下心绪,望着满山红叶,眼中微凝。
凤曦忽然那个样子,又疏离她,显然是有什么事防着她。
他身上秘密很多,有些他好像自己都弄不清,有些却是知道的比如适才他的异状,他知道。
而他信不过她,所以不许她靠近。
这样挺好的。蘅芜想。
她本来就只是抱大腿而已,能不靠近凤曦的心,就不靠近。
知道他的秘密越少,来日她与凤曦断了时,他也不必担心她携带太多秘密离去。
她怕凤曦,又不得不将他当作深水中一段救命的浮木。她与凤曦之间,本就不是谈感情的。
她得到庇护撑腰,他得到一个能说能动、能吻能睡的玩物,这样就可以。
像凤曦那种人,想来,不会对她动真情。
而她,对凤曦有着如此不纯粹的一颗心,也不会开花。
话虽如此说,但对于凤曦的异状,蘅芜控制不住原始的好奇。
她低头看映心,摸摸铜镜镜面,自语道“以前没接触凤曦神君时,只当他是洪水猛兽,如今却发现,他怪异之处真多。连你都照不清楚他的真身。”
说罢,蘅芜将映心收到自己的珠链里,又从珠链中召唤出莲叶。
她坐上莲叶,一路飞回凤曦的宫殿。
一回到宫殿,蘅芜就察觉到气氛不对。
偌大的宫殿里,殿宇与殿宇之间,穿流的空气冰冷无比,夹带法术结界所形成的阴戾气息。
凤曦的那些手下,此刻都在宫殿中。远远看去,皆严阵以待。
当看见蘅芜回来时,山鸡男主动迎上来,道“蘅芜仙子,主子要闭关一段时间。在他出关之前,您千万别踏进他的房间。”
山鸡男语调郑重,听来绝不是说着玩的。蘅芜点头道“我知道了。”
她看向凤曦的卧室。
这座宫殿里最大的殿宇,此刻整个被笼罩在一层黑色流光下。这层黑色流光,是守护卧室的结界。
蘅芜走上前,试着将手靠近结界,还不等触及,黑色流光就冒起电光,像是要袭击蘅芜。这结界所蕴含的力量,也令蘅芜浑身肌骨冰冷而阵痛。
看来这是凤曦亲自布下的结界。
蘅芜将手收回,退开七八步远,浑身那股被震荡得翻江倒海的痛苦,才慢慢卸去。
她又看向卧室的门窗。门窗紧闭,什么也看不见。蘅芜转身回去自己的房间。
既然凤曦不许她踏入,她当然不会作死。就趁凤曦闭关这段时间,加紧修炼就好。
待蘅芜回到她的房间,山鸡男才收回视线,尔后走到窗户前,隔着窗户向卧室里唤了句“主子。”
笼罩在卧室外的黑色结界,忽然打开一道口子,能供一人通过。
山鸡男从口子走进去,推开卧室的门,进入房中。
此刻卧室里昏暗无比,充斥着某种冰冷而腐朽的气息。隐约能听见凤曦压抑的痛苦低吟,回荡在室内。
三重深紫色的帘子,挂在山鸡男面前,帘子后隐着凤曦。
山鸡男站定于帘子外,不越半步,低声汇报“主子,蘅芜仙子回来了。我请她回自己房中,她没什么异常。”
帘子后,凤曦“嗯”了一声,听得出他极为痛苦。衣料摩挲地面的那种声音,此刻听来像是尖锐的爪子刮在琉璃盏上,山鸡男不由皱眉,关心道“主子,您还好吗”
“无事。”凤曦说罢,歇上口气才说,“在我出来之前,盯紧她,如果发现她趁机搞些小动作,勾结九重天之人,你们就”
“就怎样”
“杀了她。”凤曦这一声说得极狠。
山鸡男不禁一寒,又听凤曦道“等等”
凤曦的口吻有些迟疑,他仿佛在纠结什么,半晌,语调里的狠意退去些“如果发现她做些小动作,勾结九重天的人就将她关起来,等我亲自发落。”
“是。”山鸡男一边说,一边望着眼前微晃的紫色帘子。
主子忽然改口,这是对蘅芜仙子心软了
山鸡男道“蘅芜仙子若真敢背叛主子您,我们说什么都会将她捆到您面前的”
凤曦嗤笑“是谁当初拉着一干人跑到我面前,劝我对她好一点你们还背着我说,我是凭本事光棍的是不是”
山鸡男不好意思的笑笑“主子,我们也是希望您能有个伴儿。蘅芜仙子主动追着您,我们都想着,她要是有坏心,凭您的手段肯定早就察觉,将她处置了。既然您迟迟没动她,就说明她没暴露什么问题。既然她对您没有不利,又难得喜欢您,我们自然不想主子您错过啊。当然要是后续发现她有问题,我们肯定也不会手软。”
凤曦轻哼一声,道“下去吧。”
山鸡男对着帘幕行了个礼“是。”
待山鸡男走出结界,结界打开的那道口子合上,重新变得固若金汤。
卧室内,三重紫色的帘栊后,凤曦艰难伏在地上。
他身体虚得厉害,大量灵力呈颓靡之态,脸色苍白。
不到半刻时间,他便无力的趴倒在地,现出原形。
一只漆黑的鹊鸟,双翅毫无力气的耷拉,铺在身体两侧。黑曜石般的眼中浑浊一片,流失了生命的神采。
鹊鸟浑身黑漆漆的,所有的羽毛皆如透不过气的墨汁色。他气若游丝的喘息,转过头,看向自己右边翅膀的翎羽。
长而硬的一排黑色翎羽,紧密排布,却独独缺漏一根。那里便显得很突兀。
凤曦记得,打从他有记忆起,他右边翅膀便少一根翎羽。
这对鸟雀而言,本不是什么打紧的事。偏偏每隔十数年,他就会忽然浑身剧痛、身体衰弱、灵力颓靡,必须要养上几个月,才能恢复。
一次偶然,凤曦在外发病时,遇上一位见多识广的散仙。
那位散仙告诉他,他之所以间歇发病,是因为缺失一丝魂魄。
其实凤曦三魂七魄都在,但他每一魂每一魄都被抽走那么一丝,故而他魂魄不算完整,才会每隔数十年引发虚弱,需要修炼养回。
直至今日,凤曦也不知道他被抽走的魂魄,是谁抽走的,如今又在哪里。
他的记忆里没有这些。
而他缺失的魂魄,与缺失的翎羽,是否有关,也不得而知
凤曦这一闭关,便是好久。
蘅芜每天看着日升日落,趁着见不到凤曦的日子,努力修炼。
自从她丹田恢复、筑出道基后,后续的修炼就容易许多。
蘅芜每天在自己房中,敞开门窗,吸天地精华,化作丹田中的灵力,不断凝结。
很快,她花托形状的道基上,灵力凝出第一片花瓣。
蘅芜发现她能够运用一些简单的法术了。
她为此欣喜,赶忙继续修炼。
就这般修炼了一个月,某日,蘅芜从丹田中退出神识,忽然发现,凤曦的那几个手下们好像在监视她。
因她这个月基本在修炼,没多注意他们,此时想来,他们根本在轮班监视她的一举一动。
蘅芜脑海中陡然划出一道炫亮的霹雳,她霍然明白什么。
凤曦定是防备她搞些小动作,才让他的手下们如此盯她
思路一下子变得无比通透,蘅芜想到在镜中世界,见到的凤曦那段黑暗的过去。
当时蘅芜就明白,九重天众神定是巴不得早日除掉凤曦的,只是他们都没那个本事。
凤曦既然清楚这一点,就定然会防备九重天的人。
那么,当她自称她喜欢凤曦,非要追着他来少室山,他是怎么看她的
会不会当她是九重天派来施展美人计的细作
蘅芜想到这里,只觉肺腑一派冰凉。
凤曦肯定这么怀疑过,所以即便他留下她,也依然那么疑神疑鬼。特别是临亭神君来的那次,凤曦已毫不掩饰对她的杀意。
蘅芜后怕极了,只觉自己当初孤注一掷缠上凤曦这事,做得太是鲁莽。幸好她只是想抱鸟腿而已,没有任何别的心思。
她要是稍稍有两分身为天庭仙子的使命感,只怕现在已经被凤曦处理了吧。
幸好幸好。
既然想明白了,蘅芜便打算做件事,让凤曦对她多两分好感。
她走出门,对宫苑里的山鸡男说“我要努力修炼,做能够配得上凤曦神君的女人,不能只躲在他身后,靠他保护我也要提升自己,与神君守护彼此”
山鸡男道“所以仙子的意思是”
蘅芜决绝道“我也闭关什么时候凤曦神君出来,我再出来”
就这么愉快的决定了,蘅芜让山鸡男在她的房间外,也设下结界。
接着蘅芜就发现,山鸡男果然进到凤曦的卧室,估计是将这件事告诉凤曦。
待凤曦知道她老老实实闭关修炼,甚至做了结界,完全不可能搞小动作,凤曦对她的感官也会好上一两分吧。
闭关修炼的日子,如逝水般。
日升月落,冬日飞雪,少室山被染的银装素裹。
蘅芜并不知道,此刻九重天上,又发生了什么。
在金碧辉煌的天都宫阙,楚宸一袭白衣,不染纤尘,腰间别着流霜剑。
他白衣如雪,清逸出尘,步伐稳健,身姿如松。他沿着天都宫阙前的台阶,一层一层的走上去,所行之处遇到的仙子们,无不面飞红霞,用一双双冒桃花的眼睛偷偷睇他。
楚宸步入天都宫阙,冲着王座上的天帝行礼。
身着金衣,威严俊朗的年轻天帝,抬手示意楚宸平身。
“南辰少君辛苦了。”天帝赐座给楚宸,便问道,“你的父君近来可好”
楚宸含笑“师父很好,多谢帝尊挂怀。”
天帝道“数月不见,你看起来风姿更甚。”
楚宸恭敬道“楚某区区一宫少君,岂有什么风姿,不过萤火之光罢了。”
天帝笑着没接话。
两人随意寒暄几句,方进入正题。
天帝问“少室山近来有何异动”
“暂无,凤曦最近很老实。”楚宸道。他自从被蘅芜威胁着赶出少室山后,就暗中在少室山附近徘徊,探查少室山的情况。近来凤曦好似忽然消失一般,安静得离谱,楚宸也摸不到缘由。
听到楚宸的话,天帝松了口气,随即面覆愁容,叹道“凤曦在世五百多年,九重天就没得过安生。这般日子,何时是个头。”
楚宸一想到凤曦的嚣张和对他的侮辱,再想到蘅芜说她喜欢凤曦,楚宸的目光便散出阴霾。
“会到头的。”楚宸道。
总有一日,会找到除去凤曦的办法。楚宸暗暗想着。
世间万物,皆是一物降一物,凤曦也一定有弱点。
楚宸发誓他一定要努力找到。
这时,一名仙君从殿外走进来,走到天帝身边,施礼道“帝尊,天衍宫临亭神君称近日夜观星象,现太白入月之相,结合天衍命盘推算,恐是”
“什么”
“恐是被镇压在九幽之下的妖皇,要破封印而出,率群妖魔卷土重来。”
天帝顿时大惊,脸上血色半褪,身体微晃。
楚宸连忙起身,至天帝身侧跪下,安慰他。
天帝到底是天帝,仅是失措片刻就已完全恢复镇定。他躬身搀扶起楚宸,感念的拍拍楚宸肩膀,又转头向那仙君道“辛苦临亭神君,你回去告诉他,让他继续观测,勿要懈怠。”
“是。”仙君领命退下。
天帝道“既是妖皇想再出世,我便派天兵天将赴九幽之地,巩固封印。”
楚宸道“武神法力高强、有勇有谋,不如就派他前去。”
天帝道“我也有此意。”
见天帝已完全冷静,楚宸便回到座位上,端起茶杯,喝了口仙茶润喉压惊。
天帝亦饮下仙茶压惊,说道“再过两个月,就是凤凰帝君的诞辰了吧”
楚宸想了想“是,下下月的初九,正是凤凰帝君一万六千岁诞辰。”
天帝叹了口气道“虽然帝君已成那副样子,但该办的还得办,九重天不能忘记帝君对我们的大恩。”
楚宸同意天帝的想法,但他露出顾忌的神色“若是凤曦那日又闲不住闹上九重天,坏了帝君的寿诞”
天帝不由苦恼的揉揉太阳穴,思虑再三,道“便给凤曦下一份请柬吧,让他光明正大来参与凤凰帝君的寿诞。再怎么说,若无昔日帝君的牺牲,凤曦也不能从走火入魔中复原。帝君亦是凤曦的恩人,给凤曦下请柬,他自不会闹了。”
少室山。
时间在修炼中流逝得极快,蘅芜这一闭关就是两个月。其间她专注于修炼,偶尔透过窗户看一眼凤曦那里的情况。
黑色的结界依旧笼罩凤曦的卧室,他没出关,蘅芜也闭门不出。
两个月后,严寒的冬日过去。覆在少室山中的皑皑白雪,融化为甘冽山泉。冬去春来,鸟语花香。
而此时蘅芜的道基上,灵力已结成三瓣花瓣。
蘅芜的修为再次恢复一大截。
倒是通过这段时间的修炼,蘅芜发现,她体内的灵力十分顺畅,调用起来毫无阻碍。她之所以能在这几个月里,修为突飞猛进,与她灵力的井井有条有很大关系。
蘅芜还记得之前自己修炼时,因丹田受损,连道基都筑不起来,丹田里好不容易炼化的灵力也紊乱不成样子。
但自从某天晚上,她在睡梦中感受到一股暖流流进身体里后,一切都产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她的道基一夜之间成型,灵力也变得如此顺畅。
起初她将信将疑,以为是自己忽然走运。
但随着这段时间修炼的加深,蘅芜肯定,那晚感受到的暖流是有人助她修炼。
那人不但帮她修复丹田,还为她筑出基层,更把她的灵力整理到最适合修炼的状态。
那人是谁呢
蘅芜心里已经有了答案。
敢在夜里闯进凤曦的宫殿,跑到她床前花费一夜的时间助她修炼,且有这么大本事的,除了凤曦,不做他想。
凤曦送给她九节鞭向阳花,又拿着古镜映心带她照妖、哄她高兴,蘅芜本以为这就是凤曦为她做的全部。
没想到,凤曦背地里还帮她修炼吗
蘅芜心中涌出一股感激之情,还有那么一丝的感动。
但很快她就抿抿嘴,将这一丝感动掐灭了。
凤曦做事毫无章法,想一出是一出,全凭心意。没准她在这里感动,凤曦却早就想不起这茬。
这时候,外面传来山鸡男等人欣喜的呼声。蘅芜敏锐的感觉到,穿流在宫殿中那股由结界所散发的冰冷阴戾的气息,淡下去了。
难道凤曦出关了
蘅芜一念才至,就听见外头山鸡男兴奋的呼喊“主子,您出来啦”
蘅芜连忙从蒲团上站起来,冲到一盏铜镜前,整理一番仪容,打开自己的房门。
山鸡男见蘅芜打开房门,便把笼罩在蘅芜屋外的结界撤去。
蘅芜望着立在不远处的凤曦,抬手至唇边,激动的花枝乱颤,说不出话来。
凤曦看向蘅芜。
接着就听蘅芜带着哭腔喊了声“凤曦神君”她拔腿冲过来,笔直扑向凤曦,撞进他怀里。
凤曦低头看蘅芜,蘅芜在他怀里紧抱住他,恰恰莺啼,无比激动道“我终于等到您了,您不知道我这段时间有多想念您看不见神君时,我感觉自己的灵魂都宛如残缺一半。如今终于回到您怀中,我才觉得缺失的灵魂回来了”
蘅芜说罢抬眼注视凤曦,带着哭腔依依道“几个月没见,我真的好想您”
对上蘅芜染着茜色的眼,凤曦撇撇嘴,将她推开些,打量她。
蘅芜没什么变化,穿着件嫩黄色的襦裙,像只灵动的黄莺,这会儿正情意绵绵看他。
凤曦忽然觉得,数月不见,陡然瞧见蘅芜这张脸,倒有两分赏心悦目的感觉。
他目光幽幽梭巡,感受到蘅芜周身的灵气比之前旺盛不少。
还算天赋不错吧,几个月时间就能恢复一大截修为。
凤曦看蘅芜时,蘅芜也顺便查看凤曦。
他穿着件苍蓝色长袍,长而曳地,身披薄薄的玄色斗篷。蘅芜特别注意观察凤曦的脸色,她还记得凤曦闭关前,忽然就脸色苍白。现在看来却是恢复了。
蘅芜主动说道“凤曦神君,我这段时间修为进长不少。”
凤曦轻笑“哦”
蘅芜扯一扯他袖子,仰脸感激道“谢谢您帮我修复丹田,还帮我筑出道基、整理灵力,我真的好感动”
凤曦无所谓的低哼一声。
蘅芜朝后退三步“凤曦神君,我已经恢复到能飞了,我飞给您看看”
她说完见凤曦抱臂,好整以暇等着她飞,蘅芜心里一喜,立刻运气,双脚离地飞了起来。
她拈来一片云朵,在半空中一跨步踩在云朵上,驾着云朵在宫殿上空溜达两圈,一边飞一边向凤曦招手。
于蘅芜来说,过了那么久不能自己腾飞的日子,如今能飞了,她的心情就像是憋了几个月终于能洗澡一般,恨不得在天上飞一天。
见凤曦一直看她,蘅芜扬起最明艳的笑脸,向着凤曦挥手呐喊“神君,您看我飞得怎么样”
凤曦刚想说“勉强还行”,就听蘅芜惨叫一声,从半空中坠了下来。
凤曦到嘴边的话散去,撇撇嘴,说道“真笨。”
那声“真笨”蘅芜是没听见的,但她这一刻深觉得自己笨死。看来是腾云之法恢复得不那么纯熟,这不忽然之间就没控制好,一个失衡栽下去了。
蘅芜在半空中惊叫“神君救我”
一道身影迅速从蘅芜视野间飞过,下一刻,她便被搂入一个温热的怀抱里。
蘅芜松一口气,赧颜的红了红耳朵。她看向凤曦近在咫尺的脸,他白皙的脸上挂着一副嫌弃的表情,冲她说了句“你刚才带脑子了吗”
蘅芜讪笑着努努嘴,把自己埋进凤曦怀里不说话。
山鸡男等人皆仰头望着,见蘅芜无事,心中也都一松。
就在这时,他们听见宫殿外有鸟雀的啼鸣声,宣告少室山来了客人。
凤曦抱着蘅芜落地,蘅芜也注意到鸟雀的宣告。她离开凤曦的怀抱,扭头一看,竟见到空中有人腾云,飞快而来。
待那人离近,蘅芜稍有些吃惊,竟是九重天来的传谕仙君
传谕仙君是专门传达天帝命令的官署,来到少室山的这位,样貌堂堂,衣袖飘飘,远远观来仙姿玉骨。可仔细一看就会发现,仙君下半身的布料在微微起伏,明显是衣服里的双腿颤抖得厉害。
再看仙君的神色,那恐惧的满脸发白还要强行保持真诚微笑的模样,蘅芜看着都为他心疼。
看大黑鹊把人都吓成什么样了。
“凤曦神君。”仙君落地后,来到凤曦面前,僵硬着身子行了一礼,唇齿间都在微颤。
仙君战战兢兢摸出一封请柬,双手递给凤曦“本月初九,是凤凰帝君一万六千岁寿诞,九重天邀您赴宴。”
凤曦眯起眼,视线在请柬上一扫,就落到仙君脸上。
仍低着头的仙君顿时打了个寒颤。
凤曦冷笑“怎么想到邀请我去参加这种宴席”
仙君又打了个寒颤,支吾着说不出话来。
“算了。”凤曦拎过请柬,瞟了眼两股战战的仙君,“没意思。”
仙君艰难道“那在下便回去复命,就说神君您接下了请柬。”
“滚吧。”凤曦看也不看他。
仙君如蒙大赦,赶紧脚底抹油飞走了。
凤曦打开请柬,红色请柬里夹着几瓣九重天的露桃花。请柬上的字是用法术化作的流光,写明请凤曦参加凤凰帝君赤羽的寿诞宴席。
凤曦看罢请柬便丢给山鸡男等人,一干手下纷纷看过请柬,均有些惊奇。
山鸡男问道“主子,您去不去赴宴”
对于九重天请凤曦赴宴这事,蘅芜在刚才听传谕仙君说起时,就大是惊讶。
若她没记错的话,前世凤曦并未被邀请去寿宴。
蘅芜知道因为自己重来一世,改变了一些人的轨迹,从而改变某些事情。
但这件事的变数是出在哪里
难道是因为楚宸
前世,楚宸忙着追求她,根本不关注凤曦,这一世却是不同的。
况且,楚宸是天帝的心腹良臣,能够影响天帝的决定。
但不管怎么说,九重天诸神对于凤曦,向来是恭恭敬敬捧着,能躲多远就躲多远,万万不想招惹他。眼下忽然请他光明正大去喝酒,是何意
凤曦幽幽道“他们这是怕我于寿宴当日打砸九重天,更是借着这封请柬告诉我,凤凰帝君身死道消,终是被我拖累的。”
蘅芜不禁想到两百年前,她去凤帝那里送贡酒的情形。原本龙章凤姿的凤帝,却在经历唤醒凤曦之事后,只余下一缕神识,变成无知稚童的模样,懵懵懂懂,毫无记忆。
心中为凤帝和凤曦唏嘘,蘅芜问道“凤曦神君,您打算去赴宴吗”
“呵。”凤曦抬手缓缓抚摸下巴,若有所思,蓦地愉快笑道,“抛铜钱吧,正面就去赴宴,反面教他们自己哪儿凉快哪儿玩去。”
蘅芜“”
这是什么转折
凤曦接着真变出一枚铜钱,抛了起来。铜钱落地,咕噜咕噜滚了几圈后,定格。
是正面。
凤曦皱皱眉“扫兴。”
看来他很想丢成反面,也就是说不想去赴宴还不等蘅芜说话,山鸡男就说“这是天意啊主子不是最看不上天意,要和天意对着干吗要不咱别去”
凤曦道“天地造化你我,偶尔顺应一次天意也无妨。”
山鸡男“”
蘅芜“”
凤曦从山鸡男手里取回请柬,丢给蘅芜。
蘅芜连忙接住。
“蘅芜仙子,准备准备,初九你也去。”
听了凤曦的话,蘅芜怔了一下,应道“好。”
蘅芜几乎能想到,待她和凤曦一起抵达九重天后,那些仙神们会如何看她。多半就是用一种“你为何与反派同流合污”的眼神,鞭挞她的良知。
然而他们又会碍于凤曦,不敢盯着她看太久。
嗯,被所有人看不爽又干不掉的感觉,她很快又要体会一遍了。
初九那日,蘅芜将一切准备好后,来找凤曦一起去赴宴。
当蘅芜走到宫殿前苑,看见凤曦时,吓了一跳。
凤曦竟然全身冒出黑紫色的流光,这、这是即将化出真身的前兆
蘅芜连忙跑向凤曦“凤曦神君”
“退开点。”凤曦转头看了眼蘅芜,他右面唇角轻轻向上一斜。
“蘅芜仙子,你不是很想看我的真身么”
蘅芜“啊”她哪有。
凤曦扬一扬下巴,悠悠然道“上次你手持映心,却照不清楚我的真身,你不是为此而遗憾”
蘅芜她真没有。
凤曦道“今天我心情好,就带你飞一次九重天。”
蘅芜行吧。
蘅芜兴奋的直眨眼“好的”
接着,自凤曦身上散发的黑紫色流光,陡然大盛。耀目的流光将凤曦的身影吞没,也刺得蘅芜无法睁开眼。
蘅芜忙抬起手臂,挡住眼睛,从手臂下眯着眼继续看。
她看见黑紫色光芒中霍然伸展开一双漆黑的鸟翅,有片片黑色羽毛纷扬飞开,如黑色的雪一般,落向周围每一处。
随后光芒渐暗,接连出现在蘅芜眼前的,是鹊鸟漆黑的尾羽,漆黑的鸟喙,一双黑曜石般漆黑的眼睛。
这只高大的、巨大的、硕大的大黑鹊,完全展露在蘅芜面前,侧过头,黑幽幽的双眸注视蘅芜。
蘅芜与凤曦对视,她的双手不由自主移动到嘴边,捂住嘴,杏子眼眸怔怔的睁大。
这一刻,蘅芜心里只有一个想法。
娘亲这只大黑鹊实在是
太、丑、啦
“还愣着做什么上来。”凤曦的声音忽然响起。
蘅芜愣愣看着面前和她说话的大黑鹊。
明明黑不溜秋,连眼睛长在哪里都要费半天功夫才看清,但偏偏蘅芜就是从大黑鹊身上,看出凤曦一贯高傲嫌弃的姿态。
“来、来了。”蘅芜连忙答应一声,然后跑到大黑鹊跟前,运起真气,轻轻腾空,飞到了他背上去。
待蘅芜坐稳,大黑鹊展开双翅,冲向高空。身后还跟着山鸡男等一干少室山的鸟雀,浩浩荡荡,如乌云过境,朝着九重天飞去。
当看见山鸡男化成的七彩山鸡飞得又快又稳时,蘅芜的表情就像是吃了苍蝇般,说不出自己内心的感受。
不是,这年头连野山鸡都这么能飞吗万里高空啊
自然山鸡男不会知道蘅芜心里的想法,他与其余一众鸟雀,铺天盖地,簇拥着凤曦。这画面极为壮观,尤其嚣张。
蘅芜不禁朝下看去,偌大的少室山,渐渐缩成拳头那么小。周遭山河万里,星罗棋布的山川水域,组成一幅辽阔广袤的美好画卷。
随着大黑鹊越飞越高,这幅山河画卷就延展得越大,云丝缭绕,看得蘅芜一颗心都不由震荡起来。
就在这时,蘅芜忽然注意到,大黑鹊右边翅膀的翎羽,缺了一根。
她开口就要询问凤曦怎么少一根羽毛,话到嘴边,想到那日凤曦在与她亲密后忽然甩脸的场景,她又将话咽下去。
那时候凤曦说,蘅芜仙子,不该你问的,就别问。
蘅芜回忆到这里,心口微觉得有点闷。她又看了眼凤曦的翅膀,打定主意就当没看见。
于是蘅芜在凤曦背上玩起来。
她发现,这只大黑鹊坐起来的感觉还不错。他背上的毛比较软,像个垫子似的。别说,大黑鹊虽然又黑又丑,但羽毛确实光感而亮泽,像是上好的黑檀木。
蘅芜看着看着就忍不住上手摸,凤曦背部有些毛是绒毛,手感很好。蘅芜随手揪起一把,来回摸了几下,越摸越上瘾。
忽然凤曦幽幽的声音自大黑鹊嘴里传来“你还要摸到什么时候”
蘅芜动作一僵“我”
凤曦不耐的甩出三个字“痒死了。”
蘅芜不好意思道“您的羽毛生得太好了,我心中欢喜,情不自禁就摸起来了。”
跟在凤曦身边的鸟雀们闻言,集体抖了几下,有几只鸟雀差点因忘记扑扇翅膀而掉下去。
蘅芜好似听见凤曦哼了一声,这回她老老实实管住自己的手,乖乖趴坐在凤曦背上不乱动。
跟在后面的山鸡男见状,心里直呼敢揪主子的毛,放眼天地间,怕是独蘅芜仙子一份啊
大黑鹊越飞越高,直冲九重天宫阙,领着一众少室山鸟雀,如蝗虫过境,乌云吞海。
振翅声传遍天阙,所经之处,风声呼啸,无法无天。
那些已经抵达九重天的仙神们,一看见这阵仗,好些人都乱了套。本来还在闲庭信步优雅赴宴的,当看见凤曦的真身时,拿扇子的掉扇子,腾云的差点跌下去,还有人惊叫着转身就跑,慌不择路。
凤曦从他们身侧一路飞过,蘅芜便听见此起彼伏的惊呼声。
甚至还有胆小的仙子,直接瘫软在原地,抱成一团战战兢兢望着凤曦。
这让蘅芜不由想到九重天大乱之日的场景。
多么的似曾相识。
很快,凤曦抵达鸾台,这里是通往宴会的入口。
在鸾台上空,凤曦忽然化作人形。蘅芜始料不及,只觉身下空了,她直接坠落下去,这一刻把她吓一跳。
好在下一瞬她就被化作人形的凤曦接住,被他横抱着,他悠悠降落。
周围的仙神们全都战战兢兢、瞠目结舌的望着这一幕。只见凤曦头戴紫金冠,身穿紫色勾金边长袍,脚蹬黑色蟠金纹靴,丰神俊逸,惊为天人。他怀中横抱一位玲珑妙人,悠悠然从天而降,衣袍纷飞出张扬肆意的线型。
黑色蟠金纹靴踩在鸾台上,一众鸟雀环绕。凤曦将蘅芜放下来,蘅芜看看周围哆哆嗦嗦的仙神们,忽然觉得,自己好像是传说中的“狐假虎威”。
突然她就看见,左边有一道熟悉的白色身影,腰佩流霜剑,是楚宸
再看右边,也有一道熟悉的身影,浅色衣袍曳地,袍角绘满诸天星象的纹样,是临亭神君
蘅芜“”
怎么一上岸就遇到这种虎狼环饲的场面
楚宸也才到鸾台,刚要动身去紫金帝台,凤曦就来了。
当看见凤曦居然允许蘅芜骑在他身上,还公然抱着蘅芜落至鸾台,楚宸和所有人一样瞠目结舌。
接着来此的仙神便集体露出恐惧神色,还因凤曦踏上鸾台,均不由得向后退。唯有楚宸立在原地,眼底闪过一道深重的阴霾。
当和蘅芜视线对上时,楚宸眼底又是一沉,随后若其无事的向着凤曦躬身作揖,端的是仪态温润,沐如春风。
“凤曦神君。”
作者有话要说凤曦呵呵,这个欺负我老婆的东西送上门来了,我虐死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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