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哚……哚哚哚……”
天刚黑，就有什么东西不断戳在公交车外壳上，声音越来越多，越来越密集。
罗哲玉往后视镜里看了好几次，终于看到发出这种声音的罪魁祸首——一个小灯泡？
不，是很多个小灯泡。
散发出淡淡的光芒，每个灯泡颜色都不同，追着公交车飞在空中，不停往公交车上撞。
四周的灰雾被小灯泡的光芒驱散些许，与此同时，远处逐渐亮起一个个五颜六色的小光点，偶尔闪烁一下，仿佛在灰色河流中漂浮的灯盏，竟有些梦幻。
“那是什么？”
越美丽的东西越危险，鲧鸟跑得那么快不可能是急着回家吃饭，罗哲玉决定问问原住民。
他正开车前往之前鲧鸟出现的方向。
那边还有人活着，他听到对方心底的迷茫和绝望。
他本该把前往灰雾源头的事放在第一位，但越往里走越危险，以目前的实力走不到灰雾源头，得想个办法迅速提升实力。
仅仅是吸收苦无的话，太慢了。
况且这个世界还剩下多少人类也很难说，人类少，苦无就少。
“不是什么重要的东西，不必理会。”老太太拿出小镜子欣赏妆容，漫不经心地回答。
猴身人脸妖钻到座椅下面，用尽全身力气抓紧凳子固定住自己，还不忘附和：“是啊是啊，不重要的。”
“唔唔唔！”杠精挣扎着从鱼鳍妖嘴里探出头，用生命去杠：
“那是什么跟你有关系吗？好好开车！”
其他妖怪默不作声，目光阴嗖嗖盯着外面的小灯泡，浑身紧绷。
罗哲玉从后视镜看了一眼妖怪们的状态，总觉得它们在骗自己。
“哚哚哚！”
突然，公交车尾部出现一个小洞，紧接着小洞越扩越大，转瞬间公交车整个尾部都消失，露出几百只张大嘴啃食公交车的小灯泡。
“我想起来了！这些是飞吲！”抱着扶手的短发女人大喊。
“闭嘴。”老太太飞快从后颈抽出一根长针，长针另一头连着细长的丝线，扑向短发女人。
“乱讲话，缝上你的嘴巴。”
短发女人后退，气沉丹田，张嘴发出震耳欲聋的吼声：“啊——！！！”
声音洪亮悠长，仿佛能穿过耳膜透过灵魂，让大地震颤。
就像熟睡时有人拿着锣凑近耳边，猛敲一下，魂都能惊跑，脑子还要跟着“嗡嗡”余音一同颤抖。
罗哲玉短暂地懵了一下。
整车的妖怪、人类、把公交车啃出洞，以及公交车本车，都停了一两秒。
等罗哲玉思绪重回脑中，就看到短发女人朝着驾驶室跑过来，嘴巴一张一合在说什么。
他什么都听不见。
过了两三秒，才隐约听到点声音，像是从极远的地方传过来飘入耳中，隔着层纱。
“……降落……飞吲……攻击空中大型生物……啃食……”
大概明白了。
公交车从空中降下，落在地面，罗哲玉想停车休息一下，突然想起来他没有腿，踩不了刹车。
只能随便找个方向继续开。
看着近在眼前却踩不到的刹车，他突然明白车里的妖怪们为什么要骗自己了。
妖怪们肯定知道飞吲会攻击空中的大型生物，假装无事发生就是为了让公交车被啃烂，它们方便逃跑，反正妖怪轻易摔不死。
就是不想坐他开的车！
竟然连杠精也同流合污，杠精已经不是那个清白的杠精了。
短发女人拼着暴露能力说出飞吲特点，也只是不想被摔死。
罗哲玉心里很有数，却毫无反省，甚至开着破公交车继续走“S”型路线，公交车在破旧的街道上拐来拐去，上空是五颜六色的灯泡，被光映照着变幻色彩的灰雾将一切笼罩。
......
倒塌废墟的夹角处。
“咕噜……”
肚子发出饥饿的声音，小女孩连忙捂住，试图将声音掩盖。
但还是被她身旁的男子听见，男子低头看向她，似叹息般吐出一口气。
女孩埋头捏着手指，眼睛肿得像核桃。
男子在身上摸索，拿出一袋巴掌大的压缩饼干，放在女孩手里。
“你吃。”
他声音压得极低，听得出人很年轻，只是灰头土脸的，外表能看得出个性别罢了。
废墟外还有怪物在爬动，发出“刺啦刺啦”的声响，偶尔能看到怪物一闪而过的影子。
他们不敢出去。
原本有几十名幸存者聚集，商量着要一起离开这里，前往迷雾没有这么浓郁的地方，那里怪物会少许多。
后来逃命时跑散了，又碰到鲧鸟，连吞好几人，最终只剩下他和这名小女孩侥幸逃脱，躲在这片废墟里，连食物也在逃跑时落下。
他的能力不足以支撑自己一人离开这个地方，更别说带着小女孩。废墟里没有食物和水，外面充满各种各样的怪物，两人与其说在这里躲藏，不如说在这里等死。
小女孩小心翼翼地从袋子里取出一块饼干，将剩下的还给男子。
“叔叔，我力气很大，等我吃饱了，能和你一起打妖怪。”
她小声说着，声音有种哽咽的嘶哑。
怕被扔下，一个人留在这里。
父母不在了，她被一个阿姨带进队伍里，就在不久前，那名阿姨被鲧鸟吞入腹中。
被灰雾笼罩的前路仿佛已经变成深渊。
绝望在心中蔓延，化作无声的哭泣，思绪混杂成一团，似乎在呐喊，又似乎只是平静地叹息。
他们清醒的绝望着。
灰雾中忽然有两束光朝着这边冲过来，光束越来越明亮，打在两人脸上。
直到这时，两人才看清这两束光原来是车灯，一辆破旧公交车从灰雾里横冲直撞过来，在即将撞到两人藏身废墟时猛地转了个弯，“吱呀吱呀”地冲回灰雾中。
男子和小女孩茫然。
然而没过半分钟，公交车又从灰雾中出现，朝两人冲过来！
“吱——”
罗哲玉拿着老太太的拐杖，用力戳在刹车上。
公交车总算是停下。
车里因为惯性被迫向前飞的生物们满脸麻木地抱着扶手、座椅等物固定住自己，已经习惯了。
被抢走拐杖的老太太阴着脸从后颈抽出一根根银色长针，对着罗哲玉的背影比比划划。
公交车破损的地方已经自我修复得完好如初，车上的呕吐物、蜥蜴人、一号杠精尸体，也全都消失。
“滴滴！”
罗哲玉对着躲藏在废墟里的女孩和男子按响喇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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