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自从那天林潇砚试图与殷惜墨解除误会反而被所谓的天机不可泄露气到后,两人不欢而散,主要是林潇砚单方面不欢。
当时他因为愤怒与惑不解而推开了殷惜墨,不仅仅是生气他什么都不说,也生气他后面那些话,什么叫做无所谓自己喜不喜欢他,怎么就是做一个无情人也很好了
难道在他心里,他只要满足他自己的想法,自己怎么想都不重要
其实林潇砚知道,那时候的殷惜墨只是一个走火入魔的疯子,跟一个被心魔控制的人交流本就是会遭遇极端的、不理性的、疯狂而无法预料的。
但这种状态下说出的也许也是一种真心话,林潇砚难免感到愤怒。
更何况在被他推开之后,殷惜墨还说了别的过分的话。
在林潇砚试图与其沟通的时候,他仿佛在指责一般地说道“潇砚,你在气什么,为什么一定要探究你不觉得很可笑吗,你同样有隐瞒我的事情,你的秘密绝不比我的小,你好像可以预料到很多事情,你知道很多秘密,正如在我们相遇之前我知道你,你同样知道了我但这些,你不想说,我就不会逼你。”
其实殷惜墨的声音温柔而平缓,根本算不上指责,但他微微翘起的唇角和那种仿佛看透了林潇砚的眼神,让林潇砚依旧感到一阵恐慌与羞耻,就好像被他嘲笑了一样,他感到殷惜墨在嘲笑自己的不知分寸与虚伪明明自己也有不能说的秘密,偏偏要做出一副真心交流的样子。
这个时候的殷惜墨似乎格外恶趣味,看到林潇砚愤怒与羞恼的神情,他的呼吸略显急促并露出了些许兴奋的神情。
林潇砚并不知道,他是因为这让他感到自己在掌控林潇砚而愉悦,只是在他凑过来试图亲吻的时候又一次推开了他。
“这不一样”
在看到殷惜墨愉悦的模样时,林潇砚差点没气炸,当时他一骨碌爬起来就要跳窗,一条腿跨出窗外的时候忽然想起来离开这儿自己也没地方去。
于是他沉着脸扭身回去,抓着被子一掀一盖,把殷惜墨兜起来就准备往外扔,幸亏这时候他的生存还没有完全消失,硬是忍住了把殷惜墨扔出窗的冲动,他抓着被子,把他送到了一楼。
然后拔腿跑回三楼并关上了门,不然他怕忍不住跟他掐起来。
这件事最严重的后果是,从今天起他的被子消失了。
在殷惜墨离开之后,他那些让他所不能理解的话反反复复不停地出现,随着时间的流逝,林潇砚渐渐冷静下来。
其实那个吻落在唇上的时候,林潇砚受到了极大的震撼,以他有限的灵知思维来感受亦能感受得到殷惜墨浓重的情感与痛楚。
而当愤怒的色彩退去,被表象遮掩的内核一点点显露的时候,林潇砚似乎看到了殷惜墨笑容之后的东西。
只是他似乎能理解又好像不能理解,在殷惜墨嘴里,自己好像成了个可怜的虚妄的柔弱气泡,好像注定要莫名其妙地破碎死去,他珍爱着这泡影,唯恐那些真相如沉重压力将其挤碎。
但林潇砚并不知道自己到底怎么就注定要死去了。
几天的内敛反思,林潇砚的情感与他所见所闻告诉他,殷惜墨对他应当是带着真心的,他屡次告诫自己不应该在得知真相前轻信他,但那天他的眼神如同赤红的烙铁,烙在眼睛里久久无法消散,无论是清醒的时候梦里的时候,缠着他让他不得不沉沦进去。
他必然会如同飞蛾被火吸引被殷惜墨吸引,然后心甘情愿地在他的甜言蜜语中献上自己的一切。
林潇砚翻来覆去,连修炼都沉不下心去,甚至因为情难自已地走神,险些岔气。
够了
如果一些事情是必然的,那至少让他主动一些不至于丧失自己的全部理性。
他站起来,猛地拍桌,桌子稀里哗啦碎成一地,林潇砚扫了地后开始往外走。
他来到一楼,早已不见殷惜墨的踪影,他站到湖心阁门口抬头看向荧惑宫四周,也没有那条巨蛇的身影。
林潇砚找来胡风翼,询问殷惜墨的踪迹,被告知尊上正在一个密室休息,而他并不能把这个密室的进入方式泄露出去,因为他自己也不知道密室内部该如何进去。
“多谢。”看样子一时半会是找不到殷惜墨了,林潇砚干脆坐到了路边一棵树下休息。
他的身体并不累,累的是精神。
胡风翼并没有走,迟疑了一下跟着坐到了林潇砚身边“你和尊上吵架了”
林潇砚愣了一下,点点头,他有些吃惊胡风翼会主动询问自己这些事情,因为他看起来并不像是一个八卦的人。
荧惑宫建立在一块庞大的石峰上面,石峰光秃秃的,但荧惑宫内却栽种了不少花草树木,甚至还有一个小小的内湖。
这里一天十二个时辰永远都处于血月的夜晚,没有青天白日,没有太阳雨雪,温暖的气候让这里成为了一个恒定的小世界。
淡淡的红色光辉下,蓝花楹的碎花落了一地,在光中呈现为妖魅的蓝紫色。
一个美丽的地方,幽凉、静谧、妖异。然而再美的地方,一成不变的风景看久了都会腻。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在这里生活久了,胡风翼安静的时候,就好像荧惑宫内的一块石头,让人感觉不到他的存在,又清清楚楚知道他属于这里。
胡风翼道“尊上很喜欢你。”
不是很习惯和外人谈论自己的感情私事,林潇砚略显尴尬地道“谢谢,借你吉言。”
胡风翼沉默片刻,又说“我从来没见过尊上对什么人这么用心,我知道对你们正道修士来说,很难接受一个魔修,不过尊上和大部分魔修都不一样,你了解他之后就明白了。”
林潇砚“”唯独关于正魔身份这点他考虑的最少,没办法,毕竟不是原装货。而且搞c的谁没搞过正派反派的c呢
他只是单纯的怂殷惜墨像原著里那样给他一剑,或者他那不可告人的阴谋只是出于戏弄或利用这种方面罢了。
不过胡风翼现在这样一副开诚布公的样子,让林潇砚意识到可以通过他更了解一下殷惜墨如果殷惜墨没有提前跟他勾结好的话嘶,都怪殷惜墨,害得林潇砚都成了阴谋论的拥护者了。
“殷惜墨我是说无意魔尊,他是个什么样的人”林潇砚向他打听。
胡风翼眉头微微一蹙,说“我不敢妄议尊上。”
林潇砚道“你说给我,我保证不告诉别人包括殷惜墨。”
胡风翼默默看了他一眼,好像不是很信任的模样,但他仍然说道“我跟了尊上很长时间,尊上是一个其实,他是一个很单纯的人。”
林潇砚震惊了“你的滤镜是不是有点深”
胡风翼面不改色道“林公子,尊上对你和对别人是不一样的,你想要认识他,只能靠你自己。”
这一点林潇砚已经发现了,但他仍然好奇,哂笑道“我听闻无意魔尊成为魔尊已经是千年前的事情了,但我看他既没有多少属下,也不怎么管理事务,他是怎么当上魔尊的”
胡风翼道“这件事说来话长,我长话短说”
魔修和正修从群体而言区别很大的一点在于,魔修整体桀骜不驯、性情暴虐、不喜规矩,这让他们的行事格外无法无天。而且魔修内部的摩擦与冲突十分严重,他们划分为大大小小的不同势力,加之诸多散修,不仅不能像正修那样联合起来成为一块铁板,反而时常内斗地让魔道元气大伤。
这样下去,魔道人士迟早要被正道碾压,于是魔道的一些大佬便推选出修为最高且势力单薄的殷惜墨为魔尊,试图让他成为魔修的精神领袖增加魔修凝聚力。
当然,能带领大家把正道的地盘抢过来就更好了。
一个突出的显眼的目标,可以让正道的视线集中到他身上,也可以用他强大的实力让其他魔修至少口服。而殷惜墨本身没有多少势力,也不喜欢管事,其他势力正好可以躲在他身后韬光养晦还不用被占便宜。
奈何殷惜墨虽然不喜欢管别人,却也没有那么大方,他偶尔也会顶着无意魔尊的名头出来兴风作浪一下,他的实力摆在那,根本无人敢置喙。
渐渐地,就变成了现在这样神秘莫测,正魔都怕的角色,对正道来说殷惜墨是个十分大的威胁,对魔修来说殷惜墨是个恶趣味的债主,虽然偶尔会装模作样履行一下魔尊的义务,但更多时候是借用这个身份欺负别人。
也不知道当初共同推选殷惜墨上位的魔修大佬们有没有后悔。
林潇砚问“所以别人让他当他就当了”
胡风翼低声道“当时是这样的”
众人热切拥簇,殷惜墨心知肚明他们的小算盘,便打算拒绝掉“在下无意魔尊”之位。
“好,好名字,不愧是您,能想出如此富有哲理的名号,无意魔尊,千变万化不可捉摸。”
“从今日起,无意魔尊便是吾辈的首领,带领吾辈与那群虚伪的秃驴抗衡”
“无意魔尊,千秋万代”
看着那一双双充满贪婪与算计的眼睛,扭曲而自私的欲望在空中流淌,他们口中充满了赞美与蜜语,心中翻腾着的却是恶劣的火焰。
殷惜墨缓缓摸了摸自己的下巴,忽然改了主意“我竟不知我是如此有深度的人,不错不错。”
从今天起,他就是魔道魁首无意魔尊。
告别胡风翼,林潇砚回到湖心阁三楼,殷惜墨在他心中的形象似乎拨开迷雾更加清晰了一点。
书中的形象,他伪装时的模样,他暴露身份后的表现好像哪一个都与他本人没有违和感。
他由一个固定的形象,变成了让林潇砚不敢轻易相信的活生生的样子,又经由自己不知道的过往的补充,变得更加生动起来。
人本就是复杂多样的,用单薄片面的模板去框定,得来的是偏见。
这个时候林潇砚忽然很想见到他,跟他说我想明白了一些事情,我决定相信你。
林潇砚以为要等他主动出现,但他忽然想起床头的小机关,于是好奇地打开,轰隆隆隆,床后面的墙壁上,竟然出现了一个向下的密道。
林潇砚沿着密道走下去,越往下竟然感觉越寒冷,要知道荧惑宫包括着整个秘境都是温暖如同夏日的。
不知深入底下多久,墙壁和头顶镶嵌了月光石,冷清的光照亮了面前的世界,甬道不再向下,而是开始向前。
寒气越来越重,面前有扇门,机关就在门边上,打开之后林潇砚来到了一个大冰窟
当时他没有多想,直接走了进去,身后的门忽然自动关上,林潇砚想了想,还是先去里面看。
冰窟当中,圆形的冰玉托座上雕着一朵庞大的白色冰莲,袅袅白雾上升,林潇砚走近一看,发现冰莲中正沉睡着殷惜墨
这里冷的不正常,就连修士都无法抵挡这股寒意,林潇砚仔细一看变了脸色,冰莲中漫布着凝固成黑色的血迹。
他急忙走到殷惜墨边上,伸手抓住他的手腕,只觉得手中的人气息与脉搏微弱到几近于无,他的身上还留有没有擦干净的血迹,半人半蛇的模样虽然已经见过,但此刻却连手臂、肩颈、脸侧都长出了细密的鳞片。
一副奄奄一息马上就要去往彼岸的模样。
“殷惜墨,殷惜墨”
林潇砚急忙把他往外拖,殷惜墨迷迷糊糊中睁开眼,口中挤出破碎的音节“好冷”
林潇砚连忙把他抱进怀里,紧紧地搂着他,然后向来时的入口走去,却发现这里竟然没有离开时打开大门的机关。
一时之间他慌了神,一边抱着殷惜墨一边道“殷惜墨,你醒醒,先别睡”
他是正修,殷惜墨是魔修,是绝不能轻易让灵气进入殷惜墨体内给他取暖的,没有办法,林潇砚只能用法术加热自己和身边空气的温暖。
殷惜墨伏在他怀里呼出来的气也是冷的,他发出轻微的声音,宛如尚未清醒的梦呓“潇砚,对不起”
“这种时候就不要道歉了。”林潇砚用手在他手臂上搓着,然后捧起他的脸,“是我对不起你,不该对你发脾气。”
殷惜墨眼角挤出两滴泪,似乎极为困倦的模样“我被心魔控制,说了很多不该说的话,潇砚,你不生我的气了吗”
林潇砚连忙道“不气不气,我已经不生气了。”
“真的”
“真的”
“那你喜欢我吗”他眯着眼睛昏昏欲睡。
林潇砚连忙捧住他的脸啜吻道“喜欢,特别喜欢,你千万别睡知道吗,没事的,一定没事的,我会陪着你的”
殷惜墨往他怀里钻,温暖的身体让他神情舒缓了些许,同时他的脸贴到林潇砚脸上,林潇砚张开手臂紧紧抱着他。
怀中的人脆弱的就好像这里的冰,好像马上就要碎掉或者化掉,然后从他的怀中溜走,林潇砚忽然生出一阵惊惧的悲凉“既然说想要我活着,你怎么能在我之前先死”
“潇砚,我爱你。”
“我知道了,我信你还不行吗。”林潇砚苦笑着落泪。
他们互相拥抱着,默默过去了很久,怀中的身体已经回温,脉搏与呼吸平稳林潇砚眼睛一眯,开始怀疑“你怎么还没死”
殷惜墨“诶呀,人家听到夫君的话,就好像有无穷的力量注入身体,怎么舍得死掉呢”
林潇砚一把推开他咬牙道“殷惜墨,你竟然装死”
殷惜墨翻滚一圈,躺在冰雪上柔弱而无辜“夫君冤枉人,我可没有说要死,我只不过是在冬眠却被你叫醒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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