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厅里的气氛有些怪异,武安伯却丝毫没注意到不对劲,他眼睛盯紧王姨娘,怎么看怎么顺眼,美人果然还是美人,就是太冷了些,跟冰块似的,怎么捂都捂不热。
武安伯迈着八字步,在老夫人身侧坐下,看蒋玉茹还缩在老夫人怀里,有些不悦,
“成什么样子?你看看你姐姐妹妹们,就属你最没规矩。”
蒋玉茹白了脸,提起裙摆,迈着小碎步走到王姨娘身边坐下,不敢再吱声。
王姨娘也把身子往前挪了挪,把女儿挡在身后。
“你做什么?一来把好好的气氛都弄没了!”
老夫人不悦道,随即看蒋玉茹脸色惨白的样子,心疼极了,斥了儿子一句,随后转脸吩咐。
“碧痕、碧痕,让小厨房把糖蒸酥酪端来,我记得玉茹最喜欢吃这个了。”
站在老夫人身后贴身大丫头听了,脆生生地应下,行了礼,往小厨房去了。
被老夫人说了一嘴,武安伯不自在地摸摸鼻子。
他也不是故意的,不过二丫头也是,多大的人了,还是个老鼠胆子,声音大一点就吓成这样?跟她姨娘一点不像。
他和王姨娘相处的时候,不管他怎么大声,王姨娘可是看都不带看他一眼,还是自顾自地忙着自己的事情。
可王姨娘对他越是冷淡,武安伯就越是着迷。
这么多年过去,两人的孩子都这样大了,他还是没法从王姨娘身上移开目光。
王姨娘面无表情,原先还带着笑意,武安伯一来,恢复成了冷若冰霜的模样。
从丈夫进了门,林氏的目光就没离开过武安伯,可是他倒好,从头到尾一眼都不带看她的。
林氏每每劝自己,她是正室,要大方些、豁达些,可是这些年庶子庶女一溜地冒出来,她再是个圣人也忍不住了。
碧痕的动作很快,几句话的功夫,已经带着小丫头们进来了,身后丫头们端着的托盘里,摆着一碗一碗的糖蒸酥酪,她先给上首的老夫人、伯爷端了,才轮到底下坐着的人。
蒋玉茹坐在最末尾,和十岁的蒋玉莹面对面,这会儿闻见空气里满满的奶香味,两人不约而同地抽动鼻子,互相看了眼,又不好意思地别开目光。
“快快快,给我们二姑娘、三姑娘端过去!”
上首的老夫人见了,笑着指挥碧痕。
碧痕一叠声应了,加快动作,很快把酥酪端到两个小姐跟前。
天青色的瓷碗里,摆着乳白色的甜点,碧痕端过来放下,动作间蒋玉茹都能看见那上头摆着的红枣、葡萄干,跟着抖了抖。
冲着玉茹摇臀摆尾的酥酪,瞧着就嫩滑的很,她一时忘了害怕,拿起勺子浅浅挖了一勺,放入口中。
奶滑香浓的味道,在舌尖绽开,微微一用力,酥酪包裹着奶香味立刻散开,呲溜一下滑下肚。
玉茹觉得整个人都被甜蜜包裹住了,心情一瞬间好了几个度。
她下意识地眯起了眼前,颊边的两个酒窝若隐若现。
王姨娘看得弯了弯眼睛,把手边没动过的那份,递到女儿边上的小几上。
***
请安过后,王姨娘带着蒋玉茹回自己的住所,半道上却给武安伯喊走了,玉茹都没来的几乎和王姨娘说说贴心话,只能看着两人走远的身影兴叹。
武安伯身材高大,独自走在前面,见王姨娘走得慢了,时不时回过头来催她。
王姨娘丝毫不在意,仍旧走得不紧不慢。
林氏带着玉蓉从老夫人屋里出来,身后站了大大小小的丫鬟,把半边走廊都挤满了,正瞧见刚才那一幕,她心里有股无名火无处发散。
眼神扫向站在边上谨小慎微的玉茹,冷哼一声。
“二姑娘年岁也不小了,该学学规矩了,回头我替你找个教养嬷嬷,别老夫人说什么就当真,回头去了婆家,丢的还是咱们伯府的脸!”
玉茹想拒绝,请个教养嬷嬷岂不是她房里的一切,正院都要熬插一手?
“娘,咱们回去吧,天寒地冻的,还得给二妹妹好好准备生辰宴呢!你说是吧,二妹妹?”
玉蓉扶着林氏,说话轻飘飘的,一句话出来,叫玉茹汗毛倒竖。
玉茹讷讷应声,压根就不敢抬头看她,一晃眼就仿佛能看见嫡姐侧身对着属下三两句决定她命运的样子。
如果不是怕变化过于显眼,玉茹早就撒开脚丫子逃跑了。
保命第一招,速度要快!
玉蓉大抵也觉得她这样没劲透了,哼了一声,扶着林氏往正院方向走。
“姑娘、姑娘,她们都走了。”
木槿见自家姑娘垂着头,脸上一点雪色也没有,上前帮玉茹整理披风,悄声提醒。
玉茹沉叹一声,这才大松一口气。
怎么样能在实力明显对不等的情况下,保住姨娘和她自己呢?
回时的路和来时一样,小径上泰半的雪都收拾干净了,玉茹却心情沉重,脑中思绪繁杂。
其实她知道,王姨娘并不是自愿给伯爷当妾室的。
王姨娘其实也算是官家小姐,虽然家里只是个八品小官,可她长得花容月貌,嫁给别人当正头夫人不香吗?压根就犯不着非得趟伯府这趟浑水。
可武安伯不是这么想!
大概所有有点地位的男人想的都一样,美人就合该进自己家才对。
武安伯一见钟情,锲而不舍,还出言威胁,为了家里人的前程,王姨娘不嫁也得嫁,再有老夫人亲自上阵,含泪当了伯爷的妾室,如今都十五六年了。
正院只觉得她们委屈,可她和姨娘何辜?
玉茹握紧拳头,如果、如果正院真的给她送教养嬷嬷来,她一定会把人打出去的!
***
“玉蓉,委屈你了,是娘没用!”
林氏屏退左右,拉着玉蓉的手,母女俩一块儿坐在罗汉床上,如是说。
林氏侧首看女儿,妃色的衣服穿在玉蓉身上,衬得她花容月貌,再加上女儿出口成章的本事,整个临安城都找不出第二个能与女儿比肩的,可怜老夫人和伯爷都是瞎的,这么好嫡女放在眼前,却什么也看不见。
“娘,你别这么说,山水轮流转,如今他们看不上我们,焉知以后不会有求着咱们的时候?”
从玉蓉来到这个时空已经有七八个年头了,初始懵懂惴惴不安,但这么些年下来,什么都习惯了。
况且一切都按照剧本走,她有什么可害怕的?
真正该害怕的是蒋玉茹才对,她一来,蒋玉茹明显只有被她压着打的份。
“都怪琉璃院住着的那些贱人们,就没一个是好东西!”
“老夫人也是,待客的活怎么能让一个庶女干,说出去外人还不得笑掉咱们伯府的大牙!”
林氏咬着牙,满脸愤恨,狠捶了下小几,发出丁零当啷的声响,原本端庄清秀的脸瞬间变得扭曲。
琉璃院是伯府安置妾室的地方,三个姨娘都住在那边,另有通房们也住在离琉璃院不远的小院子里。
妾室是林氏的心病,玉蓉心里也为林氏抱不平。
可在这个男权至上的封建社会,既没有丈夫的宠爱、又没能替伯府生下下一代的继承人,林氏这个当家主母,如履薄冰。
归根结底,罪恶的是男人,但女人们为了坐稳自己的位置,不得不斗来斗去。
玉蓉穿过来久了,几乎都要被林氏同化了,何况她们天然站在同一立场上。
眼下也只有把琉璃院的一干人都死死压制住,才能帮上林氏的忙。
玉蓉知道按照剧情,王姨娘已经怀了身孕,还十月怀胎,一举得男,最终成为了伯府的继承人!
月姨娘替正院生的那个孩子,完全没有了用武之地。
玉蓉垂下眼睛,眼里的阴狠一闪而逝。
她要当人上人,伯府必须是她的后盾,只能是她一个人的后盾。
那孩子,本就不应该存在!
“娘,老夫人让玉茹帮忙待客,也得玉茹有待客的本事才行,如果她不仅把生日宴搞砸了,还怠慢了贵客呢?”
玉蓉早就留了后手,否则她怎么会允许玉茹蹦来蹦去?
生辰宴,也是玉茹的催命符!
等这宴会一过,玉茹的婚事就板上钉钉了!
王姨娘肚里那孩子还小,万一有不小心,也是很正常的!
“你是说......”
林氏转脸看向女儿,眼里隐隐带着兴奋。
或许,她平日里就是太宽容了......
玉蓉却不肯再说了,她忽地笑起来,秀丽的眉眼在妃色衣裳的映衬下,愈发浓烈,七分美貌也拔高到了八分,她拍了拍林氏的后背,一下又一下,像林氏小时候,哄着她入睡时一般。
林氏鼻尖猛地酸涩起来,她强自压下,头一次觉得女儿长大了,可以成为她的依靠了。
***
巳时刚至,系着大红彩带的武安伯府,到处都是一派喜气洋洋的气氛,不过一个庶女过生辰,竟然热闹得如同过年一般。
小丫头们端着托盘来回穿梭,脸上具都挂着一派欢喜的笑容。
无他,刚刚武安伯下了令,今儿个二姑娘生辰,每个丫头不拘几等,都能多得一个月的月钱。
有了钱就有了动力,小丫头们怎能不高兴,她们都盼着这次的活能干得出彩,说不定被二姑娘见到了,一高兴还有别的赏赐呢!
要是调到了二姑娘的院子里,那她们就享了大福了。
整个伯府,再没有比二姑娘更受宠的了。
“受宠的”二姑娘,战战兢兢地表示不约。
她恨不得能立时离开伯府这个大泥潭呢,怎么还有人巴不得往她院子跳。
什么生辰宴,就是正院的障眼法,想起玉蓉那些计谋,玉茹就忍不住瑟瑟发抖。
姨娘你在哪里?快回来吧,女儿快扛不住了!
哭唧唧,但是还要保持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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