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絮X临亭（5）

    与蘅芜叙话完, 兰絮随临亭离开朝凤殿，回天衍宫。

    路上，兰絮不知怎的, 频频想到蘅芜说的话。她不由看向身侧的人，心里有些乱，索性一路无话。

    这之后的日子, 与之前并无太多不同。除了兰絮因为君妃的身份，在待人接物的角色上发生变化。其他的, 都很寂静平和。

    入秋了，天气有些凉了，特别是晚上的时候。

    被子变厚、变宽，晚上兰絮在被子下娇泣, 时间长了会喘不过气, 便只能钻出被子，娇声喘息。

    临亭应是知道她憋坏了, 便抱着她轻轻拍着。

    兰絮侧过头, 在他脸上亲一下，又转回头喘气。

    累到精疲力竭时, 她靠在临亭怀里，动也不想动。

    他熟悉的体温，熟悉的气息，兰絮一接触到，就会本能的放松自己。

    她好像开始习惯这样的日子了。

    就在这日，临亭带着她在宫里走。他说，要带她去个地方。

    兰絮不知那是什么地方，她只能随着临亭，跟着他在宫中的亭台楼阁间穿行。

    最后他们走到宫苑后方, 这里有一座上锁的院子。

    这个上锁的院子，兰絮之前在天衍宫散步时就发现了。

    因为院子上锁，她猜测可能是禁地，或者是废弃之处。非礼勿进，故她没有动用法力进去看。

    这会儿，她想不到临亭带她来这里是做什么。

    两人走到院子门前，临亭轻轻一挥袖，门上的锁应声飞起。

    门开了。

    门内呈现出的景色，令兰絮怔住。

    “这是”

    兰絮有些不敢相信，临亭牵住她的手，她懵懂间跟着他走进院子。她看着院中的一切，越发惊住。

    这竟是一座花圃，栽有鲜花、仙草，十分有意趣。

    说是花圃也不尽然，它还像个花园。除了花草外，院子里有休息的凉亭和石桌，有一架秋千。

    兰絮环顾这些，仿佛能想到在这里玩耍很有趣。可以在凉亭下乘凉赏花，可以在石桌上下棋，最有趣的是，可以坐在秋千上，看万紫千红。

    而这些花花草草，看起来都是新种上不久的，土壤有着明显翻新的痕迹。还有不少花草被种植在花盆、花坛里，兰絮忽然就有种去修剪养护花草的冲动。

    她不解的望向临亭，却见临亭神态淡然，眉梢眼底藏着丝温和，问她“喜欢吗”

    兰絮心间一震，喃喃道“这是”

    “为你建造的。”临亭道。

    兰絮心中的猜测坐实，一颗心再度震颤，一时没说出话。

    临亭带着她走到那些鲜花、仙草旁边，说道“我见你在天衍宫这段时间，常会侍弄花草，便想建一座花园，供你打发时间。这些花草都有灵气，你可以修剪侍弄。”

    草木仙子没有不喜欢花草的，侍弄花草对她们来说，是一件无比惬意幸福的事。临亭的话让兰絮蠢蠢欲动，她对这个花园充满喜爱。可喜爱的同时，兰絮的心也跟着震颤不已。

    她讷讷望着临亭，几乎失语，唯能唤出他的名字“临亭神君”

    临亭再问“喜欢吗”

    兰絮娇柔的嗓音里，是藏不住的喜悦和微颤“我很喜欢。”

    很惊喜，惊喜得不知所措。

    她望着面前的男人，没想到他会为了她，专门弄这么一座花园。

    这里的花草、秋千、凉亭，每一处都凝结着他的用心。还有一个明显细节，就是这花园的色调风格是柔嫩温婉的，就好似为她量身定做。

    兰絮迷惑了，为什么她会觉得，临亭对她的好，并非像是对贵客那般，而是还藏着些娇宠的意味

    是他一直以来太淡然内敛，才让她瞧不真切吗

    还是说，他这个人本来就是如此，对自己的女人都是这样的。不是她，换成别人也一样

    兰絮只觉心绪像是扭成一团，拧成一个结，塞得胸口闷闷的，乱乱的。

    她一时思绪纷杂，没有注意到，临亭从旁走过，在一片开得正好的芙蓉花前停住。

    他抬手触上朵朵芙蓉花，折下一枝色泽饱满的，回身行到兰絮面前。

    兰絮回过神，半张着唇，讷讷看临亭将芙蓉花插向她的发髻。

    他一手摸着她的发髻，找好位置，另一只手再缓缓插进芙蓉花。

    他看不见，故而摸索的时间有些长。这期间周遭静静的，只闻两个人的呼吸声。兰絮袖子下的手不知怎的，有些紧张的捏住袖子内里。她听见自己胸腔里，一颗心跳得厉害。花枝入发髻的感觉，也仿佛十分鲜明。

    花戴好，临亭放下手，一双空洞的眼眸在打量兰絮。

    兰絮颤颤抬起手，摸到发髻间的芙蓉花，层层花瓣柔软而微凉。

    她又看向临亭，忽然就心里一酸。

    旁的男人为女人簪花罢，便能好好欣赏自己的作品。可他，看不见啊。

    兰絮不由难过“临亭神君”

    临亭应一声，说“小絮，我看看你的样子。”

    他说着，更靠近兰絮一些。他再度抬起双手，轻轻触碰到兰絮的双颊。

    温暖干燥的手落在脸上，兰絮竟又觉得心无端跳了一下。他的手在她脸上触摸而过，时而停留，时候移动，缓慢而耐心的获取她的模样。

    他用那双在夜里摆弄她身体的手，描摹感知她的容颜。

    粗糙掌纹摩挲过细嫩皮肤的感觉，鲜明的渗进兰絮心里。不知为何，这样缓慢认真的接触与感觉，让她想到幔帐里，他的粗糙和她的柔滑，却比那还要令人颤栗难忘。

    临亭的手移动到兰絮发髻上，轻轻感受她今天梳得发髻，最后他的指尖离开芙蓉花。

    他道“很美。”

    兰絮脸上一片酡红，问道“您能感受到我的样子吗”

    “能。”临亭顿一顿，嗟叹道，“若能亲眼看看，就好了。”

    这语调里蕴含的遗憾之意，很是明显，一瞬就揪住兰絮的心。

    在鸿蒙之渊给所有人看的那段往事里，临亭是为大义而目盲的，兰絮知道他无怨无悔。

    可无悔，却有憾。

    此刻的他，是真的很想看见她的样子吧

    兰絮忍不住眼角微红，柔弱音色里多出一丝哽咽。她问“您以后，还能复明吗”

    临亭沉默了一下，说道“若能修成真龙，或许可以。”

    可是，金瞳青蛇天生得天独厚，机缘多在前期耗尽，反而难以像普通蛇类那样，修成真龙。

    一千条金瞳青蛇里，能有一条成为真龙就不错了。多少金瞳青蛇，终其一生都只是虬龙，甚至只是蛟。他在虬龙之位待了两千五百年，只怕也没有机会了。

    这一瞬的沉默充满落寞，兰絮感受着临亭的情绪。纵然他不是情绪外放的人，但那种遗憾，和对天意的无奈，刺得她心口难受。

    她忽然就心软无比，想要靠近这个人，想要告诉他，没关系的。

    他不是常说，失之东隅收之桑榆吗没关系的，也许不成为真龙，未来有一天他也能看见啊。

    不知不觉，兰絮贴近临亭，鼻子里带着哭腔，双手颤颤抚上他肩头。

    她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只想他别那么难过，想陪着他度过这段情绪。

    呼吸交错，临亭低下头，唇触到兰絮发间那朵芙蓉花的花瓣，渐渐向下。

    说不清是谁先动作的，等兰絮意识回笼时，她已经和临亭吻到一起了。

    她的双臂搂着他的肩颈，他一手环着她的腰，一手从她发间落到她背后。

    徐徐用力，不知不觉，越抱越紧。

    兰絮昏昏沉沉望着近在咫尺的男人，低低嘤咛一声，闭上眼。

    心间一颤，好似有花瓣落在心湖，轻柔却无比鲜明；心再一颤，好似一朵接一朵花瓣，落下心湖，无无声间荡起一圈圈不停歇的涟漪。

    朵朵花瓣，就像是兰絮发间的那朵芙蓉花般，在她的心湖开出了花。

    她恍惚觉得，她和临亭之间，有什么东西，和之前不一样了。

    这晚，一切都和往常相同，又有那么些不同。

    兰絮在疲累间，望着临亭染上汗的面庞。她觉得，这个男人好像变主动了，比之前都要主动。

    她亲吻他时，得到的是他绵长的回吻。一向清幽自持的神君，被欲念包裹的样子，宛如为她跌下神坛，惹得兰絮心肝猛颤。

    兰絮无力的卧在他怀里，像是那朵簪在她发间，盛放的芙蓉花。

    意识模糊的时候，隐隐感知到她被临亭抱起，去了浴池。

    兰絮不想动，合起眼睛埋在临亭怀里。他的心跳声，随着他身体变好，一天比一天更加强有力，竟带给兰絮一种安全的感觉。

    迷迷糊糊被洗好、擦干，抱回幔帐里，兰絮半睁开眼，头在枕上挪了挪，给临亭腾出位置，接着又闭上眼睛昏昏欲睡。

    在沉入梦乡前夕，她听见临亭低低唤她的名字。

    “小絮”

    他后面还说了什么，声音很低很低，她听不清了。

    秋日渐深，九重天的枫叶红了。

    晨间，红日从东海的扶桑树后升起，阳光与枫叶的颜色交相辉映。傍晚，黄昏洒遍整个九重天，将枫叶染得更红。

    这日，兰絮想要回仙酒苑自己从前的房间，取些东西过来。临亭本想让他的徒弟代劳，但兰絮不想耽误两个徒弟的功课，便自己去。

    兰絮请了合欢仙子作陪。

    合欢仙子这段日子时不时就来天衍宫探望兰絮，一来是给兰絮送些滋补的药方，二来也是代蘅芜来给兰絮问好。

    蘅芜已经显怀，凤曦不许她乱跑，一边还吃兰絮的醋。蘅芜没办法，只好让合欢仙子多去看看兰絮。

    合欢仙子到天衍宫后，陪着兰絮，一起腾云去仙酒苑。

    兰絮娇柔羞涩，合欢仙子脾气烈说话直，两人聊这一路，兰絮频频被合欢仙子说得脸红。

    在途经紫金帝台附近时，远远的，有七八个仙子聚在一树红枫下，谈论什么。

    本来这与兰絮无关的，但兰絮忽然听见自己的名字从她们口中被谈论出来。

    她不由去听。

    仙子们的一言一语，皆入耳中。

    “你们说兰絮是走了什么好运，犯下那么大的罪，没点儿事不说，还一跃成了天衍宫的君妃，这可真是”这仙子连着说了几个“真是”，后面的话也没说出来。

    便有仙子笑话她道“真是什么人家就是运气好，有什么办法临亭神君那是什么人，冷漠孤僻，不近女色。九重天次次办选妃宴，他从来没出现过，偏偏亲自去向天帝给兰絮请封君妃。听说，天帝不情愿得很，但架不住临亭神君坚持啊。再说，天帝也得看蘅看凤后娘娘的面子呢。”

    “你说这兰絮，平时不声不响的，怎么就有这能耐”

    “怎么不能有这能耐人家是鹿活草，能救命的”有个仙子插话进来，语调里似有鄙薄，“你们看啊，养个鹿活草在宫里头，又能滋补自己，这鹿活草姿色又不差，临亭神君没理由不要她啊。依我看，搞不好兰絮就是故意的，趁人之危自荐枕席，靠着自己的姿色和真身，爬上一宫君妃的位置。”

    这些话传入兰絮耳朵里，就像是针扎似的，听得她心中刺痛。

    那群仙子们没注意到兰絮，还在说。

    “也是人家厉害，能拿得住临亭神君。不过话说回来，原来临亭神君也不是无情无欲。既然他能立兰絮做君妃，也能立旁的美貌仙子做侧妃吧。”

    “你这话说的敢情你想去给临亭神君做侧妃”

    “我可没说，也不想。只是我不想，这九重天却多得是人动心思。想想从前南辰少君还在的时候吧，每次一选妃，多少元君仙子都盼着被他选中。临亭神君容貌气质皆不输南辰少君，且是一宫之主。大家以前不往他跟前凑，是以为他对女人没兴趣。现在嘛”

    仙子说到这里啧啧两声，意思不言而喻现在嘛，可有好戏看了。

    兰絮脸上血色褪尽，双手不由紧捏上襦边角，手指颤抖，梗着脖子想说什么。

    合欢仙子已是忍无可忍，拉着兰絮就冲到那些仙子跟前，劈头盖脸道“你们哪个宫的这么嚣张也不看看自己的德行，什么话都敢说”

    仙子们吓了一跳，再定睛一看，认出说话的人是后土娘娘座下的合欢仙子，兰絮本尊还来了。

    一时间仙子们噤若寒蝉，赶紧低头给兰絮行礼。

    合欢仙子见这几人夹着尾巴的样子，气不打一处出，对兰絮道“你不用摆什么大度，想收拾她们尽管收拾什么阿猫阿狗也敢在九重天胡言”

    兰絮是生气，是恨不得把她们都发落去妄念宫思过，可是，气恼、羞辱有什么用她们的话刺在她心中某个极痛的地方，她满脑子都是“养鹿活草滋补自己”“美貌的侧妃”这样的字眼。

    她们说错什么了吗没有，她们说的好像都是事实。

    兰絮只觉心下冰凉，一股她无法掌控的刺痛，在心上蔓延。

    她没心情和这些人耗下去，沮丧而去。

    她想，她离去的背影一定很落荒、很难看。

    见兰絮离去，合欢仙子却是不会放过这些仙子的，她冷笑道“我记住你们了，等着”说罢无视仙子们红一阵白一阵的脸色，追上兰絮，安抚的拍拍她的后背。

    等兰絮到仙酒苑拿到东西后，合欢仙子又将兰絮送回天衍宫。

    兰絮捧着东西，告别合欢仙子，走到天衍宫门前。

    在宫门口，兰絮窒住，怔怔看着敞开的宫门。

    宫门前，有个美貌多情的仙子，正上前一步，欲扯临亭的袖子。

    这一瞬，兰絮仿佛听见自己的心瓣，撕裂的声音。

    作者有话要说　　提问如果临亭复明了，他会如何好、好、的、看、兰、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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