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寒料峭，正是倒春寒的时节，树上的叶子都发了新芽，天气还是时冷时热令人难以捉摸，因为车祸住了两个月的院后，陆离终于出院了。林斯年怕他受凉，专门给他拿了件羽绒服，特意把羽绒服背后的帽子给他戴上。
宽大柔软的黑色羽绒服帽子旁边裹了一圈软乎乎的毛，陆离的脸又小，直接给遮了大半，只露出个莹白如玉的下巴。
把陆离接上车后座后，林斯年转身把新手机递给他：“之前车祸你的手机坏了，公司给你买了新的。通讯录我已经给你导进去了。”林斯年是陆离公司派的经纪人，只是他手下也有好几个同陆离一样的新人，还是忙里抽闲来接陆离出院。
“谢谢。”陆离接过新手机，只见手机上几个基本的app已经装好了，他点开浏览器，手指在搜索栏里顿了下，输入“陆九思”三个字，他迅速地点进去几个网址。
如今，离陆九思“跳海自杀”已经过去了两个月。陆九思也没想到，他竟然会穿到这个名为“陆离”的新人身上。
陆九思刚死的时候还有不少人唏嘘感概，有人觉得人死灯灭，毕竟他也曾奉献过好的作品，而有些人则觉得他是畏罪自杀，针对那些丑闻，仍旧咒骂个不停。
可这些都抵不过时间消磨，不过两个月月而已，网络上关于他的消息就已经差不多销声匿迹了，最近的也就是两个月前他“跳海自杀”的事情。娱乐圈更新换代向来很快，更何况，当初他已丑闻缠身，差不多已是全网黑的状况，人都死了，骂来也无趣，自然而然随着时间过去也就逐渐消停了。
林斯年从车前镜里看了几眼陆离。陆离本来就瘦，经过这次车祸好像又瘦了点，裹在宽大的羽绒服里更显得娇小。本来就白的皮肤更是被捂白了一个度，窗外的阳光落在他身上，更衬得他肌肤恍若透明，牛奶肌肤不过如此。
陆离此时正抬手托腮望向窗外，纤长的睫毛在他眼睛下方投射下一小块阴影，让他看上去有些疏离和陌生。窗外的景色飞快地后退，在他浅色的瞳孔里洇开，又像划过玻璃窗的水痕，很快无影无踪，留不下丝毫痕迹。
陆离之前漂亮是漂亮，到底还是有些死板，像是精品店橱窗里用漂亮的包装纸包裹起的精美商品，没有灵气。如今出院后看着越发瘦弱苍白了，但那神态流转间，却愈发美得惊人。
陆离刚和公司签约三个月，练习了一个月后就被公司送去参加选秀，公司都已经打点好了，以陆离的容貌，再加上公司的宣发和铺垫，出道位那是稳入囊中的。没想到在去选秀节目的路上陆离遭遇车祸住院了，但资源总不能浪费啊，公司只能临时换了个人去，率先捧了起来。
如今，陆离却是有些尴尬了。
林斯年边开车边说道：“‘成为偶像吧’一周后就要开机了，你就和Nebula一起去吧。我先接你去公司认识一下他们。”
陆离点头应声：“好。”
毕竟是本来属于他的资源，没想到因为这场车祸突然就没了，林斯年也为这个漂亮的少年惋惜。陆离是长得好看，只是，在这娱乐圈里向来不缺美人，运气也是相当重要的。
林斯年领着人轻车熟路地进了公司主楼，摁电梯上了七楼，陆离站在偌大的练习室门口，有些出神。
铺了一整面墙壁的镜子，空荡的练习室，一排排用来压腿的栏杆，窗外绿荫掩映，日光流泻在光可鉴人的地板上，映出四个少年的影子，他们正踩着节拍对着镜子在练舞，动作齐整。
——这是当初陆九思数次梦回中都会出现的画面。
等到他们一个八拍结束后，林斯年拍了拍手打断他们，领着陆离走了进去。
四个人转过身来，纷纷笑着朝林斯年问好。
林斯年点了点头，介绍起身后的陆离：“这是陆离，他会成为你们的一员，一周后你们就一起去参加‘成为偶像吧’节目。”
“你们好，我叫陆离。”四个少年，高矮参差不齐，四个人的目光齐刷刷地扫过来，各怀心思。陆离只当不知，同四人礼貌问好。
“好，那你们先熟悉一下，我先走了。”林斯年朝几人点了点头后就走了。
“林哥慢走。”四位少年里个子最高的那一位热情地朝林斯年挥了挥手，大步一迈就站到了陆离面前。
“你好陆离，我是Nebula的队长，叫于昊，于是于是的那个于，昊是日天那个昊。”这少年长了一副好样貌，剑眉星目，棱角分明，身形颀长，比陆离还高出半个头来，一笑就露出八颗牙齿，正朝陆离友好地伸出手来。
有些人外表看上去高大帅气，笑起来却傻乎乎的，一点都不日天。
于昊身后的两个长得不如于昊出彩，个子比陆离稍高一点，练习室内大家都是素颜，长相差就有了明显的分水岭。两人也上前向陆离依次介绍：“汤宏杰。”、“邓彬。”
这两人神色间都颇有些不情愿，邓彬还努力朝陆离挤出了个笑容，汤宏杰却是连个笑都欠奉，撇他一眼，神色有些傲慢：“你才练习了两个月，一点基础都没有，我们团里的都当两年多练习生了。再说，出场舞有难度，你能跟上么。”
“我会努力的。”陆离不以为杵地轻轻一笑。
练习室的灯光流水般倾洒而下，盛在他长而卷的睫毛上，活像是从画报里走出来的人物，众人都被这美貌夺去了一瞬的呼吸。果然，当初公司盛传要着重捧这位新人的消息并非谣传，只是因为车祸失去了个好机会而已。如今这人来了，这样貌，他们团里其他人岂不是被衬得如鱼目一般了。
汤宏杰脸色瞬间一沉，刚刚那不屑傲慢的眼神立刻变得尖锐和敌意。
在这灭顶般的寂静中，一个轻细的声线打破了僵局。
“我……我是庄羽淇。”四人里个子最矮的男孩子怯生生地抬眼看过来，他一双眼睛圆滚滚的，大而有神，十分讨喜，像受惊的小鹿似的，小心地躲在最后面，被于昊挡了大半个身体，声音细小如蚊咛。
“庄羽淇，你一天瑟瑟缩缩的干嘛！一句话半天都说不出来，跳舞也卡壳，我们总被你拖后腿！”被陆离的美貌刺激，汤宏杰满肚子的火，倒是还存有理智，知道陆离是公司之前属意要捧的人选，不敢得罪，这火，转头就全发到庄羽淇身上了。
庄羽淇被吓得肩膀一缩，那双大眼睛眨巴了好几下，恍有泪意，喉头滚动了一下，却还是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
“好了。”于昊拍了拍手，打断了汤宏杰：“陆离刚来，我们先带着他把舞蹈动作抠一遍。”
队长发话，汤宏杰再不甘心也只能咬牙放弃，他冷哼一声，撇开头：“那快开始吧！”
于昊拍了拍陆离的肩膀：“咱们先放音乐跳一次给你看，然后再带你一个一个抠动作。”
“好。”
看过一遍之后，陆离心里就有了数。这首歌比较炸裂，Nebula的每个拍子都踩在点上，倒也算燃，只是每个动作跨度不大，并没有太大的难度。汤宏杰确实有得意的资本，虽然长相差一点，但他的动作算是里面最准确的。
整个舞中规中矩，不算特别吸睛，陆离不禁有些走神。
曾经还是陆九思的时候，他是乐队主唱出身，被挖进公司之后，在男团里待了两年，后来男团解散，他不得不走上了演员的路。
当时陆九思所在的SEAS男团也曾红极一时，他是男团的ACE，同时也是主VOCAL和DANCE担当，那时候的男团条件简陋，团内的每个人什么都得会一点，一个人拎出去也得能HOLD住整个舞台。当年作为练习生要出头，可比现在难多了，就算成功出道了，之后的曝光机会少，舞台也少，即使他们是国内首位男团，也很快就维持不下去了，只能解散。
当年的舞台，让之后当了演员的陆九思仍会午夜梦回，想起生活在那片五光十色世界里的自己。演戏他也是喜欢的，只是作为演员的舞台是成为另一个人，活在那个人物的世界里，体会他的悲欢喜乐。
而男团，是做他自己，放肆、发泄、绽放自己的一切，肾上腺素飙升的一瞬，逐渐拉长成整个永恒。他至今仍记得，一曲结束后他微微喘着气，舞台上的光令他目眩，而他仰起头举起双手，去拥抱那个尖叫和欢呼声在耳畔炸响的世界。
“陆离？”于昊的声音将他从那个世界拉了回来，陆离定了定神，轻轻吐出一口气道：“在。”
陆九思已经过去，如今他是陆离。
“那……咱们直接开始抠动作？”于昊挠了挠头，询问。
陆离毕竟只练习了一个月，又因为车祸休息了两个月，身体很硬，无法完全打开，卡点的舞蹈动作下不去，对不上点，很多时候动作已经在陆离脑海里了，但是身体却不听使唤。
陆九思自己是从小就学过跳舞的，他是真没想到有朝一日他还能跳得这么差。
一曲终了，站在最前面的于昊摸了摸鼻子，沉吟片刻后开口道：“陆离，嗯……还是挺……挺好的，毕竟你才练习了一个月，更何况还住了这么久的院，有点生疏也没关系的，再练练就好了。”
汤宏杰双手环胸，吊起眼看了陆离一眼，面对着于昊冷笑一声，讽刺道：“队长，这恐怕离‘挺好的’差挺远吧？我看啊，这有些人平白无故空降不说，这根本就没想好好跳，只是想靠脸而已。”
陆离看他一眼，脸上还是挂着一如既往的笑，一脸诚恳地点头附和道：“是啊，还好我还能靠脸，恐怕你就不行了。”
“你！”汤宏杰被噎了一句，登时转过身怒瞪陆离，眼睛都睁圆了：“你什么意思！”
“欸？我说的挺简明易懂的啊。”陆离偏了下头，颇有些不可思议：“这都听不懂吗？”
这在别人说来像嘲讽，但配合上陆离那张山花般澄澈干净的脸，真诚不作伪的表情，实在让人看不出任何嘲讽的意思，像是真的在认真疑惑似的。
练习室内顿时一片寂静。
……没想到，这外表看上去这么乖，根本就不是个善茬啊！
“……你说谁丑呢？！”汤宏杰涨红了脸，手里的拳头捏起，恨不得朝着那张漂亮的脸蛋直接呼上去，最后一丝理智支撑着他没下手。
“倒也说不上丑。”没想到，陆离还一本正经地回答了他，一脸认真地掰扯道：“就是靠脸不大行。”十成十的真诚。
汤宏杰：“……”
于昊：“……”
最后还是于昊率先打圆场：“好了好了，你们先练习，我带陆离单独练。”
汤宏杰气得牙痒痒，奈何于昊挡在前面，只能狠狠瞪了陆离一大眼，大步转身，踢出“咚”地一大声，重新开音乐去了。
将汤宏杰打发走后，于昊拍了拍陆离的肩膀，安抚道：“他就是这么个性子，急躁了点，你别太生气。”
陆离摇了摇头，“我没生气。于昊，你不用带我的，我已经记住动作了，我自己练习就好。”
“记住动作了？”于昊有些惊讶，他本以为陆离是记不住动作所以才会跳得七零八落的，没想到只是看了一遍，带着抠了一遍动作而已，就已经能记住了？
千般思绪划过心底，于昊点了点头：“那好吧，那你有任何问题都可以来问我。”
“好的，谢谢。”陆离点头，自己一个人去了角落，对着镜子从第一个动作开始练习。
他当年再怎么也是ACE，这具身体基础不好，那就从基本功练起，反应跟不上，那就锻炼反应力，不过重头再来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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