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林潇砚走到甲板上去吹风, 经过一夜,那被血染红的河面已经被远远落下,此时风平浪静, 若非船身上留有些刻痕, 完全看不出昨晚发生过一场激战。
清爽的风短暂地为他带来了平静, 林潇砚闭上眼睛,眼前浮现的却是自己最不想看到的人。
到底哪里出错了, 才会出现今天的局面。
想他林潇砚,虽然算不上什么大好人, 也没做过什么坏事, 苍天怎么就待他这么不公呢。
他正暗自抱怨着,身后有脚步声传来, 林潇砚没在意脚步沉重拖沓,并非什么高手。
“噗通”
“恩公”
接下来的几声却叫林潇砚有些吃惊,他回身一看, 看到一个略显眼熟的少年正对着自己五体投地行了个大礼。
少年身边站着光头的小大师澄观,澄观双手合十阿弥陀佛。
“这是干什么”林潇砚不解地问道,他仔细看了看才想起来,这少年正是昨晚掉入水里被自己救了的那人。
那少年咚的便是一个响头,把林潇砚吓了一大跳,林潇砚连忙把他强行拉起阻止他继续嗑第二个响头。
“不必如此。”林潇砚把他放下, 按着他的肩膀阻止他继续跪下去,无奈道,“举手之劳罢了。”
那少年恭谨道“于恩公而言是举手之劳, 于小人而言是救命之恩。小人现在一无所有, 前辈大恩, 来日必定报答”
林潇砚点点头, 没有拒绝少年的一番心意,他问他叫什么名字,答曰顾五郎,林潇砚便颇有前辈风范地鼓励顾五郎好好修炼。
“林施主,你的伤如何了”澄观大师安静等待他们交谈完,然后询问道。
“恩公你受伤了”昨夜的混战中,顾五郎一个小小少年,什么都没看清,后面又晕了过去,根本不知道林潇砚受了伤。
听到他们提起伤口,林潇砚便感觉屁股一阵抽痛,他面色镇定如常呵呵笑道“一点小伤,已经没事了。”
顾五郎傻笑道“恩公那么厉害,一定会没事的。”
林潇砚看着他,忽然有些意动,问“五郎,你可知自己是什么体质,可有入门”
顾五郎道“我是偏土行的体质,现在只学了些简单的东西,其他的,钟师叔说要等回门派后再细分。”
林潇砚抓抓他的肩膀,以示自己的亲近“五郎,记住你的承诺,将来我说不定会有找你帮忙的时候。”
“那是什么时候呢”顾五郎好奇地问,对他来说,林潇砚已经是十分难见的厉害角色,能让林潇砚需要求援的事情,一定十分高大上。
林潇砚低笑两声,说“等你到了地仙期再说吧。”
“地仙期”顾五郎惊呼一声,道,“恩公,那得要到什么时候啊,不不不,我不行的。”
林潇砚拍拍他的后脑勺,戚戚然道“说你行你就行,做人要有志气。”
被这么一说,少年人便有些羞愧,又觉得恩公如此高看自己,自己也定不能辜负恩公的期待。
“恩公到底要我做什么呢”
林潇砚沉默一会说“若到那时候我死了,你就帮我报报仇罢了,还是不要管了,若我活着,要做什么再跟你说。”
顾五郎似懂非懂,看出恩公现下心情似乎不太好便没有多问。
他想了想,要修炼到地仙期不知要到何年何月,唉,为了不辜负恩公,从现在开始用功
顾五郎与林潇砚告辞,跑回房间开始练功,澄观大师等到他离开之后才对林潇砚道“小僧这几日与他们相谈甚欢,已经摸清了这群孩子的底细。”
林潇砚默默转过头来,顶着脸上带点婴儿肥的少年小大师,实在不知他是如何说出“孩子”这个词的。
澄观大师目光沉静,并不在意林潇砚的目光,继续说道“他们都是有修炼天赋的孩子,且皆为土行,家境普通,全无厉害背景。”
林潇砚压低声音问“你说那钟真人有问题,他找这么些孩子做什么,难道是为了修炼邪术”
澄观大师摇摇头说“并非,现在看来,这群孩子身上并没有问题,钟真人身上也没有修炼邪术的痕迹。”
林潇砚脑洞一开,忍不住笑“你说,会不会是钟真人自己的门派没有名气,便假借大门派的名号忽悠弟子入门”
澄观大师呆了呆,说“不知道,小僧会继续观察的。”
“马上就要到达陵洲了,下了船,你要怎么办”
澄观大师道“我打算继续跟着他们。”
“会很危险的。”
澄观大师点点头说“小僧知道,然而相逢即为缘,顺心而为即可。”
要不是身边跟着殷惜墨这个不定时炸弹,林潇砚说不定会和澄观一起去。澄观大师看出他的担忧,温和地笑了笑说“请不必担心,小僧一个人在江湖上行走数年,自有分寸。”
“说到这儿,我倒是想问一下。”林潇砚摸着下巴好奇道,“大师为何一人独行您的师父师兄师弟,就不会担心吗”
一个能看出许多隐藏之物的弱小和尚,简直不要太容易被人盯上,总是他本人心态平和,他的同门也不该这么心大才对。
澄观大师眉头微蹙,似乎有什么难言之隐。
林潇砚一想,恍然察觉自己不该深究,这说不定涉及对方的秘密,便道“大师不方便说就算了”
澄观大师耳尖发红微微垂首“走丢了。”
“啊”
澄观双手合十,云淡风轻地转身“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林潇砚目送他离去,心里有些好笑,没想到澄观大师独自出现是因为这。忽然面前的人停下了,转过身对林潇砚点了点头说
“林施主是个好人,小僧能看到,与林施主同行没有问题。”
这便是他选择与自己一起走的原因啊,只是他看出自己是个好人,却没有看出殷惜墨不是好东西吗
林潇砚纳闷道“大师信任我,也信任惜音么”
澄观阿弥陀佛了一声,说“莫施主如何,小僧不敢妄加评断,小僧只能说,有林施主在身边就是安全的。”
林潇砚浑身一震,想,原来澄观也看出来了,殷惜墨那家伙就是冲着自己来的。
船上的风景虽美,看久了便嫌单调,无边无际的河两边,是连绵不绝的青山。
随着华云船飞速行驶,明媚的阳光渐渐消失,天空阴沉,继而驶入雨中。
换一种天气,换一种心情,有些事情,迟早是要面对的其实是站久了,屁股的伤口有点疼,林潇砚想回去躺一躺。
在推门进去之前,林潇砚悄悄拉开一条门缝往里看殷惜墨穿戴整齐,正在认真地看一本书。
他想了想,面色平静地推门而入。
殷惜墨立刻抬头向他看来,眼睛亮晶晶,张嘴就喊了一声林潇砚的名字。
林潇砚面朝下趴到床上,故作淡定地说“嗯,我休息一会,你继续看书吧。”
“好。”
出乎林潇砚的意料,殷惜墨竟然乖巧地应下了,然后果真继续低头看书。
趴在床上闭着眼睛假睡的林潇砚,实际上眼睛眯了一条缝正在悄悄观察殷惜墨不对啊,他怎么这么平静,按照经验,他应该扑上来继续之前让自己负责的话题才对。
反常,太反常了,这蛇精病肯定在憋坏
林潇砚愈发提心吊胆,好半天后,殷惜墨放下书站起来了。
来了来了仿佛是终于得到了结果,林潇砚吊着的那口气放下,他见殷惜墨朝自己走来,立刻调动起自己的全部精力准备应对。
殷惜墨嘴角含笑,走到床边,温柔体贴地替林潇砚盖上了被子。
然后转头走回桌边继续看书。
林潇砚“”就这
他半是怀疑半是不安,后面竟真的迷迷糊糊睡了过去,自然也就没有看到,他睡死之后殷惜墨才走到他身边,目光沉沉,伸手按到了他的后心处。
肌肤血脉之下,涌动着滚烫的血流,深藏的封印当中,蛰伏着一只小小的灵虫。
几丝浅淡的鬼气被殷惜墨吸走,略有不稳的封印重归平静。
“我思来想去,这大抵是报应。”殷惜墨道,“只是这报应为何应到你身上,莫非是知道,唯有你才能伤到我”
说完他便笑了笑,道“也罢,本就是强抢的这一遭,再多天谴,我陪你一道受着便是。”
那蛇颈龟的毒虽然解了,但毕竟伤到了身体,林潇砚精力便有些不济。一觉睡到了大晚上,白天睡,晚上自然清醒。
醒来的时候,屋里除了自己并没有别人,他下了床,一下子便看到桌上安静躺着一本书。
那本书,让殷惜墨沉迷其中,甚至忘了骚扰自己这么牛逼的书,他可一定要去拜读一下,到时候买点同类型的送给殷惜墨,省得他整天缠人。
林潇砚心理阴暗地猜测是小黄书,走到桌边,低头一瞧,面色巨变。
这他妈是什么东西,为什么这个世界上会有一本叫做男德的书
林潇砚即震惊又叹服又感到猎奇,忍不住伸手,门却忽然被推开。
“砚哥你醒了”
他猛地收回手背过身,装作自己丝毫不感兴趣的样子。
只见殷惜墨笑吟吟地端着一盘美酒佳肴进来,他把饭食放到桌上,从容地收起自己的男德,低眉顺眼道“砚哥也该饿了,吃点东西吧。”
林潇砚坐在桌上,捏着筷子的手一会松一会紧,他味同嚼蜡,终究还是忍不住问“你看这种书干什么”
殷惜墨向他丢一个媚眼,说“既然要嫁给砚哥,自然要学着做一个贤良淑德的内人,难道砚哥不喜欢这样的那砚哥喜欢什么样的”
啪嗒一声,筷子掉到桌子上。
林潇砚不敢正面回答这个问题,不管自己喜欢不喜欢,都会落入殷惜墨的陷阱罢了,他虚弱道“我现在说我喜欢女人,你信不信”
殷惜墨眉头微蹙,缓缓松开,俨然一派超凡脱俗之态,今天的他,充满哲理
“何为男人何为女人,是人说男人是男人,说女人是女人,既然如此,人只要愿意,男人便可以是女人,女人也可以是男人,只要砚哥开心,我就是女人。只要砚哥愿意,砚哥也可以是女人。”
林潇砚“你的诚心我感受到了,谢谢,心领。”
殷惜墨含情脉脉为他夹了个鸡腿,林潇砚吃着吃着忍不住抹了把脸。
“砚哥怎么了”
“没什么我就是觉得。”林潇砚对他竖起大拇指,眼角含泪,“不愧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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