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枝说完就后悔了!
温禁本来就是记忆错乱,她为何要提这个?!
“的确是一模一样。”他已经伸手接过两块白玉佩比对,仔细比对,没有发现任何差别。
宁枝小心翼翼地观察着他的神情,见到他的手指又即将抚上额头处时,她立刻起身,给他揉着曾经的伤口处,“别想了,会头疼。”
“或许是我记错了。”宁枝轻轻给他按着额角,柔软的指腹用力适当。
可是温禁知道,答案不是这个。
他手中的白玉佩是掌门亲手所做,如果没有渝山的修士相赠,她不可能会有这个。
正要往下细想之时,一个白发苍苍的耄耋老人敲了敲诚心殿的门。
他的思绪顿时被拉回。
温禁起身迎向那人,恭敬地唤了声,“师尊。”
来人是渝山掌门——
凝霄真人。
他是温禁的师尊,也是宁枝嫁到渝山来时的主婚人。
见到凝霄过来,宁枝也立刻走到温禁身侧,与他一同行礼道,“凝霄真人前来,晚辈礼数不周,还请您见谅。”
“哈哈,你们小两口还真是夫唱妇随。”凝霄笑着说,“我昨日才出关,想着就来看看你们,你们可别怪我这个老家伙不请自来就是。”
“不会。”小两口回道。
凝霄笑着看了看温禁,随后慢慢抬起手抚了抚他的额角。粗糙的、带着厚厚的茧的手心贴着他的伤口处,凝霄眯起自己的老花眼,目光里满是担忧,“可好些了?”
“多谢师尊关心,弟子已无大碍。”
温禁他们几个师兄弟,都是凝霄真人一手教养长大的。
“嗯。”凝霄点点头,将目光一转,便落到了宁枝这边。待看到了宁枝手中的两块一模一样地玉佩后,只需要一瞬,他便笑着对温禁说道,“诶,被你发现了?”
温禁不解。
“这块玉佩,是我借你的名义送给宁枝的。”凝霄真人像是回忆往事一般,语气很是怀念。
“你们成婚的时候,你似乎忘了这茬。我和你师兄多番提醒你,你也迟迟没行动。你们师兄弟几人都有玉佩,此事事关重大。
柔佩仙子有玉佩,宁枝自然不能没有。我当时担忧宁枝小丫头生你的气,就用你的名义给了她一块。没想到现在你终于想通了,肯送了,啊?”
温禁回忆了一番自己和宁枝成婚当晚的情况,却仍旧是觉得他的记忆总是模模糊糊不甚清楚。他只当自己当时是重伤过头,才会这样。
“是弟子考虑不周,多谢师尊。”他也没有深究,全然信赖了凝霄真人的话。
“这样吧,你们一人一块,以后也好做个见证什么的。”凝霄公平公正完美地裁决了这桩案件。
三人又说了些其他的,直到有弟子来有事请教温禁,他才离开。
这时殿内只剩下宁枝和凝霄真人两人,温禁刚离开,宁枝便起身道谢,“多谢前辈为我解围。”
她收到的两个玉佩,都是温禁亲手送给她的。一个是新婚之夜喝下合卺酒之前,一个是今日早晨,并没有代送一说。
想来凝霄真人刚才这番话,就是为了帮她圆话。
“我也是不想他深思罢了。”他昨日闭关出来,便听到大弟子袭玉过来禀报温禁最近的状况。
凝霄知道后,便立刻重新往温禁的乾坤袋中放了一块新的玉佩。他就是担心温禁会因为记忆错乱生出什么疑惑,还好,他放玉佩的时间好巧不巧,赶上了。
“不过,原来他以前就将玉佩赠给你了。”他饶有深意地笑了笑,也不接着往下说,而是换了个话题。
“宁枝丫头,你要不要听听他小时候的事?”凝霄捋了捋自己的胡须,“难得有人陪着老头子我解闷,那我和你说说温禁小时候的事,反正闲着也是闲着。”
……
凝霄走后不久,宁雅雅就来到了宁枝的房中。
她想起关于金鳞的事,宁枝心头的疑虑并未被打消。
既然没问成温禁,那问雅雅也是一样的。她应该也知道和金鳞有关的事。
“姐姐,你什么时候回海里去吖?”宁雅雅重新抱着一摞话本子走到她身侧,牵着她的袖子撒娇说,“我们想你啦!走吧走吧。”
宁枝摇摇头,说了句不急。随后她问道,“雅雅,你还记得和金鳞有关的事情吗?”
尽管她也是人鱼,可是宁枝于金鳞方面还有诸多不解。
“难道…!终于!”听到她问这话,宁雅雅惊喜交加地握住宁枝的手腕,她反复磨蹭着姐姐的手腕肌肤,开心道,“好事好事啊!”
金鳞片是人鱼成熟的象征。
而金鳞对人鱼海族的影响,最早可以追溯到上古时期。
上古时期的凶兽都充满妖性,任由妖兽本能胡作非为,在世间肆掠。
而人鱼部落拥有部分妖族血脉,尽管人鱼的脾气温和,但是他们和其他部落一样——
难以抵挡自身的本性。
其实大部分的人鱼都不善交际,他们只愿意固守在自己的一方水域,不肯主动去攻击别人,也不会让别人攻击自己。
人鱼部落是一个相对自闭的部落,但是凡事有例外。
每条人鱼都有一个长出金鳞片的时期,这个时期他们会孜孜不断地主动尝试去寻找配偶。这是本性使然。
“嘻嘻。”宁雅雅高兴地握着宁枝的手,悄咪咪地祝贺着,“恭喜姐姐长大了呀。”
宁枝:……
每条人鱼都会长出自己的金鳞,但是长出金鳞的时间有早有晚。像宁雅雅,她就是正常时间正常阶段,正常地长出鳞片。
但是宁枝……迟迟迟迟迟迟没能长出金鳞。
这也没什么。
宁枝从来不觉得这是个问题。
没有心尖的躁动和欲望,那她的修行之路上就少了一个很大的阻碍。
宁枝的父王母后也不觉得有什么问题。没有金鳞就没有金鳞,身体好就行,反正他们只希望女儿每天开开心心就好。
也因此宁枝的婚事迟迟未定,因为在人鱼部落里有个习俗——成婚的新人要交换自己和对方的鳞片。这对于别人来说不是问题,但是宁枝办不到。
要不是渝山点名要长公主,她估计会在海底一直闭关修炼,直到飞升……
“姐姐~”宁雅雅突然靠近,露出八卦的笑容。随后她双手抱着被子,语气超级暧昧地问她,“你最近有没有做什么奇怪的梦呀?”
“…没有。”
她能有什么奇怪的梦?
宁枝回答过后,温禁吻她的那副画面又立刻浮现在她的脑海,任凭她怎么刻意回避,那画面依旧是挥之不去,反而她越想躲避,记忆就越清晰!
现在回想起来,她仍旧能记起来当时浑身发烫、着火般的感觉。
“那估计时候还没到吧。”宁雅雅遗憾地叹了口气,她摸了摸宁枝的手指,和她分享经验道,“明明大家都会做梦吖。”
“我的手腕处和以往一样,你想多了。”宁枝拍拍她的脑袋。
“我才没有想多!”宁雅雅握住她的手臂,“姐姐你不知道,鳞片又不是一晚上长出来的。宁雅雅老神在在地道,“钝刀子磨肉一样,断断续续需要一个月呢。你现在来问我,那就是有什么迹象咯。
果然,是做了梦,对不对,嗯?”
宁枝震惊。
一个月……需要那么久吗?
宁雅雅突然沉默,她收敛起脸上的笑容,认真思考片刻。
不知道她想到了什么。
随后宁雅雅靠近宁枝的耳朵边,和她低声道,“姐姐还是先留在渝山为好,有温禁在你身侧的话,这事半功倍吖,我会回去和母后说明的。”
宁枝恍惚。
她不是很能理解妹妹的意思,可是宁雅雅也不再多说。
雅雅跑到矮榻跟前撸了撸狗,随后就独自离开了。
大狗狗被她揉了揉后,也不离开,又懒懒洋洋地接着在矮榻上睡下。
***
送走宁雅雅以后,宁枝收回心神,又开始端坐修炼。
无论她有没有鳞片,这都不能阻挡她修炼的步伐。
她是这么想的。
凝神打坐、引气入体。
……
尝试几次过后,她终于是皱着眉头睁开了眼睛。宁枝的心中很清楚,她最近几次打坐都效果不佳。
仿佛是原本心无杂念的心神里,多了一起莫名的杂念。宁枝有意忽视那丝杂念,可那杂念却开始在她心尖生根发芽。
她心中有些烦闷,便索性起身出门。
诚心殿很大,甚至比温禁场面居住的敛心殿还要大上很多。可是这几年间,宁枝也没有认真在殿内四处逛过。
一来是因为她喜欢夜里的星星。
二来是因为她很清楚自己的身份。
她是海族的人鱼,此地是仙门渝山,终究是有别。
…
走着走着,她的脚步下意识就巡着上次的记忆,重新来到了那间不远不近的客房门口。
还未走近,一股凌冽的剑意便迎面撞来。
宁枝立刻偏头闪过!
那迅猛的剑意劈向的门框处,将门框劈出了几寸深的划痕。
看来她似乎来的不是时候……
转身正想离开,可是迎面撞上了气宗的弟子。
气宗弟子一眼就认出了宁枝,他的脸上瞬间露出大大的笑容,还高兴地嚷嚷道,“公主来啦!快进来进来,今天师兄们正考核呢!快进来看戏呀!”
他的声音太大,想必里面的人都听见了。
事已至此,宁枝只能硬着头皮进去。事实上她这几年有意避开渝山的大事,有关弟子考核和宗门纠纷的事,她一概不出面。
她自知自己的身份容易让人多想。
她也不想多生事端,更不想让渝山和海族互对彼此生疑心。
…
她走进去以后,便看见剑宗的两名弟子在互相切磋。其中一个她还认得,是那次在秋爽节上遇到的首席弟子。
那两名弟子手持灵剑,互相比试。明晃晃的剑气在二人周身围绕,旁边观战的人都隔得老远。
“大师兄出手不留情呀,你看看,看把门框劈成了什么样子!”
“也就是我们师尊不在乎这些楠木,放任他这么胡来。这要是换了在云霄峰,师兄他要还敢这么打的话,那就等着做三个月苦力还钱吧。”
“今天考核,师兄又是第一……真没意思。”
在场站着的弟子并不多,数来数去也不超过十个人。宁枝转念一想,便知道他们应该都是温禁的入门弟子。
要是宗门内的弟子比试,应该会选择在主峰。不过现在是他们,那就可以省点力气关起门来考核就行。
又抬眼看了看正座之上的温禁,她心中微微讶异。
温禁如今还亲力亲为教养弟子吗?
按照他的身份和修为,这种事应该不用需要他亲自督促到这种地步。
温禁自然也看到了宁枝的身影。不过他将视线放在她身上片刻,随后又看向了台下比试的徒弟。
目光专注,并未分心。
她也入乡随俗,安静地呆在一旁,同样专注地看着剑宗的弟子比试。
“公主,来不来投注呀?”身边突然传来一声低低的推销声。
宁枝回过头,便见到一个小少年笑呵呵地看着她。
小少年的手中拿着几张人物画,轻声对着她吆喝,“赌一把大师兄下一场挑谁比试?”
小少年的皮肤黝黑,但是那双眼睛却笑意莹莹。看向她的时候,他眼底没有半分敌意。
等等。她重新环顾四周,发现在场的所有弟子,看向她的时候都没有敌意。
他们与她视线相碰时,都还会微微点头,向她行礼。
……这些人都是温禁教出来的。
宁枝不禁想了想,她回忆出了剑宗弟子平时对她的态度——
非常好。
温禁亲手教出来的弟子,对她都非常好。
“公主,你买谁呀?”小少年接着道,“买二师兄赔率一比三,买三师兄赔率一比四,买师尊赔率……赔率不怎么好,不推荐买师尊哦。”
嗯?
宁枝看了看正座之上的温禁。
“大师兄上次不知道是不是脑子进了水,非要选择单挑师尊。
结果三招之内就被打得泪眼汪汪的,这回他应该不会这样了。”
小少年想到大师兄上次被打的惨状,都笑出了难过的泪水。
还有这样的趣事?
宁枝又看了看温禁。
“那我买……”她的话音未落,那边二人的比试已经正式落下帷幕。
温禁的首席弟子、在场所有人的大师兄、再一次地连胜了三回。
台下一片躲躲闪闪,更有甚者已经开始收拾包袱走路。他们才不想和大师兄比试呢!单方面的被打有什么意思!
球球大师兄不要看我。
球球大师兄不要选我。
球球大师兄挑战自我极限,选……
“我选宁枝公主。”
大师兄的话说话,台下一片鸦雀无声。而后不过几秒,顿时以前沸腾。
“师哥,你不能这样。”台下有人急道,“你这是欺……”欺负人!
“对啊师哥,你要是选公主的话,还不如选我呢。我皮糙肉厚,才不怕被你打!”
身边的弟子都为她声援,他们叽叽喳喳地护着她,似乎都不想让那位首席弟子和她真刀真枪地对上。
这也不难理解。
她从未在渝山动过手。在这样的情况下,大家都默认了她的修为水平不高,大概只在练气期和筑基期。
可大师兄是什么人?
他可是修为已经突破金丹直逼元婴首席弟子,他很厉害的!
现在大师兄指名道姓要单挑宁枝,这在其他弟子眼中,就无异于是欺负她。
“大师兄,你可……”太不要脸了!
那位大师兄满脸无辜,他抓耳挠腮半天,又僵硬着身子走到宁枝跟前,认认真真地和她解释说,“我不欺负你,我就是好奇。”
好奇人鱼究竟能修炼到什么程度。
以前他也只是听说过,现在活生生的人鱼公主就在他跟前,他好奇啊!他抓耳闹心地好奇呢!
大师兄的求知欲终于战胜了诸位师弟们的口水。
“你和我比试吧,我不会伤你的,我保证!”见宁枝迟迟不语,他有点心急,于是补充了后半句,“你要是不答应我,我今晚可又得满脑子想着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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