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手僵持了很久一阵。
在气氛几乎达到冰点的时候,单嫣终于还是先一步败下阵来。
左思右想,她抬头跟罗成笑了一笑,尴尬道:“义兄怎么会知道我在这儿?”
罗成瞥眼过来,冷着脸:“搜的。”
哈哈哈真是太尴尬了……
单嫣赔笑:“那义兄真是英明神勇。对了,义兄刚才对付贼匪的那一招枪法叫什么,妹妹从来都未曾见过这样的招数。不知义兄能不能告诉我这招叫什么名儿啊?”
罗成冷声:“梅花七蕊。”
“噢……这样啊,哈哈哈。”单嫣强颜欢笑,“还有还有,多谢义兄了,若不是义兄,今天……”
罗成冷瞥她一眼,牙缝里蹦出一个硬邦邦的字——
“嗯。”
这天没法儿聊!
没法儿聊!
单嫣咬着嘴唇,想想还有什么能缓和气氛的话。
罗成静静盯着她:“你说完了?”
单嫣一怔抬头:“啊?”
罗成冷眼一瞥她,也不说话,拽着她的手就准备往屋外走。
白显道杜差几个跟在罗成身后,脸色不好:“殿下,您就真放任那三个贼匪走了?现下拿不到人回去,王爷面前您怎么交差啊?”
罗成步子一顿,回过头来冷道:“一切有我担着。”
“可是……”杜差等还是有些犹豫。
“你们几个现在立马吩咐北平城门各处,从今日开始,日夜轮岗的人添足三倍,每一个进出的人都要仔细盘查。现下青天白日,那几个贼匪今日已经在街市上闹出这样的动静了,万万没这个闯城门的胆子。”罗成冷面微微咬牙,“只要这三个人还在北平城中,这笔账便定然是要算一算的。”
杜差等一听便立即明白了,齐齐抱拳:“属下等遵命。”
领命完,便各自带着队伍从屋子里鱼贯而出。
房间里一时只剩下了罗成跟单嫣两个人。
独处的气氛差得要命,单嫣不敢说话,更不敢动弹,只能被罗成的大手拽着往客房外走。
罗成自始至终一句话不说,周身气场强大得好像他穿了一身扎人的刺衣似的。
这个时候,单嫣只求自己不要再惹恼他便已经是万幸。
单嫣已经做好了一万种罗成盘问她时应付的准备,可人还未曾出屋子,前头牵着她手的罗成却骤然伸手,把两扇房门给砰一声关上了。
她脚步一顿,罗成已回首过来。
那双乌沉沉的眼睛眼神清凛地盯着她,如同鹰视狼顾。
说心里不犯怵是假的。
单嫣不由自主往后退了一小步,干巴巴地笑一声道:“义、义兄,咱们不回王府了么?”
罗成静静问:“你觉得你现在这样能回王府?”
单嫣心跳不自觉加快起来,额头上渗下来汗珠。
她干笑两声:“义兄你说什么呢?”
罗成毕竟她一步,略微低头一点,眼对着她的眼。
那种清冽的雪松香味又环绕过来。
这种令人镇静安神的香味并不能叫单嫣此刻的心跳慢下一拍。
罗成每再靠近她一点,她的心跳声就更清晰一些。
眼前隽秀清冽的眉眼不断逼近,单嫣退步退步再退步,骤然发现已经无法再后退了。
回过头去,原来已经被逼到了床前。
这这这、这是哪出???
单嫣回过头来,只觉得脸上烫的厉害,后面的画面她简直不敢再想象了,伸手过去就胡乱抓胡乱打,满脸通红道:“不行不行不行!!不可以!!不……”
不可以还未说完,面前的雪松香味便骤然退散,紧接着,啪的两声,两个什么东西被扔在她的脚下。
单嫣猛然睁开双眼,就看见罗成站在离她两步开外的地方,抱胸拧眉一脸不解地看着她:“你在发什么疯?”
“啊???”单嫣大大的眼睛里满满的疑惑。
罗成别过脸,笑了一声:“还是你以为我要干什么?”
单嫣的脸就跟烧开的水壶一样,腾的一下冒起热气。
好丢脸啊!!
她立马张牙舞爪地解释,言辞慌乱而没有逻辑:“不是不是不是!我没有想你在干什么,你以为我是什么样的人了!?你、你又不是什么绝世美男子,我干什么要以为你要干什么?你可不要瞎想,我不是那种人!而且我根本就不喜欢你这样的人,我为什么要想你要对我干什么?”
罗成抱胸冷脸站在她面前,听着她一同理不直气也壮的话。
他别过脸冷笑一声:“是吗?你不喜欢我这样的人那可真算是我罗成祖辈积福了。”他端着两把刀子一样的眼神上上下下不客气地把单嫣扫视一遍,没有感情地点评道,“又黑又丑皮又糙,胳膊腿粗得跟猪肘子似的,腰跟个桶一样,胸前跟块铁板烧。本殿下就算是瞎了眼了也不会对你这样的女人起一点邪心,多看你一眼都想自抠眼珠子。”
单嫣气不打一处来,脸气得更红了,呛口:“那你的眼珠子已经看过我了,那你现在抠啊!”
罗成冷哼一声,板着脸别过头去:“你值本殿下抠眼珠子?”
几个字,径直把单嫣喉咙里卡的一连串脏话全噎了回去。
好气啊!
罗成瞥她一眼,白眼珠子冷冷一翻,没好气道:“少废话,快穿鞋,穿了鞋回去!”
单嫣猛然看向自己的双脚,这才发觉自己一直都不曾穿鞋。
适才罗成扔过来的那双鞋就放在自己身前。
单嫣这才突然反映过来,罗成刚才不走就是注意到她没穿鞋。
她却以为……他要对她干什么……
单嫣啊单嫣,你的思想真的太肮脏了……
一时间,她原本的气焰就消散了一大半。
她看了一眼抱胸冷脸的罗成,心虚地弯腰把跟前的鞋子捡了起来,老老实实坐回床上穿鞋。
一边穿,一边就忍不住地抬头瞄几眼罗成。
罗成当真是极好看的一个男孩子,十七八岁年纪唇红齿白,眉目隽秀清冽,一身素罗袍披挂银甲站在那儿,挺拔得跟棵青葱小白杨一样,端的是高门大院武将世家里教导养育出来的贵公子。
刚才赌气说他长得难看,这会儿单嫣自己都觉有些心虚。
罗成瞥眼过来,见单嫣盯着她,眉一拧恶劣道:“我脸上有花?”
偷瞄被抓了个正着,单嫣也很难为情,连忙避开罗成眼神,低声嘟囔:“没有。”
“那你看什么?”罗成冷脸。
单嫣仰头:“我……你怎么注意到我没穿鞋的?”
罗成拧眉奇怪看她一眼:“本殿下又不瞎!”
单嫣支吾:“没有……我就是觉得,你心还挺细的,不像平常人家的男子……”
罗成冷笑:“承让,你也不像个平常人家的女子。哪家的女子能愚钝到像你一样,连自己穿没穿鞋都感觉不出来?”
单嫣无语凝噎:“我……”
罗成上来抓着她手腕,一把拽起她来,没好气道:“穿好鞋就赶紧走。”
单嫣像是只小鸡崽子一样被他拽起来往门外拉,踉跄了两步,她还是犹豫道:“你、你不再问我点儿什么?”
罗成没好气回头过来:“我该问你点儿什么?”
单嫣怔住。
她以为这个节点上,罗成的一顿盘问是少不了的,可是奇就奇在,罗成之于她被劫走的事情,竟然只字未提。
这倒让单嫣更加的不安。
她莫名感觉到罗成心里肯定已经起疑。
可是。
他为什么不追问她呢?
“你要我问你什么?你倒是给我说话啊?”
单嫣一抬头,就对上面前罗成的那双乌沉沉的眼睛。
瞳仁里单嫣的脸发着怔。
她连忙干笑两声,忙乱之下,眼睛盯在他握着她手腕的大手上。
单嫣抬手指了指他们握着的手,抬起头对着罗成干巴巴笑一下:“你想这样牵着我出去啊?”
罗成顺着她手指方向看去。
冷嗤一声,啪地甩开了单嫣的手。
趁着这个空档,单嫣赶紧深呼吸一口,抢在罗成之前出了屋子。
罗成跟在单嫣之后出来,他盯着跟前那一道纤细的背影,瞳仁当中目光不断沉冷下去。
*
她骑着罗成的马,罗成牵着缰绳走在前,两个人就这么一路无话地回了北平王府。
早已经有人先行一步回到王府报信,单嫣罗成还未至王府大门前,远远便看到长街上立着一列眺望的家仆。
见到罗成单嫣的身影,一行家仆连忙匆匆跑上来,请安过后,便接过了缰绳,簇拥着他二人走近王府。
罗艺夫妇早已经在前厅上等候。
一见到单嫣罗成从影壁后转过来,秦夫人匆匆就从椅子上起了身,由几个丫鬟婆子搀扶着忙上前来一把将还欲行礼的单嫣给抱进了怀里。
单嫣还没来得及说一句话,秦夫人便抱着她哭出声来,手一下一下抚在她的背上。
单嫣只觉得浑身僵硬,都不敢动弹一下,也不知道这个时候该说些什么才好。
从前她一个人独来独往惯了,从没人这样替她操心过。
一刹,她竟觉得有些窝心。
眼眶也不自觉有些湿润起来。
她把头埋在秦夫人肩膀上,低低道:“叫王妃娘娘挂念了。”
一旁的丫鬟婆子纷纷劝说,好容易终于才把秦夫人的眼泪止住了。
秦夫人满目泪光楚楚,抚着单嫣的脸:“这些贼匪真是天杀的东西,这些天他们没叫你吃苦吧?”
单嫣不忍叫她伤心,握住了秦夫人手,道:“这些贼匪不过是想绑了嫣儿讹王府一笔,没太亏待嫣儿,王妃娘娘还请放心吧。如今义兄已经将我救回来,我还是能够侍奉在娘娘膝下的,娘娘千万不要再伤心。”
秦夫人拭了拭眼角的泪光,点点头:“好,好。回来了就好。”
罗艺站在秦夫人身边,拍了拍妻子的肩膀,温声道:“蕊珠啊,既然嫣儿已经回来,你便不要再担心了。这会儿想必嫣儿也饿了,还是先叫丫鬟婆子伺候她下去洗漱一番,一会儿正经吃顿饭才是。”
秦夫人忙点头:“瞧我这儿糊涂的!竟把这事忘了。是该如王爷说得一样!”说着赶紧吩咐身边人,“伺候小姐下去洗漱,厨房里备上粥汤饭菜!”一顿,又看着罗成道,“成儿,少时你也跟着你义妹一同用些吧,这两日你忙着找人,饭都没吃上几口,等吃了饭你回屋歇息一番,别把自己累病了才是。”
单嫣一听这话愣住,转头有些不可置信地问秦夫人道:“娘娘……您说义兄这几日为了寻我,连饭都没吃上几口?”
秦夫人看了一眼罗成,又看了眼单嫣,接着抿嘴一笑:“是呀,寝食难安的,我这个做娘的都还从来没见过他对什么事这样紧张呢。是吧成儿?”
单嫣看着罗成,一时有些觉得不可思议。
罗成站在她身后,抱胸别过脸,冷声道:“娘说的什么话,这些劫匪竟敢堂而皇之在我北平王府里把人劫走,根本就是不把父王威严放在眼里,此事关乎罗家的面子,更关乎北平城百姓安危,儿子自然是要紧张的。”说着给秦夫人抱拳拱手,“儿子还有事情与爹交代,就不去您屋子里用饭了。”
秦夫人意味深长地看他一眼,忍不住笑道:“不来便就不来吧,我带着嫣儿吃。”
说着,她就拉过单嫣,娘儿俩往后院走。
走了几步,秦夫人便附在单嫣耳边笑起来:“我这儿子啊,口是心非得厉害,明明就担心得睡不着吃不下饭了,还在这儿装得什么也没有似的。”
单嫣脸上嗤一红,低声:“娘娘……您在说什么呢?嫣儿不懂。”
秦夫人眉眼带笑看她一眼:“你们年轻人怎么什么都不懂?这可不行。”
单嫣头埋得更低:“娘娘……”
秦夫人瞟她一眼,笑起来:“好好好,不懂就不懂,现在不懂不要紧,以后就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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