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鲁诺还真的知道几家好餐厅。
贝蒂牵着他的手，缓缓地沿着人行道走着。
她走的不快，倒也不是迁就乔鲁诺的个子，主要是一天巡逻下来是个人都要累瘫了。
那不勒斯最不少的就是小偷。
跑得最快的也是小偷。
贝蒂今天一天就追回了三个皮包，五个钱夹，如果她是小偷，估计都能靠这速度成为那不勒斯警察分局里最富的人。
那不勒斯是靠着海的城市，夜晚的风从后面托着她，轻轻地推着她前进。
困意和疲倦一下子涌了上来。
贝蒂打了个哈欠。
乔鲁诺立刻停了下来。
“你还好吗。”他问道。
贝蒂用拇指擦掉了眼角的泪水。
“还行，不过再不吃些什么东西，我就要困得睡着了。”
她的眼底有层淡色的青黑。
贝蒂从为期两年的魔鬼训练解放出来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想睡一觉。但昨晚刚报道就接到了报警，在夜店彻夜搜查，反而是熬了一整夜。
要不是念着见见乔鲁诺的样子，她回家就可能倒在床上不起来了。
在肾上腺素和紧张褪去之后，贝蒂牵着乔鲁诺，走在海风里，觉得脑子都要在这暖黄色的灯光下融化了。
而比她的精神状态好些的乔鲁诺，则把被握在贝蒂手里的手腕提高了些。
他太矮了。
贝蒂要斜着一侧的肩才能抓住他。
这让她走路比平常费力多了。
但乔鲁诺还不想抽出手。
而贝蒂也就继续压着肩，任由加快步速的乔鲁诺牵着她走。
那不勒斯的夜晚总有音乐。
大多数音乐是被关在店里的。
贝蒂抱起乔鲁诺，把他放到了吧台一侧的高脚椅上。
这家餐馆是半开放式的厨房，除去坐在外面的客人，里面的客人就坐在和厨房仅隔离几十厘米的吧台外。
“你要喝什么饮料？可乐还是牛奶？”
贝蒂指着挂在厨房上的黑板，那是店里的菜单。
“可乐。”
“那你想吃什么菜。牛肉还是鸡肉，有喜欢的菜吗。”
贝蒂一边告诉服务员要两杯可乐，一边问道。
乔鲁诺思考了起来。
贝蒂也不催促，她让不耐的服务员先去管其他人，自己随意抽了几张纸巾。
她这个人最怕的就是热，而且一出汗就停不下来。
刚才走路的时候还好，有风吹着，可一坐下来，反倒热的受不了。
她闭着眼。一手撑着脑袋，半睡半醒，一手拿着叠起来的纸巾，给自己扇风。
汗珠顺着她的下颚汇聚在一起，滚落到衣领处，把白色的短袖浸得透明。
而作为离她最近的乔鲁诺，他全心全意都沉浸在黑板上挤成一团的意大利文里。
乔鲁诺是个移民意大利的日本人。
他虽然能进行交谈，但也就仅仅是交谈。
他只认得出‘小羊肉’、‘火腿’、‘罗勒’和‘面包’。
他来这里吃饭的时候是没有点菜权的。
可仔细想想，他甚至想不出自己爱吃什么。
在记忆中，自己最常吃的就是坚硬的白面包和冷冻后再次加热的披萨。
面包的外皮非常坚硬，不仅需要用刀才能切开，还要泡在汤里，才会变得松软好吃。
但乔鲁诺的家中是没有人会为他准备热汤的。
乔鲁诺的母亲在白天总是睡觉。
而乔鲁诺的继父，他甚至乐于乔鲁诺提要求。因为他要找借口揍乔鲁诺一顿。
虽然在乔鲁诺没做错事的时候他也能找到借口。
乔鲁诺没有任何喜欢吃的菜。
乔鲁诺不能喜欢任何好吃的菜。
喜欢是会疼的。
在用手指计算着价钱的时候，乔鲁诺感受到了委屈。
他跳下了凳子。
贝蒂在乔鲁诺跑到店门口的时候才发现他已经跑了。
论速度，乔鲁诺是当然跑不过她的。
更遑论他还摔了一跤。
“你跑什么？”
贝蒂满头雾水。
她拍了拍乔鲁诺身上的灰尘，抱起了这个黑发的小个子，检查他有没有受伤。
要是贝蒂真的有育儿经验，她就知道这个时候不能安慰，越安慰会让对方越委屈。
但是，天知道，这也就是个六岁的孩子。
贝蒂在这个年纪的时候才是真正的喜怒无常。
她有时候发起无名努火，能跟自己老爹一周不说话。
比起责备，贝蒂觉得还不如去安慰乔鲁诺。
她既然都要做一个人渣，去给一个孩子注定被抛弃的未来了，还有什么立场去指责他。
但随着她的安慰，乔鲁诺甚至抽噎了起来。
他一边抽噎，一边说。
“我、我想吃冰淇淋。”
贝蒂连忙回道，“可以，可以，都可以，我现在就带你去。”
贝蒂被这一通折腾，彻底精神了。
她轻柔地拍着乔鲁诺的辈，让他别打嗝打得太厉害，免得呛住了。
“你要吃什么口味的？”
冰淇淋店里的白炽灯撒着亮光，乔鲁诺把埋在贝蒂颈窝里的头抬了起来。
他已经没有了警惕心。
如果贝蒂是要拐走他，那也无所谓。
他不可能在贝蒂这里收获到比父母给予他的更痛苦的虐待了。
贝蒂为他买了两个球。
一个巧克力味，一个香草味。
而她自己则买了一个草莓味的。
在回餐馆的时候，这三个冰淇凌球都落入了乔鲁诺的肚子里。
贝蒂担心乔鲁诺会吃坏肚子。
但又说不出阻止的话。
她有点讨厌自己。
真正为乔鲁诺好的话，就应该在买冰淇凌的时候给他只买一个。而不是一看到他笑就脑子一抽再买了一个。
但乔鲁诺现在是真的开心啊。
看着小男孩眼巴巴盯着店员动作的模样，贝蒂还能怎么办。
她只能掏出钱，让店员加上双份的巧克力和坚果碎。
餐厅里，他们的座位还没有被占。
而服务员因为还没端上可乐，所以她俩也不算吃霸王餐。
在征询过乔鲁诺现在肚子饿不饿后，贝蒂干脆让餐厅把饭菜打包，带回公寓吃。
乔鲁诺在中途睡着了。
贝蒂拖着他的小屁股，耳侧被他的呼吸吹得发痒，想着自己就算是伪善，那也是善良，反正也没人知道她的目的，那还不如干脆就从此对乔鲁诺更好。
在下了决定后，贝蒂看着乔鲁诺的笑脸，感觉更高兴了。
没有人想做坏人。
也许有人是致力于在坏人界成为超级坏屁屁（Super badass）。
但贝蒂还是觉得做好人让她更开心。
她之所以忐忑这么久，还不就是因为她觉得自己会亏欠乔鲁诺。
毕竟穿越这么久，只在任务视频里对乔鲁诺有大约几秒的印象，而后在警校待了两年，贫民窟那么多孩子她都不管，偏偏一见乔鲁诺就同情他，带他吃饭，即使累也抱着他走。
难道是因为她是个圣母。
不可能。
与其一边变扭着想那么多，一边对他好。
还不如干脆什么也别想，就直接坦诚地对待他。
只要她能在走之前付出更多，付出和乔鲁诺能给出的一样的感情，她和乔鲁诺之间就能扯平了。
也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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