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出租车即将抵达医院的时候,贝蒂醒了。
她强硬地让司机停在一家蛋糕店门口,自己进去和店员交谈了一会儿,然后带着两杯热饮走出来。
“乔鲁诺,我们去看海吧。”
她命令到。
雨停之后的夜晚冷到能让人失去知觉。
乔鲁诺没发表疑问,他顺着贝蒂的命令,重新找了辆车,去往那不勒斯本地的爱情圣地——白色海滩。
从海面吹来的风比城市内的更加湿冷,黑沉的云将天空压得的更低,但奇妙的是,海面却是波光粼粼,仿佛一片深蓝色的青苔,厚重又湿润。
“我父母就是在这里结婚的。”
贝蒂说道。
“他们没有举办婚礼。”
“我的母亲刚刚从自己一位客人的怀里出来,我的父亲便愤怒地找上门,把那个客人打得进院,他自己也颧骨碎裂。”
“那简直疼的要命。”
乔鲁诺搂住贝蒂赤/裸的肩膀,任由她身体内细小的冷颤打在自己的肋骨和胸膛上。
“听起来是会毁容的伤。”
“哈,你倒是猜对了。他的确毁容了,连整容医生都没法帮的那种。”
“我母亲听到这消息的时候简直怕的要命,男人的脸或许不重要,但一个毁容的男人是无法在政坛走远的,尤其他还是为了一个妓/女毁容。”
“她勾引我父亲只是为了钱,但哪能想到这个傻子这么疯,简直是在要她的命。”
贝蒂尽量减缓自己的呼吸,想让自己冷静下来,但没办法,她穿的实在是太少了,她的肌肉不受控制,打着颤,但她却没低头,在望了会儿月亮后,将温热的饮料全部喝下。
“所以,在我的父亲把她强行带到这个沙滩的时候,她崩溃了。”
“她下跪,向我父亲求饶,说她其实撒了谎。”
“她不是什么好女人,她也不是被逼入行,她本来就靠此为生,甚至乐得如此。”
“我父亲比她想象中的还要生气。”
“他把自己一辈子中所有听闻过的脏话都说了出来,要不是来抓他的保镖出现的及时,他可能还会对我母亲动手。”
“而我母亲的伤也肯定会比那名客人惨。”
贝蒂将视线从月亮上移开。
她看到了一只海燕。
白色的海燕。
海上的雨已经停了,只有些许浪涛还在不断地击打着白日里游客留下的沙丘。
“但就在第二天,我父亲又把她绑到了这片沙滩上。”
“他拿出了婚戒,向震惊又狐疑的女人说道,‘我知道你是个二流美人,我看了所有拥有过你的男人的资料,他们没有一个比我年轻,比我英俊,一想到你曾经和他们在一起过,我甚至感到恶心。你不纯洁、也不可爱,甚至连聪明也算不上,就是个漂亮的蠢货。’他停顿了会儿,下定决心,又继续说,‘但是,我只会和你结婚。’”
“‘因为我更蠢,因为你占有了我,第一面我就知道你的本性,但我还是爱上了你。’我母亲假意答应,她找来了神父,在沙滩上和我的父亲举行了一场简短的两人婚礼,总共花费了1000贝利。”
海燕越飞越近。
它在鱼群的上方逡巡,眼神锐利,却始终没有捕捉的意思,直到又一次低空飞行,从贝蒂的视线中消失。
“乔鲁诺,亲爱的。”
风停了。
“我也得向你坦白,我是有目的来找你的,有人拜托我照顾你。”
乔鲁诺松开了胳膊,贝蒂扭动了下肩膀,轻巧地说道,
“我从开始就没爱过你。”
即使再不情愿,贝蒂有时也觉得,自己和母亲的命运非常相似。
但她对于自己的坦诚并无后悔之心。
她只有几个小时可以活了,她明知自己的死期,但却没有任何挣扎的想法,反而选择和自己的养子在凄冷的沙滩上谈心。
少女的天真和死亡的迫近在这具躯体内走向了平衡。
“我是为了钱才照顾你的,那是普通人一辈子也挥霍不完的数量。”
“这钱可以帮助我继续活下去。”
“但是,我现在快要死了,很讽刺对吧,医院也治不好我的病,不论花多少钱也都没法治疗的。”
“你有资格恨我,我根本就没有承担责任的想法,说想要照顾你,也只是为了让你更信任我,能离开自己母亲来到我身边。”
“你该恨我,我从你的亲生母亲身边抢走了你。”
“所以,你现在说什么,我都会原谅你。”
失血让贝蒂的注意力无法集中,她扩散的瞳孔映照着自己在这个世界上最喜欢的人,乔鲁诺·乔巴纳。
乔鲁诺有张英俊的脸庞。比起阳光放纵的意大利人,他的五官更锋利,心性也更坚定。雨水将他的脸庞打湿,贝蒂仿佛看到了不远处的大海,在他的嘴唇上不断地翻涌着。
“————”
浪涛声再次扰乱了她的思绪。
她到底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难道她跨越世界而来,就是为了让一个受尽歧视的儿童,再次体会到命运的残酷吗?
不应该这样。
最起码,应该是在一个午后,她已经老到不能跑的时候,就在公寓的阳台上,她躺在躺椅上,用针线为乔鲁诺的子孙织新衣服,她一边回顾着自己年轻时当警察的日子,一边又为自己和乔鲁诺长达数十年的相伴感到幸福,然后,她感到一阵困意,在乔鲁诺为她盖上毯子后,她闭上了眼,死亡在这时才带走了她。
而不应该是在这样无意义的一天,在参加完宴会之后,突发的疾病让死亡降临。
荒诞、无意义、令人心碎。
“但是,亲爱的,你千万不能杀我。”
“我只有几小时可活了,杀了我不是件合算事,我也永远不希望你杀人。”
贝蒂补充道。
在一段短暂的沉默后,乔鲁诺把装着热饮的纸杯放在了地上。
“贝蒂,那不重要。”
“你是指你原谅我了?”
“不,我恨不得带你去我的学校,让你每天做十份代数卷子,然后我再把你做过的每道题批判的体无完肤,让你充分体会到我有多生气。”
“······”
“但是,”乔鲁诺握住了贝蒂的手,认真地盯着她。“那不重要,贝蒂,所有之前的事都不重要。”
“因为我更坏,因为是我更想占有你,所以我才会开门,跟着你离开。”
“我在乎你,即使把体内所有的器官都给你,我也更想你活下去。”
泪水从翠色的眼中落下,乔鲁诺向贝蒂恳求道。
“求求你,贝蒂,求求你活下去。”
“我可以杀了那个杀手,我可以赚更的钱,我会赚更多的钱。”
“求求你,活下去。”
直至世界再次重启,太阳再次诞生,乔鲁诺·乔巴纳也不会恨贝蒂·马洛里尼。
恍惚间,贝蒂感觉到了那只海燕。
它从世界的另一处端点,从寒冬和能将它杀死千万遍的雷电中飞过,在数万里的旅程后,终于,它找到了独属于自己的,那片温暖的小海洋。
它欢快地溺毙在乔鲁诺的嘴唇上。
随即,它又即刻重生,奔往另一个夏天。
那是她自己。
“是吗···”
贝蒂喃喃道。
她朝乔鲁诺微笑道。
“好啊,那就让我活下去吧。”
“既然是乔鲁诺的请求,我总有办法实现的。”
“毕竟,我可是母亲啊。”
两人去往了医院。
住院手续并不难办,尤其是在贝蒂真正利用起自己身份的时候。
“乔鲁诺,不晚了,我们该睡觉了,你明天还要上学。”
“马上。”
刷完牙的乔鲁诺挤到病房里的单人床上。
“我打算好了,我会兼职,学校里的课不多,我打算提前毕业。”
“即使治疗会花很多钱,我也能照顾你。”
“听起来还不错,但是,乔鲁诺,你有具体的计划吗。”
“我打算···”
两人谈论了许久。
在太阳即将露出第一缕光线的时候,乔鲁诺先忍不住,离睡着只差一丝距离。
即使他还在嘴里嘟囔着,竭力保持清醒,但没人能在自己认为最安全、最舒服的小窝里撑过一夜不睡。
“记得叫醒我,贝蒂,我还要起来给你买早餐。”
“好的好的,别说废话了,乔鲁诺,快去睡。”
太阳升起来了。
[系统上线]
[a:到时间了。]
走廊里穿来了脚步声,护士开始顺着房间号查房了。
而贝蒂,她则是也平躺在乔鲁诺的身侧,但却伸手为他挡住了刺目的光线。
‘好梦’
[花山院小璐:人物卡在我离开后是直接死亡吗?]
[a:没有意外的话,是的。]
[花山院小璐:那可以让人物卡一直保持濒死状态吗?就像现在这样。]
[a:可以,但你任务的奖励会直接缩水二分之一。]
[a:人物卡只是数据具现化出的人偶,没有灵魂,保存它是无意义的事。]
[花山院小璐:我愿意支付。]
[a:请确定时限。]
[花山院小璐:直至乔鲁诺·乔巴纳不需要贝蒂·马洛里尼的那天。]
[a:设置成功,请宿主做好准备,通道生成中,即将开始灵魂抽取。]
乔鲁诺做了一个美梦。
梦里的内容模糊不清,即使拼命想要记住,但却总是会忘掉。
但是,乔鲁诺是带着幸福醒来的。
在他和伙伴踏上命运旅途,打破枷锁之前,在这间小小的病房里,他的确是幸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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