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一个人, 在冰库里觉得冷有什么不对呢一条蛇,想冬眠又有什么不对呢
林潇砚想,错的不是他是自己, 是自己太天真,竟然在一次又一次的失败后还想着和他解除误会携手共进。
呸
恐怕殷惜墨是当真不在乎这些。
林潇砚黑着脸开始找开门的机关, 身后那条蛇忽然从地上腾起身贴了过来, 冰冷的如同一块冰,他的身体手臂贴在林潇砚背上, 冰凉的唇瓣啜吻着林潇砚的长发。
“你生气啦”
林潇砚不吭声。
殷惜墨轻轻抱住他, 呼吸遽然急促了起来, 那双柔韧的手臂发出的力量越来越大,勒的林潇砚快要窒息。
他们贴的那般近, 急促的与迟缓的心跳一声接一声,在寒冷中发颤的妖物是那么的依赖他林潇砚悲哀地发现, 自己真是该死的改不掉对他心软。
罢了罢了,一个神经病,干什么跟他斤斤计较,倒显得自己小气。
林潇砚伸手向下去抓他的手,蛇在低温环境中会天然变得更加迟钝, 这是它们生理的限制,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殷惜墨是半条蛇加修士, 如此寒冷的环境只让他昏昏欲睡,并未让他完全冻僵。
林潇砚再次升起温暖的气流,殷惜墨反握住他的手,那只手轻轻颤抖着仿佛开心又仿佛羞涩, 林潇砚几乎原谅他方才戏弄自己的事情了, 却忽然又被推了开来。
身后响起冰面与鳞片摩擦的声音, 林潇砚茫然回头,看到殷惜墨游向了那朵巨大的冰莲。
无意魔尊的声音凉凉的响起“既然生气就走吧,本尊要休息了。”
林潇砚“”太厉害了殷惜墨,总能轻易把他气个半死。
行行行,谁还没个小脾气了,走就走林潇砚没好气道“开门。”
那半人半蛇的妖异缓缓爬上了冰莲,过低的温度让他困倦地打了个哈欠,美丽的事物总是如此,不管他们做什么都有异于常人的美感,殷惜墨在散发着如雾寒气的冰莲中打哈欠也格外慵懒美艳。
他上身伏在冰莲的花瓣上,红色的衣袍轻薄而脆弱,墨色的长发垂曳在花瓣当中,宛如在冰中沉睡的精灵。
殷惜墨拧了一个开关,石门缓缓打开,冰窟中的幽冷光辉照亮了前方的路,温暖的气流从门缝中吹入,让林潇砚迫不及待想要离开这里。
但不知道为什么,他的脚步是那么的迟缓,仿佛林潇砚也被这冰冷的环境冻住了一样,每一步只能迈出正常步伐的三分之一,缓慢优雅的如同一个作秀的大少爷。
他当然不是不想走,不是想留下来,林潇砚想,自己只不过是有一种似乎遗漏了什么的感觉,他在努力思索试图抓住这个感受的源头,因此才导致放慢了脚步。
他到底遗漏了什么呢
身后忽然传来压抑的干咳,伴随着似乎是呕吐的声音,林潇砚一个急转身猛地冲了过去。
殷惜墨伏在冰莲上虚弱地低喘,正抬手用袖子擦掉嘴边新鲜的血迹,鲜红的血落到极寒的冰面,几乎瞬间便被冻成了红色的冰,那色泽越深快要成了黑色。
林潇砚想起来了,是他的血迹
此时也顾不得生气了,林潇砚三两下跳到冰莲边上,扶住殷惜墨的上半身抱进怀里,又着急又担心“你怎么回事,伤还没好”
殷惜墨靠在他怀里,懒洋洋地抬了抬眼皮,眼眸中的猩红已经淡化许多,他带着些许幽怨道“问这些做什么呢,反正不管怎样你都不会信我,就连说信我,也不过是哄我罢了。”
“殷惜墨”林潇砚气的牙痒痒,恨不得抬手给他几下,但他如此虚弱又实在舍不得下手。只是他也不想想,再虚弱,殷惜墨也是地仙期大佬,真算起来还不知道现在谁比谁更“虚弱”呢。
殷惜墨又闷咳了两声,抬手攀附住林潇砚的肩膀,让自己坐起来了些道“此地有助我平复心魔,不过在这里不利于我的伤势恢复。”
“你方才吐血,是伤势更严重了”林潇砚看他露在外头的皮肤完好无损,也不知道是伤在了哪,许是内伤吧。
殷惜墨含义丰富的看着他道“心魔波动,便会牵扯我的伤势。”
林潇砚“那你看我干啥”
殷惜墨“唉”他哀怨地捂住脸,身子侧向另一方,从林潇砚怀里出来倒到冰莲上。
林潇砚有些不服气“我又不会害你,何必如此。”
殷惜墨幽幽道“是谁打算去天剑宗借势打我”
林潇砚“咳咳咳,那是个误会,误会”声音越来越小,十分心虚无力。
殷惜墨冷笑一声,幸好他本不打算在这个问题上深究,便道“你当真不走来找我做什么看本尊的笑话”
林潇砚眉头轻轻皱起看着他“殷惜墨,你有没有觉得自己有点反复无常阴晴不定,是受心魔影响神志不清了”
殷惜墨沉默片刻,单手托腮撇撇嘴“是又如何不是又怎样。”
林潇砚“不是的话,我就当你内分泌失调了。”
殷惜墨“”
他哀怨地看着林潇砚,目光灼灼几乎要把人烧出两个洞,殷惜墨伸出手掐了一把林潇砚的脸蛋道“放肆,倒是越来越不怕本尊了。”
林潇砚“”噌地往后滑了一下。
殷惜墨“又怕了”
林潇砚苦恼道“这还不是怪你,老让我忘记这点。”
他想起来殷惜墨的魔头身份,想起原著里两人的恩怨便感到阵阵恐惧,但当与他相处的时候,又时常在迷恋与气恼间反复横跳,这种时候他常常会忘记恐惧,到了现在,就连想起来的时候恐惧感都越来越浅了。
啊,都怪殷惜墨,丝毫没个魔尊的架势。
殷惜墨眯着眼睛一副半梦半醒的模样,哼哼嗤笑了两声,呆在这冰莲上一会儿,让他的神智冷静了些许。
他打了个哈欠“说吧,来找本尊做什么。”
林潇砚一脑门无语,对着这幅德行的殷惜墨,一时之间又不知该说什么了。
他盘起双腿支着下巴,沉默许久,忽然开口“之前说喜欢你,不只是因为觉得你快死了可怜你才这么说,不是为了哄你,是我确实喜欢你。”
殷惜墨“”噌的一下,蛇尾甩飞了一片冰雕的花瓣,殷惜墨猛地直起身子看着他,然后缓缓倒下去。
“噗”
林潇砚“”
殷惜墨抬手擦擦嘴,奄奄一息道“离开的事情免谈。”
林潇砚“”
那条半人半蛇的妖精翻了个身背对着林潇砚,身子微微颤抖,即使在寒冷的环境中,身体变得无比迟缓与僵硬,依旧无法让他全然冷静下来。
背对着林潇砚的某魔尊,正咬着自己的手指,用力之大使得鲜红的血流汩汩流下,他几乎要把自己的指骨咬碎。
林潇砚万万没想到告白得到的回馈是这样的,他没好气道“爱信不信”
殷惜墨说不出话来,哼哼唧唧了两声。
林潇砚就在他背后飞快地把接下来的话说完“我仔细想了想,其实你说的对,我也隐瞒了你很多秘密并且不能告诉别人,在这一点上我们彼此彼此。”
这个不能告诉,并非主观意愿上的,林潇砚虽然恐惧别人认为自己是什么借尸还魂的邪物,但如果与自己真正的朋友和爱人出现不得不解释的情况的话,他还是会选择如实以告的。
来到这里时间这么久,林潇砚偶尔也会有开玩笑的时候,比如对自己的小师弟说也许大家都是一本书里的角色哦,但他发现,这种时候自己的玩笑便无法说出口。
仿佛冥冥之中自有一道桎梏,让他无法泄露这涉及世界本源的秘密。
殷惜墨说他的秘密“天机不可泄露”,或许,和自己的情况有些相像,只是殷惜墨瞧着也不像是穿越人士,林潇砚也猜不出他涉及的天机又是怎样的。
殷惜墨依旧没有出声回应,背对着他,林潇砚既有些失落又松了一口气。
这种剖白未免太尴尬,看不到对方的脸反倒好些。
林潇砚道“我这么说当然不代表我已经全部相信了你,殷惜墨,你要知道,我们是不一样的。你是强者,我是弱者,你可以轻易摧毁我的一切而我没有反抗之力。”
这一开始就是不公平的,所以注定林潇砚会比殷惜墨更加恐惧怀疑,这是自我保护的一种机制。
林潇砚长吸一口冰冷的空气,压制自己火辣辣的脸颊与承认自己弱小的羞耻“我们不匹配,不对等,我会恐惧害怕逃避因为我承担不起错信的后果,所以就算我喜欢你,也不能立刻相信你的全部。”
殷惜墨剧烈地喘息着,喉咙中发出低哑的声音“什么叫不匹配不对等,那些不过是外物,实力,身份,地位,正邪难道要拿一把尺子,或者列一个表来衡量,才能决定人们是否够资格相爱”
林潇砚无奈道“殷惜墨,你太夸张了。”
长长的蛇尾猛地一甩,又甩飞了几片冰花瓣,殷惜墨伏在地上缓缓起身,长发上沾着黑红的血冰屑,他含糊不清地说着,声音仿佛是从指缝中挤出来的“你说这些,是想告诉我什么”
林潇砚不好意思地挠挠脸颊,说“我是想说,我不敢完全相信你,但我决定试着在相信你的情感的基础上,去相信你的解释和行为,直到我们彻底跨过中间的隔阂。”
然后,他们就可以在一起了。
殷惜墨缓缓转过身来,唇色艳红,双手背在身后,他眯起眼睛深深地看着林潇砚“你不骗我”
林潇砚扭捏道“我好不容易决定相信你之前的话,你却又不相信我,算了,爱信不信”
说罢,他便起身往冰莲下面跳,殷惜墨猛地扑过来,一把抓住了林潇砚的后衣领,林潇砚回头,看到他睁大到快要裂开的眼睛和激动而狂乱的神情。
这近距离的冲击,让走火入魔的疯癫迎面,似乎连林潇砚也被感染到,开始情不自禁地发散思维。
殷惜墨急促地说道“这是你说的,不许反悔,不然本尊就杀了你,把你埋在这里永远都出不去”
林潇砚“你这样我现在就该反悔了好不好”
殷惜墨一怔,浓艳而张扬的眉眼迷茫地低垂,里面闪动着迷惑而无助的光。
仅仅片刻,殷惜墨便松了手让林潇砚落地,他伏在冰莲上,如冰雪中的妖精探出自己漂亮的脸蛋,引诱凡俗之人落入他的陷阱,从此陷入爱欲永不解脱。
“对不起。”妖精轻轻抽泣道。
林潇砚仰面看他,放柔声音“没关系,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
“你这样说,我好像在做梦。”殷惜墨低头,将脸埋到冰上,呓语呢喃,“我不是真的在做梦吧,潇砚,你告诉我,你不是在哄我,我不是在做梦。”
林潇砚想了想,认为自己确实有义务去告诉殷惜墨他不是在做梦,也应当在屡次逃避与怀疑后,表达自己的真诚。
既然他注定要被他吸引,被他引诱,为他心神不宁,那又何必畏惧再往前迈出一步。
林潇砚猛地跳起身,单手挂在冰莲花瓣上,另一只手捧住殷惜墨的脸颊,他挂在半空中轻轻地亲了他。
殷惜墨长抽一口凉气,宛如骤然受惊一般猛地向后翻倒,他抬起一只手遮在脸上,随着缓缓倒下的身体,颤抖的吁气声与飞舞的衣袍创造了一只美丽而脆弱的蝴蝶。
林潇砚傻眼,没想到自己的一个亲亲威力这么大。
正当他犹豫要不要爬上去给他来个人工呼吸的时候,殷惜墨捂着自己的脸猛地支起上半身,一边颤抖一边说“等我养好伤就去找你,潇砚,先出去,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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