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3章

小说:红毯尽头的他 作者:籽潋
    安盈没把这话当真。

    她的个头才到大哥肩膀,从高二开始就没再长过,要跳起来才能咬到那个位置。

    她醉酒之后就瘫掉了,哪里还跳得起来。

    她又想到昨天的事,眼眶一红,低声啜泣:“大哥,我心里苦。”

    傅矜说:“早餐喝点糖水,去去苦就甜了。”

    安盈抬起头:“大伯跟伯娘呢?”

    “去度假了。”

    “没带三太去吗?”

    “她配吗?”

    周翡翠其实就是个三儿,傅真是私生子。三房是大伯留下的风流债。她上头还有二房,二房被大哥送走了。

    一开始大伯对三太还挺怜惜,后来不知道怎么的,自打退休以后,就不再去看她。大哥掌握傅氏集团的话事权,接着又拿下了控股权。之后,大伯跟伯娘的感情就越来越好了。

    安盈问过大哥原因。

    傅矜说:“他没钱,浪不动。”

    安盈从小就粘人,除了粘伯娘,就是粘着傅真,要么就是围着张姨转着要糖吃。很少粘傅矜。

    大哥很厉害,在她眼中犹如神一般。

    她对大哥有敬畏也有仰慕。前者被她表现得淋漓尽致,后者则被她深藏起来了。

    伯娘不在家,傅真变成坏蛋了,她又不敢在大哥面前放肆,只好去找张姨。

    安盈洗漱完,下楼。

    “张姨。”

    “盈盈起来啦?你大哥让我给你炖了锅燕窝,我去给你端。”

    “谢谢张姨。”

    张姨站在旁边:“多加了几颗冰糖,甜不甜?”

    安盈捧着碗喝完:“甜。”她望了望二楼,小声问:“大哥呢?”

    “去公司了。”

    “哦……”安盈心思飘远,又问:“昨晚是姑姑送我回来的?”

    张姨说:“梁小姐没来,是傅矜带你回的家。”

    安盈点点头,那……是谁帮她洗的澡?

    安盈没敢直接问是不是张姨帮她洗的,怕不是就暴露了她这么大个人还要大哥洗澡,引起不必要的误会。

    她问:“张姨昨晚几点下的班?”

    张姨:“九点半。”

    “我是几点回家的?”

    “九点过。你醉得厉害,下次别喝那么多了,对胃不好。”

    二十多分钟,应该够了吧?

    安盈点头:“知道啦。”

    张姨上楼,把安盈的包拿下来,找到她的手机:“早上一直响个不停,傅真打过来的,你要不要回?”

    安盈犹豫了一下,给傅真打过去。

    傅真约她去常去的那间甜品店,说:“安盈,昨天我心情不好,跟你道个歉。你过来找我,我们好好谈谈。”

    安盈想起昨晚,林安安包包上挂着的那只毛绒挂件,就是那间店出的限量款。

    那时她一眼看上了,想买,傅真说不适合她。

    她不想再去那种地方。

    张姨伸手示意安盈把手机给她。

    安盈乖乖递过去。

    张姨说:“三公子好大的架子,约人道歉还要别人去找您?”

    傅真知道张姨在大哥家的地位。连傅矜都对她敬重有加。

    安盈的父母出事之前,张家和安家风头并列。张姨留下来照顾安盈,是因为张家受过安家的恩。安盈六岁时张姨找过来,一照顾就是十几年。

    张姨冷着脸,说:“盈盈要吃饭,吃完饭要去练钢琴,下午还有舞蹈排练,没空给三公子护驾。有任何疑问,您可以去找傅矜。”

    傅真放低姿态,说:“我过去找她。”

    “恭候您大驾。”张姨挂掉电话,揉了揉安盈的头发,微笑:“乖乖的,不要哭。”

    安盈已经红了眼:“我只是想报答他。不知道为什么,他总是看我不顺眼,赶我走,凶我。”

    她当年迷了路,哭着要爸爸妈妈,她看到爸爸妈妈闭着眼,被白色的布盖住了脸。

    爸爸妈妈被推进一个小门里,周围都是火。

    有一个哥哥走过来,一手盖住她的眼睛,一手牵起她。

    她从他手指缝隙看路,跟着他慢慢往外走。

    转弯的时候,她闻到淡淡的皂角香。是这个哥哥校服袖子上的味道。

    走过旁边的房子,她听见隔壁讨价还价的声音:“也就是个普通的罐子,还卖这么贵,你们怎么不去抢钱?”

    隔壁的叔叔说,那个罐子是用来装灰的。

    大火会把爸爸妈妈变成灰吗?

    她好害怕。

    爸爸妈妈刚才都睡着了,那么大的火,他们为什么还不起来。

    傅伯伯和伯娘来了,伯娘把她抱在怀里哭。

    后来的事情,她记不全。

    她只记得,傅真牵起她的手,带他回家,喊她:“妹妹。”

    那个时候,她就把他当成这世上最亲的人。

    安盈想上楼去换裙子,走到一半,又顿住脚。

    她已经看清了傅真的真面目,不必再为他穿墨色长裙。

    “张姨……”

    “全部都扔了。”张姨看着安盈长大,她一个细微表情,张姨就知道是什么意思。昨晚她就把安盈衣橱里所有的墨色长裙扔掉了。

    “张姨,傅真他……”

    “拿。”张姨说:“什么也不要的女孩,到最后什么也没有。他给你什么,你就拿。就算分手,也要分最贵的手。”

    安盈听话地点头:“好。”

    张姨开着宝马去买菜。

    从车库出来,看到傅真的车。她打电话给安保室:“下次不准放他进来。盈盈要是问起,你们统一回,没来过。”

    这是张姨的底线。三次,让安盈买醉三次,傅真不会再有机会了。就看安盈自己什么时候愿意放弃。

    这也是傅矜的底线。

    傅矜把项目书丢到桌上,说:“终止跟革逸的所有合作。”

    革逸是三太娘家的公司,最近交由傅真在打理。

    傅真借壳上市,准备用傅氏的人脉转移资金。傅矜看在安盈的面子上,对这件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项目已经进行到最后一个环节,现在停止合作,等于前期投入全部打水漂。老板会亏,合作方那边同样吃亏,大家都捞不到好。

    但助理从来不会质疑老板,心里觉得亏损严重,面色波澜不惊:“好的傅总。”

    傅矜靠在办公椅上,指腹轻轻擦过嘴唇。

    他想到昨夜鼻尖淡淡幽香,回味无穷。

    办公室的墙上挂着一幅画,画上是一枝冰清玉洁的雪梅。

    旁边题的是宋代诗人卢梅坡的诗:梅须逊雪三分白,雪却输梅一段香。

    傅矜喜爱的不是这幅画,而是画中的意境。以及那一枝雪梅。

    也不知道他的小雪梅表现得怎么样。

    他调出家里的监控,看到傅真的车牌号,哂笑一声。

    这就急了,真是沉不住气。

    傅矜轻描淡写一通电话,各个分公司人仰马翻。

    旗下影业的老总被单独约谈,心中忐忑。

    听见老板问:“林安安很红?”

    老总心下大松一口气,调出资料,详细汇报林安安目前手上的资源。

    傅矜脸上勾着笑,笑里藏着刀。

    老总观察着BOSS的表情,大胆揣测:“傅总是打算……断掉林安安的资源?”

    “不用。”傅矜说:“该是她的,还是她的。”

    林安安欺负他的人,他就欺负她的人。

    *

    傅真没进去傅矜的家里坐。

    他从小就怕这个大哥,经历过那一场家产争夺,大伯二伯先后出车祸。安家夫妇死了,傅矜的亲哥离奇失踪。那之后,这一家人就没有一个心理不阴暗的。

    傅真每每对上傅矜的眼睛,都感觉下一秒就会死在他手上。

    安盈跑完步回来。摘掉耳机,走到游泳池边。

    她昨晚哭得太凶,嗓子哑了,声音很轻:“三哥要和我说什么?”

    傅真扭头看着她。

    她今天没穿墨色的长裙,穿一件白T恤,黑牛仔裤裙,脚上踩着运动鞋,戴一顶黑色棒球帽。

    他从没见过安盈活泼的样子,所见都是稚气未退的小女孩装大人,穿性感长裙、浓妆艳抹的怪样子。

    傅真望着安盈素净的脸蛋,说:“这样好多了,早该这么穿。”

    安盈说:“一直都这么穿的。”只不过每次去见他的时候,她按照他的喜好,精心打扮过。

    傅真走到她身边。她的帽檐压得很低,盖住了眼睛。

    其实安盈的眼睛很漂亮,清澈见底,和她的小心思一样,一眼就能被看穿。只不过,她是傅矜最宠爱的妹妹,傅矜的人,跟他道不同。

    傅真抬手去揭安盈的帽子,被她躲开了。

    安盈低垂着眼,掩去眼底的厌恶,说:“别碰我。”他的手牵过林安安,变脏了。

    她脾气好,就算吵架时嗓音也软乎乎的,没什么威慑力。傅真讨厌的就是她这幅软弱的样子,不像林安安那么坚韧刚烈。

    林安安才是傅真的理想型。他当初跟林安安交往,是因为她的脸和安盈有几分相似。

    有时他看到林安安,会联想到安盈。偶尔看到安盈,又会想起林安安。

    到最后,他发现安盈粘人,爱哭又脆弱。林安安恰好相反,她更努力,更坚强。

    长得如此相似的两个女孩,性格却截然不同。林安安的性格里有他欣赏的东西。他一下子就被吸引住了。

    他选择安盈就要面对大哥那张阴冷的面孔,谈个恋爱束手束脚。

    选择林安安则非常轻松,林安安出生贫寒,她的家人待他如上宾。

    但他别无选择。

    安盈是傅矜唯一的软肋。娶了她,傅矜必定会让他三分。

    他要利用安盈,让傅矜跌下神坛。

    “对了,你不是一直想要这个?”傅真拿出一枚挂件,说:“昨晚是我语气太冲,因为安安她身体不舒服……”

    “你别说了。”安盈忍不住打断他,“求你别再叫这两个字。”她一听就想反胃。

    她看着那枚和林安安包上同款的挂件,说:“我不喜欢这个了,你拿回去吧。”

    傅真跟林安安正如胶似漆,他给林安安许诺,一定会帮她拿下这次代言。

    话放出去,林安安生气倒是无所谓,主要他丢不起这个人。

    傅真说:“只要你答应把这次机会让出来,我保证,今后还是一如既往的把你当我妹妹。”

    “当妹妹?”安盈抬起头,以为自己听错了。

    她不是他的女朋友吗?

    “傻瓜,我的意思是像对待妹妹一样宠爱你。”傅真看清了她上半张脸。哭过,梨花带雨,不像昨晚那么狼狈,让人无端生出保护欲。也难怪傅矜那么宝贝她。

    安盈没哭,她忍住了。

    她不能再这么蠢,任他耍得她团团转,丢大哥的人。

    傅真知道安盈耳根子软,放低姿态:“她等这次机会等了三年,如果拿不到那个代言,一定会崩溃。你也不缺这种资源,我们让给她,好么?”

    游泳池边起了风。安盈的心情渐渐平复,清醒了,心也凉透了。

    她紧抿着唇,回想傅真以前的样子。干净、笑起来很阳光,善良得连只蚂蚁都舍不得踩死。爱流连花丛,但为人仗义正直。

    就是这样一个光明磊落的人,在她生日当天带别的女人去开房,对她口出恶言,颠覆了她心目中的英雄形象。也伤透了她的心。

    “不是我们。你是你,我是我。”安盈扬起脸,问:“傅真,你是不是觉得我没有脾气?”

    傅真的确是这么认为的。

    安盈在他面前,从来没发过脾气,一次也没有。她除了哭闹,吵架也不行,来来回回就只会那么几句,根本不是他的对手。

    傅真没想跟她再起冲突,拿出一张卡,说:“拿去买点喜欢的。”

    安盈想到张姨走之前说的话,问:“有多少?”

    傅真愣了一下,笑说:“不多,二十几万。”

    安盈说:“不够。”分手费,起码也要三百万起步。

    他不是说林安安不图他钱吗?那她就专门图他的钱!

    傅真的表情略僵硬,问:“大哥最近没给你零花钱?”

    “那是大哥给的,你是我男朋友,给的不一样。”

    “你想要多少?”

    安盈比了个三。

    小三儿的三。

    “三十万?”

    “三百万。”

    傅真硬着头皮应下:“没问题,你想要什么三哥都会给你。只要你乖乖听话。”

    “真的吗?”安盈改了口:“那我要三千万。”

    傅真的脸色有点僵:“三千万?”

    “三哥,你不愿意在我身上花钱吗?”安盈望着他:“大哥说,林安安跟我竞争的那个代言,两个季度加起来,有五千万呢。”

    “当然不是。”傅真宠溺地唤她:“傻瓜。你怎么会这么想?我们将来是要结婚的,我的不都是你的么?”

    他伪装得很好,要不是她亲眼所见,到现在都还被他精湛的演技蒙骗。

    安盈学的表演,舞蹈功底也深厚,她跳舞的时候,表情管理比傅真现在要好。

    她一直都在自欺欺人。等她不愿意骗自己了,轻易就能发现,他的表情管理真的很差劲。

    安盈效仿大哥,见鬼说鬼话:“谢谢三哥,那我等你送钱过来。”

    傅真拿不出三千万。他现在手头流动资金不足,否则也不会低声下气求她,直接砸钱捧林安安就是了。

    “三哥最近手头紧的话,可以打欠条的。”安盈打电话叫保安室送来纸和笔。

    傅真被她弄得下不来台,想发脾气。他脚下是傅矜的地盘,周围有无数双小眼睛,不能得罪了傅矜。

    反正羊毛出在羊身上。她再怎么闹,还不是离不开他。这钱最后还是会回到他手里。

    他写下欠条:“好了。这下高兴了?”

    “还没有高兴。”安盈把印泥拧开:“摁手指印。”

    傅真笑道:“这么认真?好好好,给你按。”

    他摁下手指印,凑近她,问:“高兴了没有?三哥说过,你要什么我都会给你。你记得推掉那个代言,大哥那边你帮安安说几句话。品牌方是大哥的朋友,这次全靠你了。”

    安盈侧身避开他,把欠条收好。问:“三哥,我看起来是不是很傻呀?”

    她的声音一如既往的软,一双明眸也楚楚可怜。

    傅真并没有发现异样:“你啊?就是个小傻瓜。”

    安盈笑起来很甜,哪怕心里是苦涩的:“是呀。”

    她视若恩人的三哥哥,和她交往期间劈腿第三者。给她买了一条同款挂件,还有要求,要她让出资源给第三者。

    傅真说:“安盈,我们迟早是要结婚的,在外面,你要给我留面子,嗯?”

    安盈觉得,他的样子可恶极了。

    她的表情很坚定:“我和她是竞争对手,不能让。”

    这一次让了,她就彻底输了。她输掉了代言,也就输了大哥的颜面。

    傅真沉下脸,冷声说:“不是已经说好了么?钱也给你了,你是不是要闹?”

    安盈抬起头,用陌生的眼神望着他。她的三哥,彻底坏掉了。

    坏透了。

    傅真对上她愤愤的目光,止不住一愣。

    安盈说:“我真的、真的好希望,当初带我回家的人,是大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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