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五章

    那贼贵贼贵的发光海螺不知疲倦地在黑夜里闪烁,刺眼的亮光折腾得宁枝半宿没睡。整个夜晚,她的房里亮着花里胡哨的光芒。

    直到天色蒙蒙亮,她才抵挡不住困意。

    但是也未容她合眼多久,外面那沸沸扬扬的吵闹声,很不给人面子的开始扰宁枝的清梦。

    宁枝还在熟睡中就听剑外面一阵吵闹。

    “你们剑宗非得护着这个妖女吗?!”

    “人赃并获!你们还有什么可说的!她就是想趁乱破环仙界安宁。”

    好多陌生的声音都聚集在她门口响起,尖锐的、阴沉的、语调迟缓的……

    宁枝在诚心殿居住了这么久了,她的门口还是头一次这么热闹过。

    在那些急不可耐地质问声中,珍珠那怒气冲冲的声音就显得格外独特。

    气势汹汹的珍珠似乎正在门外拦着某些人,不让他们近来打搅宁枝。

    但是奈何外面根本不听劝,那群人声音越发喧闹,若是争吵也就罢了,可是恍惚间,宁枝像是听到了灵剑出鞘的声音。

    她顿时蹙眉,起身快速地收拾好自己,随后披上外套便出门而去。

    门外的吵闹声仍在继续,来闹事的人见宁枝出来,他们不仅不停下咄咄逼人的话语,反而还越说越热切。

    闹事的弟子并未身着剑宗弟子的道服,而且这群人宁枝看着也觉得脸生。

    她并未见过他们,这些人想来也不是温禁门下的弟子。

    而此时闹事为首的那人语气猖狂,毫不顾忌宁枝是否在场,他眉头深皱,脸上满是不满,“什么稍安勿躁,我不跟你搞稍安勿躁!我就想知道今天能不能拿到人!

    温禁都没出面拦我,你们居然准备拦我?你们剑宗是没管事的人了吗?”

    这破锣嗓子一般的声音快速传入宁枝耳中,这人的声音太有辨识度,她不能部记起来此人是谁——

    云霄峰的峰主沈越山。

    沈越山是渝山的一处小宗门的宗主,居住在云霄峰,常年带领弟子在那处山峰修行,与剑宗井水不犯河水。

    毕竟和剑、气二宗比起来,沈越山管辖的的确只是一个偏支小宗门。

    无论时实力还是战斗力,云霄峰都远远比不上温禁所在的剑宗。

    渝山各路宗门都是宗主自行管辖,渝山掌门虽然有统辖各宗的权利,但是掌门他潜心修炼,最近百年已经很少出来干预各宗事务。

    所以各路宗门在渝山的地位如何,那就要各凭本事了。

    温禁因为拥有绝对的实力,再加上他本人的性格又冷漠不好说话,因此他在渝山声名远扬,是出了名的不好惹。

    不过,沈越山即便是个小宗主,在渝山的存在感却也没差到哪去。

    其原因主要是因为,沈越山曾经与掌门一同下山历练。

    历练境况凶险,他们在途中遇到大批歹人偷袭,当时的沈越山为了保护渝山掌门,遍主动替他挡住了致命一招,因此也舍去了一条胳膊。

    而好巧不巧,当时偷袭掌门他们的,正是一群凶神恶煞的海族。

    这事在渝山广为人知。

    也因此大家都知道沈宗主对宁枝怀有极强的偏见。

    宁枝嫁到渝山时,他就闹腾过好一阵。他当时表露出的千种不愿,就仿佛是他要和宁枝成亲一般。

    即便后来宁枝在渝山安分守己,从未主动生出事端,沈越山也对她没什么好感。

    宁枝这安静的行事风格和冷静的脾气,这些在他的眼里,也不过是一条人鱼公主所做的表面功夫,是用来迷惑众人的伎俩。

    温禁中了她的圈套,他沈越山才不会!

    眼前的状况一时有些尴尬。

    昨日出来那样的事,今日沈越山就要来拿人。

    而且看云霄峰摆出来的这架势,好像是他们今日不拿到人就不走了?!

    “又不是所有的还海族都是人鱼,当年袭击你与掌门的海族,早就已经查清楚了,那明明是盘踞在海底的蜈蚣妖虫。

    他们连正儿八经的海族都不是,沈宗主为何要将这件事强加在宁枝身上?”

    沈越山嗤笑一声,“袭玉,你还真是胳膊肘往外拐。就算当年那件事并不是宁枝做的,那昨晚夜袭庙会那件事难道还和她没有关系吗?

    你不要睁着眼睛说瞎话了,昨晚我有那么多弟子都亲耳听到那偷袭者,他喊宁枝为长公主。你还任何他们海族是乖乖地想和我们谈和的吗?

    我知道你是温禁的师兄,但是总不能他眼瞎你就放任他眼瞎吧?

    现在五年时期已到,人鱼部落马上就要求渝山把他们的长公主放回去,可是偏偏宁枝迟迟未归。

    这个时候他们急了,就自乱阵脚。派出虾兵蟹将来偷袭温禁。

    这件事,不是本来就说得通的吗?你还要为她辩解什么?”

    袭玉沉默,其实他仍觉得此事有诸多疑点。但是眼下沈越山太咄咄逼人,眼前的事实又的确对宁枝很不利。

    现在站在云霄峰弟子的对立面,正在为宁枝说话的人就是袭玉。他既是剑宗的宗主,同时也是温禁的师兄。

    渝山的剑宗一脉,掌门最初是任命温禁担任剑宗宗主。因为纯阳道君的剑法精妙,实力不容置疑。

    不过温禁潜心修道,并无意宗主之位,所以现在剑宗的一把手才是袭玉。

    袭玉和温禁二人已经是师兄弟多年,就看在在这层关系的份上,袭玉也不会任由沈越山带走宁枝。

    袭玉道,“事情究竟如何,你我都尚且不知。不如我们各退一步……”

    “退什么退!”沈越山才没有那个耐心和海族的人耗着。

    他见着宁枝就心烦。

    此行他就是为了捉人回去问罪,他不可能空手而归!

    五年了、五年了!

    可算让他逮着把柄了!

    “那个偷袭者不是已经被温禁冰冻起来了吗?”

    袭玉周旋道,“等他身上的寒冰融化,你再去好好审问他不行吗?何必要急这一日两日呢?”

    “袭宗主真是说笑。你我二人之中,有谁能解开温禁的寒冰咒术吗?”

    沈越山看见那冰雕就不畅快,恨不得将那冰雕的手臂也剁下来。

    要不是寒冰咒将那偷袭者冰封住,他早就先下手为强了。

    听闻纯阳道君昨晚就带着弟子下山历练去了,按照他那么严苛的训练弟子的态度,没个十天半个月他能回来吗?

    等到他回来,黄花菜都凉了。再说要不是做贼心虚,他跑得那么快做什么。

    沈越山的声音极大,像是要故意说给宁枝听。

    他倒要看看,这位在渝山惺惺作态,装作什么也不知、什么也不懂的人鱼长公主,到底还要装傻到什么时候?

    海族想来狡猾多端,哪怕人鱼海族只是海族中的一个异类,但估计也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他们肯定也好不到哪里去!

    长着鱼尾巴的都不是好东西。

    宁枝此时已经穿戴梳妆完毕,她神情冷淡站立在一众人中央。

    宁枝身姿极佳、气质清丽。

    她鬓边垂落的丝丝碎发,被微风缭得微微晃动。身着白净的留仙裙,肤色比白玉更加白皙出众。

    举手投足间很有规矩,宁枝俨然看着就如同真的仙子一般。

    “那依照沈宗主的想法,应该怎样处理此事?”她问道。

    “那还用说?”沈越山嫌弃地看了她一眼,再漂亮的海族在他眼里就是一条鱼,“你跟我们回到云霄峰去然后……”他看了袭玉一眼,将原本要说的话勉强换成了,“等你能自证清白后再离开,不然你就老老实实地在云霄峰呆着。”

    袭玉觉得不可。

    云霄峰这样做分明是要软禁宁枝!

    这样若是让宁枝的父王母后知道了,岂不是又要开始一场大战?

    这什么破馊主意!

    宁枝微微歪头,她想了一会儿自己的处境,便点头答应了。

    “好,我和你去。”

    她必须要去。

    她也想自证清白,她也想知道,到底是谁要把偷袭温禁的罪名按在她头上。

    如果就任由这么不明不白地将此事揭过去,她才是那个无缘无故替别人背锅的人。

    宁枝在剑宗是出了名的脾气温和,但是,云霄峰的弟子显然没想到她这么容易松口。

    为首闹事的沈越山更是愣了半晌,不过他赶紧调整心神。

    随后大手一挥,叫弟子将宁枝带回去,严加看守。

    ***

    温禁现在身处辽阔的南境海域。

    从渝山赶赴至这里,哪怕是御剑而行也需要三个时辰。

    南境海域与渝山相隔极远。渝山四面都是山,身处大陆中部,方圆八百里没有海洋的踪影。

    大海里的一切东西,对于渝山而言,都是稀缺物品。

    温禁并不是没有察觉到昨晚事情不对,相反,他是第一个察觉到此事事有蹊跷的人。

    他昨日并未休息,而是将宁枝送回去后,就立刻起身赶赴这里。

    在秋霜节上偷袭他的那个诡异男人,那人的疑点实在是太多了。

    那人身上泛着一股浓厚的海腥味,但是不仅是海腥味,还有一股腐烂很久的尸.臭味道。

    与其说那人是在攻击他,还不如说是在明中攻击他,暗中攻击宁枝。

    温禁沉沉地看着眼前的海域,阴沉沉的天色无形间给大海蒙上了一层阴暗的面纱。在水天相接处,似乎一片白茫茫,什么也看不清。

    他看向目光所及的海洋尽头,随后浅浅皱眉,莫名的被无端涌上来的思绪扰乱了心绪。

    寒冰剑重新在他掌中凝结成实质。

    温禁手持寒冰剑,将自身灵力注入剑身之中,随后他急速地将剑刃插进海岸。

    冷冽的剑气不断奔向海洋沿岸,瞬间将缓缓被推上岸的波浪给层层冻住。

    他不断地输出灵力,那剑气的冲击力就越大,同时被冻成冰的海水就越多。

    名剑寒冰,威力极其强大。

    而与宁枝去散步的那晚,温禁并未使用灵剑的原因是他担心自己的剑气会引来过多的人围观。

    尽管他百般避免那种结局,对战时也已经很谨慎地控制住自己的灵力了。可还是没想到,最终仍有那么多人过来看热闹。

    在他嗅到海腥味的那一瞬间,他便知道此事无论怎样发展,都会发展成对宁枝不利的局面。

    ……那些看热闹的人来的时间也太准了。

    温禁皱着眉头烦闷地想着,随后他将寒冰剑深深插入海面之下。

    接着,不断推进的海浪慢慢变成凝固的冰凌。

    以他所站之地为圆心,方圆百里的海水开始慢慢凝固。

    他的灵力慢慢注入剑身之中,似乎真的有冰封千里海面的意图。

    ***

    宁枝被锁在云霄峰的监牢里。

    沈越山对外说是严加看守她,将她软禁,可事实上并非是软禁,她是真的被囚禁在此。

    昏暗的监牢,潮湿的环境。

    监牢里的种种状况,都摆明了沈越山对她的态度。

    宁枝也并未在此处胡搅蛮缠,她端坐在桌子旁,安安静静地度过一日又一日。

    她是个喜欢安静的人。

    大海那么安静、她也从未觉得海浪声乏味。

    其实这种程度的囚禁对宁枝而言算不了什么。

    先前在大海里的时候,她每日都勤加修炼,从未懈怠过。

    其后哪怕是她嫁到渝山来,嫁给温禁当了他五年的道侣,宁枝也从未荒废过自己的修行。她日日精进自己的修为,从未放弃和懒散过。

    若真的要比较起来,渝山的绝大多数弟子都没有宁枝刻苦。

    宁枝暗暗垂眸,她端坐在桌旁,用自己的一只手抚着另一只手上的铁圈。

    凉凉的铁环束缚住了她的手腕,但是……

    沈越山还是太看轻人鱼海族了。

    他自以为他的阵法能够控制得住她。

    但事实完全不是这样。

    宁枝的修为已经突破半神期,即便是在渝山,也没有几个人现在能到达她这个修为水准。

    而且现在的渝山,根本就无人知道宁枝的修为。

    大家都默认这位漂亮的人鱼公主,是个漂亮的花瓶、是个漂亮的和亲物品、是金丹期或者筑基期,毕竟渝山子弟从未见过宁枝公主出手。

    所以谁都想不到,云霄峰在这里布置下的针对于海族的禁制……

    对宁枝半点作用也没有。

    她安安静静地坐在监牢里的小桌子旁,秀眉微蹙,思索着到底是谁要加害于她和温禁。

    眼下正值人鱼海族和仙界和解的关头,到底是谁会这么吃饱了没事做?

    ***

    海族泛指大海里的一切修士。

    因为大多数海族最后都成了妖修,而且作恶多端,所以在仙界修士的眼里,长着鱼尾巴的全都是邪门歪道。

    但是海族中还有两个异类。一个是人鱼海族,一个是海妖一族。

    人鱼海族虽然也为海族,也有鱼尾巴,也是在大海里修行的族群,但是人鱼海族相对自闭。

    人鱼的数量很少,即便是在辽阔的深海里,宁枝也从没有遇到过野生人鱼。

    他们人鱼一族互相抱团,在还未在海中称王之前,他们很少能有机会和其他海族打交道。

    千百年来,人鱼部落都不擅长修妖道。

    因为不够坏蛋,人鱼部落与大海中的其他鱼群格格不入。

    也因为这样,他们被海底里的其他鱼群说成是‘没有胆子的废物鱼群’。

    但是……

    即便如此,在现在的大海里,占据领头地位的仍旧是他们人鱼部落。

    而且是以绝对的实力,历经几代人鱼的努力,终于攀登到这个位置的。

    是绝对的历尽艰险,是绝对的苦心孤诣。

    人鱼数量少,人鱼不喜欢和陌生鱼打交道,人鱼唱歌难听,等等等等,大海里面流传着很多关于人鱼的虚假传言。

    但不管流言蜚语如何蛊惑人心,人鱼就是站在海族修士的顶端。而且,他们族群已经出过六个飞升成神仙的人鱼了。

    海族多为妖修,但是人鱼部落出的全是如假包换的真神仙。仅仅有一次例外,他们人鱼族出了个魔神。除此以外,其他的都是正儿八经的好鱼好神仙。

    不过仙界对海族的偏见积重难返,像沈越山这种人,他们就只能看见人鱼部落出了魔神,看不见他们曾就出了六个真仙子。

    宁枝迷惑地挠了挠自己的头发,她不得已又想起了海妖一族。

    海妖和人鱼完全站在两个对立面,还要性情古怪又很有恶趣味,总想着把人鱼变成泡沫。而且海妖都是一群野心家,他们甚至连妖修也不是,他们只想搅得大海不得安宁。

    谁当权海妖一族就搞谁。

    以前鲸鱼是霸主的时候,海妖就天天袭击鲸鱼。

    现在人鱼当上海王以后,海妖就天天搞人鱼。

    宁枝若有所思地开始往这方面想,那个袭击温禁的男人,会不会就是海妖一族?

    海妖天天钻研些稀奇古怪的旁门左道,抓住他们是件很难的事。

    她皱着眉头深思的时候,突然听到外面有脚步声。

    宁枝抬头一看,就见到两个身着云霄峰道服装的弟子正在看着她。

    “你就是宁枝呀?长得真漂亮诶。”胖墩弟子笑眯眯地看向她。

    “我就说她长得好看吧!她那皮肤像是在海底从没见过光一样!真的好白!”瘦个弟子附和道。

    “可惜了,嫁过人。”胖墩弟子嫌弃地看了宁枝一眼,勉强道,“不然我还能发发善心,把她娶回去。”

    “那又怎么样!”瘦个弟子道,“你难道不知道吗,纯阳道君根本就没有和她同过房,我怀疑是温禁他那地方不行。”

    两个弟子在外面一唱一和,宁枝并未多搭理他们。

    自从她来到这里以后,云霄峰的弟子隔三岔五就来观光游览。他们像是围观什么罕见的海洋动物一样,都趴在铁栏后议论着宁枝的容貌和出身。

    宁枝本不想搭理他们,可是她猛然在那两个弟子身后发现了一个逐渐靠近的身影。

    她的瞳孔微微放大,眼神里略有错愕。

    他怎么这个时候来了?

    “诶,你知不知道,沈宗主给她下来定身符了。就为了防止她逃跑的!”外面的弟子八卦道。

    “那她岂不是不能动弹?”有人的声音逐渐兴奋,“那我、我可不可以去摸摸她的手啊?我还没有摸过人鱼的手呢!”

    宁枝的确被沈越山下了定身符,但是沈越山的定身符道行不够,对她而言,什么限制都没有。

    她现在还在这里坐着,纯粹只是为了配合一下云霄峰的苦心经营。她不想让自己,成为仙门攻击人鱼部落的突破口。

    “我能进去摸一下你的手吗?”外面那个胖墩弟子热情地问道,“就亿下!”

    宁枝装作被施了定身符,不搭理他。

    “你不说话我就当你默认了哦。”胖墩弟子兴高采烈地准备打开牢门,他回去以后又可以和师兄弟吹三年牛了!

    能和宁枝牵手的,这渝山除了纯阳道君恐怕也就只剩下他了!

    这说去多有牌面啊!

    能摸宁枝公主的手的人本来只有温禁。

    温禁是她的道侣。

    我也摸了宁枝公主的手。

    那我就等同于温禁,我也等同于是她的道侣。

    完美。

    就在小胖墩喜滋滋地推开牢门的时候,身后的那个身影上前一步擒住了他的手臂。

    小胖墩哪里受过这种痛苦,他觉得自己的手臂快要被折断了!

    “你知道我是谁吗!我是沈宗主的关门弟子我是……纯阳道君……的弟子的远方亲戚。”

    小胖墩看见擒住他的手的那人的模样后,他整个人都不好了!

    不是说纯阳道君有事连夜下山了吗?

    不是说他每个三五个月就回不来的吗?

    “您回来啦?”胖墩弟子赶紧道歉,“我只是想来问问公主过得好不好要是她过得不错我就不打扰了你们忙我真的错了我再也不敢了师叔你放过了吧。”他立刻说出长串话,大气都不敢喘。

    温禁的眼神冷冷地在他们二人身上来回扫过。

    终于他放下了手,可那目光却已经足够把小胖墩挂掉一层皮。

    小胖墩从未接受过这么直白这么冷意这么让他畏惧的视线,他赶紧带着自己身后的兄弟一起,飞速离开此处。

    临走他们还没忘记帮温禁把牢门关好。

    待人都散去以后,温禁终于打开门走了进来。

    温禁的鼻子嗅了嗅,心间更加不爽。

    发霉的味道。

    阴暗的味道

    ……这牢房里都是他不喜欢的味道。

    他皱眉看着这房内简陋的摆设,随后他将目光落在宁枝的手腕上。

    白如皓月的手腕上被束住了一圈铁环,乌黑的铁圈将她的手腕紧紧扣住,而链接着手环的另外一头却在这牢房的侧边角落。

    也就是说,宁宁被这铁手环锁住好久了。

    她还被下了定身咒?

    温禁想到这里,顿觉心间怒气上涌,他都没有这么对待过宁枝!

    他重重地喘了口粗气,随后将手掌慢慢抚上那铁环,掌心用力之大,像是要把铁环捏碎般。

    温禁眸光沉沉,眼中仿佛盛满浓墨。

    无人知道,他心中也曾叫嚣过千次、万次将她锁起来、将她困入地牢、将她藏在一个只有他知道、她那个大师兄此生都找不到的地方——

    可他却从没这么做过。

    是他不想吗?

    温禁曾在夜里反复问自己,想不想把宁宁永远藏在一个只有他自己知道的地方。

    ……

    想。

    他很想。

    但是他不能这样做。

    温禁自知自己的处境和地位,他如果真的这样对宁枝出手了,那他在她这里就永远也没有机会了。

    本就不如她那个大师兄,要是再这样强迫她?

    温禁还不至于糊涂到做出这种愚蠢的决策。

    ……

    他目光沉沉地坐在宁枝身侧,将她手腕上的铁索扯过来反复嫌弃。

    如果是他,他肯定用世上最好的材料将宁枝锁起来,然后把她放在只能自己看见的地方。直到她忘了她心里的那个大师兄,他才会把她放出去。

    不过他终究没这么做过,倒是沈越山……!

    温禁黑着脸,手中重重施力,将宁枝手腕上的铁链捏得粉碎!

    随后他若有所思地看向她,迟迟不说话。

    宁枝也正在看着他,其实她能动,但是她不知道这个场合自己该不该动。

    此刻他的眼中像是有几分茫然,又夹杂着些许不安。宁枝看不明他的情绪,便索性装作仍旧不能动。

    双方一个装做不能动,一个半天不想动。

    终于,片刻后,那个迟迟不动身的人先有了动作。

    宁枝只感觉身上的力道突然加重。

    毫无防备的,温禁整个人沉沉地向她靠过来。

    他的气息很凌冽,整个人靠向她的时候,仿佛如同一座高高的山峰向她这倾塌。但是这座山峰终究没有伤害她,在温禁真的砸到她身上去的前一刻,他收住了自己的力气。随后,他的身体只是虚虚地靠着宁枝。

    明明看上去是他倾斜着身子,但事实上,宁枝并未感到半分压力。

    他都没有向她借力。

    温禁将额头抵在她的肩膀上,眸光依旧浓如碳墨,嘴上却半句话都不说。

    宁枝不禁微微疑惑:

    他好像很累?

    他做什么去了?

    她微微思索片刻,随后觉得现在这个局面还在自己的接受范围之内,她还可以再装一装。

    反正以前在海底的时候,海蚌有游不动了便会扑到她怀里,撒娇般地让她抱着走。

    咦?

    那温禁呢?

    难道……他也是在向她撒娇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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