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声静谧。
时间仿佛在这一瞬间被拉长。
这忽然到来挡住了计秋回家道路的小家伙似乎也没有想到这里会遇上一位毫无关联的人类,它眼睛瞪大,身体僵直了一会,受到惊吓竖起的尾巴尖上毛发陡立,瞳孔中映入了雨中撑伞少年的身影,它尖嘴微张,似乎是想要说些什么,但最后它还是什么也没说,深深看了计秋一眼后,它整个身体在水泥地上跃起,窜入了坂道另一侧的树林间,消失不见。
整个过程,最多也就是三四秒钟而已。
计秋稍稍往后退开来两步。更多的灰的、黑色的身影从那小东西到来的方向窜出来,“吱吱吱吱……”叫声杂乱,更添加着断续模糊的人类语:“竟敢挑衅旧鼠组的大人们……不管你是从哪里跑出来的什么东西……都要生撕了你!!”
一群凶厉暴虐的比起常人认知中大上了好几号的老鼠横冲直撞地迅猛追来,它们锋利的爪子和牙齿在朦胧的雨幕里闪着寒光,血红色的眼珠子里是一种全然的残忍,似乎是根本就不在意,它们连一个眼神也没有投给计秋,“刷刷刷刷——”全部都同样投入了树林之中。
或许对于他们来说,街道上行走着的人类都是一块块会移动着的肉类,它们现在还在执行着上面大人吩咐下来的命令,一旦有了差池,丢掉的就是它们自己的命,什么时候去吃“肉”不好呢?这一块肉和其他的肉也没什么区别嘛。
这些老鼠在想什么计秋是没兴趣知道,但是他也猜得到,若是继续呆在原地,不管这群老鼠们是否抓捕住了自己的猎人,回头若是再次经过这里,想必他们也不介意再收获一个战利品。虽然计秋并非没有收拾他们的力量,但是因为这样的无妄之灾而暴露,那也未免廉价了一些。
计秋伸出手指,弹开一颗不知何时沾染上衣袖微小光团,这样一个纯粹是由灵力组成的“微光”,有些时候就像是给某件事物做好了标记,常人无法看见,看得见的人也会因为它的黯淡而忽略过去,实在是一个极为简便又好用的定位手段……不是那群连气息也散发出血腥味的老鼠,那就是之前那只莫名的奇怪生物留下的。
虽然不知道它到底是何来历,但是以计秋现如今大阴阳师的眼界,他也看得出来,那其实并非是一个真正有着血肉之躯的生灵,阴阳师们剪纸成灵,当初的晴明的庭院中,就有着几只从不停歇地为他打扫的小纸人,而不管是妖怪还是灵体,就算是这样最简单的纸人,也一样可以统称它们为“式神”。
虽然时间太短,不足以让计秋将之看透,但那些最外层的阴阳术式,已经大略解析了一些……这并不代表那只生物已经在他面前没有了秘密,计秋的眉间蹙起,久违的,他在鲜红色的纹路中,嗅到了神道的味道。
他的这一次的转世,也不是没有借用过神道的力量。
那个小东西是一个麻烦。
一个大麻烦。
计秋心中浮现出熟悉的预感。
雨伞的边沿微微倾斜,遮挡住了他大半的面庞,在路过一位安静地在道路一边的等人的女子以后,计秋终于踏入了此世“森川久”的家,一间布置简单、空间不大的公寓房,也是他们那对死在车祸下的父母留给他们的唯一的遗产。
将雨伞放置在置物架上,计秋换上了一双拖鞋,关好门走入客厅,客厅的中间摆放着一张浅木色的餐桌,桌子的一侧正做着一位齐耳短发的小少女,她身穿一件粉白色的上衣,外面套着一件浅绿色的麻质外套,下身是一条及膝长的蓝裙,她的面容并不十分美丽,但还算有些娴静,只是在见到计秋的时候神态有些怯怯,眉目低垂,将这一分的静雅冲淡。
就像前言所说,森川家的那对夫妇育有三个孩子,这就是最小的那位妹妹,森川咲子。
“刚刚有客人离开了?”计秋环视了一下,忽而道。
少女身形震动了一下,摊在膝盖上的手指紧了紧,她有些慌张道:“啊,刚刚邻居家的麻生阿姨拜访过我们家,问我有没有看到他们家的裕子,那孩子估计是贪玩,到了现在还没有回家……”
窗户没有关紧,有风夹杂着雨滴吹入室内,未拉上的窗帘高高鼓起,计秋将背在肩上的单肩包放下,走到窗户旁边,窗外是一片无人的冷色街道,夜晚开始降下它的帷幕,道边的路灯也逐一点亮,计秋收回自己的目光,“啪嗒”一声,他关紧了玻璃窗,窗帘也被拉拢,雨水和冷风都止步在窗外,明亮的灯光下,室内的温度好似开始回暖。
森川咲子咬了咬唇,眼神躲闪着不敢直视计秋。
“可以了,”计秋好像根本就没有看见森川咲子这副拙劣的演技,他只是淡淡道:“吃过晚饭以后就去休息吧,明天你也还有课,有些东西你不要多接触。”
“啊,好、好的!” 森川咲子根本不敢反驳,这并不是因为“森川久”曾经苛责过她,只是她的性子在父母还在的时候就有些偏向柔弱,森川夫妇去世以后就更是有些惶然的模样,森川家并不是一个温暖关爱|的家庭,不论是那对夫妇,还是曾一同生活过的三兄妹,也从来没有过那种脉脉温情的关怀,父母的去世不论是在经济上还是在感情上,都没有给森川家的两位长男带去什么挫折与打击,只除了这位最小的妹妹。也许本来应该正常的森川咲子在这样的家庭中,才是一个真正的异类罢。
计秋就要往自己的卧室走去,他在路过那条繁华的商业街的时候也顺手买了一些画符用的各种材料。只是恢复了记忆的第一天,就遇上了不少的事情,为了避开了安倍家的血脉,导致自己不仅在记忆上迷失了十几年,就连当年的力量,也无法完好无损地随着灵魂转世而来。现在的他处在一个最低谷的状态,为此他或许需要准备一些足以保护自己的东西。
“秀信……秀信哥哥!”终于鼓起勇气的森川咲子还是喊了出来,她站在客厅的灯光下,低头绞着手指道:“你知道大哥他去了哪里吗?”
森川秀信,森川家的第一子,也是计秋作为“森川久”之上的兄长,已经成年的他并没有选择继续居住在这里,有了一份工作再加上森川夫妇留下来的一部分遗产,足以让他另寻居处。
“怎么?”计秋回望道:“十天半个月不往回联系,这不是他一贯的作风吗?”
这句话也不带讥讽,只是平平淡淡的陈述。
“他失踪了。” 森川咲子忍不住道:“我的朋友告诉我,秀信哥已经失踪七天了。”
计秋在心里思绪百转,仿佛所有的事情都是随着他的记忆清醒回转而来,一开始在学校里花开院柚罗时隔十几年再来的“关照”;明明归属于“奴良组”的地盘上却出现一个陌生的雨女;追逐着未知生物的旧鼠,用现在没有的大阴阳师的术式与神道相结合造就的未知生物;回到家里有陌生人留下的痕迹;最后再加上森川秀信的失踪……计秋一条条一道道将之列在的自己的脑海里,最后,他站在高上几层的楼梯上往下望去:“那么,咲子,你又想做些什么呢?”
森川家最后的谈话没有再继续下去,没有任何线索的森川咲子就算是想要做些什么也是无能为力,倒是计秋在第二日的校园里因此事从花开院柚罗口中得到了一个新的名词:“妖魔对策室。”
……
“这可真是有意思啊!”再一次拒绝了花开院柚罗提出的提供帮助的话语,计秋这一次没有选择立刻从学校返家,昨日的雨从晚上到白天一直都没有断绝,就好像是那个本来应该远离的雨女却一直徘徊不去,计秋站在教室的窗前沉思,他在想自己应该做些什么,又应该做到什么样的程度,这些事情虽然都挺麻烦,但是和当初自己所面对的那些危险相比较起来,又都不算些什么了……只除了一点。
昨晚碰到过的类似狐狸的未知生物不知道从哪里又跳了出来。
它略略低下头去,两只短短的前肢在身前叠起行礼:“再次见面了,有着灵力资质的少年啊!”
“你是怎么找到我的?”计秋没有回头。
狐狸叹了口气,它也不恼怒,就好像它从来就不存在这样的感情一般,它淡淡道:“少年你身穿校服,虽然不知道是哪一所学校,但每一间都去探访一遍就是。”
“你就一直等在校门外蹲守吗?”计秋皱眉道。
“不错。”狐狸点了点头:“这也没什么,虽然昨晚留下的标记不见了,但是仅仅只是一天的搜寻,就可以找到一个有着成为审神者资质的人选,这已经是一件相当幸运的事了。”
这狐狸完全对不起它萌萌的外表,“昨晚相遇的时机实在不对,”毛皮恢复干净顺贴的狐狸歉意道:“差一点就将危险带到少年你的身边,这实在是狐之助的大罪过。”
但它接下来的话就不那么美好了:“为了断绝那样的危机再临,昨晚的‘狐之助’的身体已经在那些甩不掉的老鼠的爪子下被撕成了碎片,目标既除,想来得到了想要成果的旧鼠,也不会再将眼光放在小小的狐之助的身上。”
“今日我的行踪隐秘,不曾引起任何势力的关注,”狐之助道:“才敢来见少年你,森川君,请允许我如此冒昧相称,你可愿意,为了对抗历史修正主义者派遣出来的溯行军,维护已经既有的成型历史,成为一名光荣的审神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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