尾针戳在胳膊上，滑开了。
就像用牙签戳光滑的石头，戳不进去，打滑。
飞虫抖抖尾腹，调整角度，再戳。
又滑开。
皮太厚，戳不透，针尖尖都钝了。
要是这么轻易被它破防，罗哲玉岂不是白进阶。
他侧着头，静静看着这只蚊子抬起尾针想尝试第三次，缓缓抬起另一只手。
“啪！”
飞虫被嫌弃地拍在地上，一只苦无直接压上去，将飞虫压扁。
“可以出来搬尸体了。”
他回头对公交车说了句。
公交车立马停下，韩石和两名妖怪飞快将一地飞虫扔进公交车，有的飞虫只是被毒雾熏得昏迷，却还是被张口等待的公交车一口吞掉。
公交车不介意死活，它只吞噬没有任何反抗能力的生物。
“真想要个这样的孩子。”车上的中年女人趴在车窗旁边，看着蓝皮小妖怪的背影，双眼闪闪发光。
“太可爱了，那小尾巴，小胳膊小腿……长得漂亮，还这么厉害。”
还会保护人。
恨不得将其抱起来使劲揉揉。
但她不敢。
“你清醒一点。”
她丈夫突然感觉跟不上她的脑回路，小妖怪可爱没错，厉害没错，但一个能打他们十个不止，还会飙车哩！
这个世界里，可没有什么心地善良喜欢卖萌的妖怪，那简直是童话故事。他到现在也不敢相信会被平安送到灰雾外层。
“外面的妖怪都这么好的吗？”古明也凑过来，接入话题。
“你也清醒点，外面的妖怪都把人当点心吃，又嫩又滑，实力还弱。也许小司机是个特例，也许不是。”
中年男人不忍心看到幸存的小伙子因为天真丢掉性命。
古明忍不住看向对面座椅上老老实实排排坐的妖怪，还有跟着韩石一起干苦力的妖怪，问：“那它们呢？”
“它们刚刚才吃饱。”
古明默然，突然想起一件事，连忙从背包里翻出一个小塑料瓶，对罗哲玉和韩石喊道：“对了，这个！”
塑料瓶里似乎是黄色的油，里面有不少黑色杂质。
“这是放坏的油，涂在身上，能让飞虫以为你们被蜇过，会被其他被蜇过的人当做同类！因为被蜇过的人身体会散发出一股臭油味，和这个很像。”
“怪不得总闻到你身上一股过期油的味道。”韩石正好搬完飞虫尸体回车里，暂时用不上。
罗哲玉则淡淡看了一眼，隔着瓶子都仿佛能闻到奇怪的味道。
“不必，你自己用吧。”
他透过灰雾，看到远处有一群人类经过，主动迎上去。
铃铛声随着脚步晃动不断响起。
...
十几名精神恍惚、骨瘦如柴的人在路上摇摇晃晃地走动。
他们被飞虫控制太久，即将油尽灯枯，离死亡不远了。糟糕的模样像一具具行走的尸体，也许尸体比他们还体面许多。
“嘭！”
有人走着走着便倒下，迷蒙地睁开一条眼缝盯着地面，目光呆滞。
其他人视若无睹，只是绕开他继续往前走。
宝宝饿了，宝宝在呼唤他们。
他们要去抽血给宝宝喂食……
“叮铃叮铃……”
清灵的铃铛声传入耳中。
有人脚步微顿，茫然地朝灰雾中望了一眼，便又恢复之前的模样。
铃铛声不停，每一声都仿佛直接在他们脑中响起，逐渐的，他们思想越发混乱，各种纷杂无意义的思绪混合在一起，最终化作愉悦的情绪。
十几人的脚步越来越慢，一开始只是有一人停下来，随着铃铛声持续作响，陆陆续续绊住所有人的步伐。
他们此时隐约记得好像要去做什么事，却想不起来，也不愿去想。
只要在铃声中享受愉悦和幸福便好，仿佛来到理想中的天国，与最爱的人无忧无虑地玩耍。
“叮铃……”
光着脚的小妖怪从灰雾走出，来到这群人身边。
罗哲玉还是头一次发现，满目疮痍这个词用在人类身上也不算违和。
这些人身上便是满目疮痍。
飞虫的毒素威力还真是强大，不仅能控制人类的精神，还让他们克服本能，无私奉献自己。
他的铃声和飞虫的毒素，一个魔法攻击，一个是物理攻击。
现在魔法攻击暂时压制物理攻击，一旦停止铃声，体内的毒素还是会继续发挥作用。
公交车在身后静悄悄停下，古明和韩石一起从车上下来。
前者目光不断在十几人中逡巡，最后定格在一名瘦弱到看不出年龄的男子身上，眼眶一热，连忙低头捂住嘴。
“怎么，认识？”韩石问。
“嗯……”古明瓮声瓮气地道：“我朋友，看到他变成这样，我却一点办法都没有。”
罗哲玉抬头看向他俩，突然发现这俩人怎么看起来那么高大威猛，默默从地上浮空而起，直到与两人平视。
这样舒服多了。
“他们身体里有东西。”
童音字正腔圆，咬字发音都很准确，总让人有种小大人的错觉。
古明吸了吸鼻子，掌心擦一把眼睛，带着鼻音道：
“你说的应该是虫卵，飞虫会把虫卵排在他们的皮肤下，被温暖的血肉包裹着的幼虫才能孵化，最后挣破皮肤飞出来。至于他们的身体，培育过虫卵的地方难以愈合，会形成脓包，他们不治疗，就反复感染。运气好愈合了，最后也会变成一个疮疤。”
飞虫反人类的孵化方式听得韩石浑身鸡皮疙瘩，再看那群人，便感觉他们浑身装满了虫卵。
罗哲玉左右看了看，发现不远处恰好有一家诊所。
“把他们身体里的虫卵挑出来，绑起来扔车上。”
说完就去诊所里找用得上的工具。如果保存得完整，里面也许还有葡萄糖营养液之类的东西。
古明怔住，连他这个人类在看到这些人时，心里都判了死刑。就算救下他们，也只是给他们一个痛快的解脱。
看不到未来的希望。
没想到这个妖怪却没放弃他们。
“呼……”他长长吐出一口气，“那个……请等一下！我也许帮得上忙！”
古明追上罗哲玉，也不再怕他和他身边环绕的苦无，忙着一起砸开诊所的店门。
韩石一惊，感觉他要抢自己的“工作”，连忙跟上去。
这种在妖怪手下没工资没福利还天天有生命危险的工作竟然也有人要抢，真是丧心病狂。
诊所里找到一些简单的处理工具和药物，以及许多一次性针头、输液架等等，作为临时处理足够用了。
那对中年夫妻也下车帮忙把东西搬到车里。
韩石和古明则举着小剪刀难以下手。
虫卵倒是不难找，鼓起来一个个包，但得剪开这些人的皮肤的皮肤把虫卵挖出来，有点艰难。
“动作快点。”
罗哲玉催促，同时捏着输液针头插在骨瘦嶙峋的人手背上。
小手拉起大手，一插一个准，速度飞快。
韩石和古明满头大汗地看着他，欲言又止。
怎么感觉他俩才像妖怪，笨手笨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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