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思语醒来。
整个人都浑浑噩噩的。
一夕之间, 丈夫突发死亡,孩子也胎死腹中。
她父母和弟弟紧急赶来。
魏思语看到父母弟弟后,忽然抬手, 狠狠地扇了自己一巴掌,还要再扇时, 被弟弟冲上去抓住手“姐”
魏思语终于痛哭起来。
“我错了,我错了我不该不听你们的, 非要嫁给梁运辉更不该不听你们的, 非要跟他来清市”
都到这种时候了, 指责又有什么用
父母就算再恨铁不成钢,可看着女儿栽这么大的跟头, 心还是跟被剜了一块一样疼。
护士进来说“魏医生, 梁医生家里还有什么人来吗老太太之前急怒攻心晕过去,这会儿已经醒了,哭个不停,要你过去。”
魏思语攥紧拳头, 一言不发。
魏妈妈气得直接站起来“叫谁过去我闺女这床都下不了,叫她上哪儿去”
护士叹气。
魏思语握住妈妈的手, 示意妈妈别冲护士发脾气,她说“我打电话给她女儿,叫她们过来吧。”
护士想了一下“魏医生你把电话号码给我吧, 我来打。”
魏思语松了口气“谢谢。”
护士也是心疼不已。
魏妈妈这才得空问女儿“这到底怎么回事怎么说出事就出事”
魏思语“阿辉那边我也不清楚,之前还说不严重,各项检查数据也都正常, 不知道为何,忽然就出事了。爸妈你们,进出医院都戴好口罩, 千万不要随便摘口罩,现在赶紧就戴上。”
见女儿坚持,魏爸魏妈和弟弟都戴好口罩。
“那孩子呢,到底怎么回事”弟弟急忙问,“之前打电话,你不是说检查都好好的吗”
魏思语眼泪瞬间流下来
魏妈也气得浑身发抖“这老虔婆,真是真是作孽啊”
沈画此刻正在和g省呼吸传染病学专家交换意见。
不确定梁运辉的死亡跟他感染h18新型禽流感病毒有没有关系,现在必须排除一切因素。
梁运辉的母亲死活都不同意解剖儿子尸体,不过魏思语签字了。
她是医生,她也想知道丈夫到底是怎么死的。
明明之前还好好的,忽然就急性呼吸衰竭死亡,连个过度都没有,抢救也救不回来,到底怎么了
其实按照公共卫生安全的相关条例,即使家属不签字,解剖还是要做。
沈画没有参与解剖,但她看了解剖的全过程。
“肺部急性病变,伴随全身多器官急性衰竭。”
“现在的问题是,前期没有临床症状。”
“其中那位肺炎患者在使用抗生素后肺炎明显好转,肺部x光片显示也都趋于正常。死者从入院起一切数据指标都正常,只是普通感冒症状,这两天甚至所有感冒症状都已经消失,无咳嗽无发热,可忽然之间,就全身多器官衰竭,伴随急性呼吸衰竭死亡。”
“再对其他几位感染者进行全面检查。”
其他几位感染者原本心态很好,可得知梁运辉忽然死亡之后,那些感染者情绪上就也恐慌起来,不断询问医生有没有事。
医生也没办法给出保证。
所有感染者再次进行全面检查。
检查结果,依旧是感冒,肺部有轻微炎症,血液检查结果,白细胞什么基本上都正常,这个数据搁在临床上甚至不需要用药,或者用一点消炎药,让患者自愈即可。
对患者心脏、肾脏、肝脏等的检查,同样显示一切功能正常。
现在越发不能确定h18禽流感,在感染者的死亡中扮演什么角色。
凌呈炜亲自赶到清市,主持开会。
今天的会议规格非常高。
部里、省里、省会专家组,全都来人。
首位是给凌呈炜这个防疫司副司长准备的。
接下来就是各级别的专家。
第一排的,无疑就是核心人物。
这次会议的重点是在各位专家医生身上,各级领导都只能往后坐。
因为各级领导来得着实不少,清市这边为了表示重视,市里的一把手二把手,相关领导都到了,只能坐在最后一排。
卫生局的局长勉强捞到一个小凳子坐,像闫正涛这个疾控中心的主任,就只能站在最后了。
但即便如此,能进来这间会议室,哪怕是站着,对闫正涛来说也是资历。
后排都坐好,前排才开始进场。
一位又一位知名的呼吸病学和传染病学专家相继入场,被引导着依次落座。
很快,第一排除了主位,就只剩下两个位置。
接着,凌呈炜副司长和巩自厚院士一边交流一边进入会议室,两人依次落座。
坐在凌呈炜第一下手位的,就是清市呼吸传染病学专家、工程院院士巩自厚,他被临时任命为人感染h18禽流感研究小组的组长,负责指导和治疗研究工作。
巩院士主导过多次呼吸类传染病的治疗控制工作,经验非常丰富。
此时,第一排还有一个空位。
众人都纷纷疑惑,那个位置是安排出错了吗
其他位置都有桌卡,写着与会者的姓名座次,只有那个位置,什么都没有。
市领导在询问秘书“会议安排出问题了吗是座次安排的问题,还是有人没到凌司长和巩院士都到了,这种规格的会议,谁会迟到”
秘书也不清楚,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闫正涛心神一动,弯腰低声跟市领导说“书纪您稍安勿躁,会议是凌司长着人安排的,那个位置应该是给一位非常重要的专家留的。”
市领导看向闫正涛“你是小闫。”
“对的领导。”
“你怎么知道那是给重要专家留的你认识那位专家”领导问。
闫正涛笑笑“她应该是快到了。”
闫正涛可没忘记,沈画除了农业部动物防疫特邀专家之外,还有个卫生部卫生防疫专家的头衔。
梁运辉死亡时,听说沈画都已经上飞机了,又被紧急拦下来
但闫正涛也不会把话给说死,万一不是沈画呢
正在这时,沈画匆匆入场。
底下坐的人都在窃窃私语。
这种场合迟到,如果是巩院士,或许还可以说是有紧急情况,这位谁呀
再一看,这么年轻的一位女同志,看起来就跟医院的实习生差不多,不会是走错路了吧。
“沈医生到了,快请坐。”
凌呈炜本来在跟巩院士低声交谈,看到沈画来,立刻笑着让她入座。
引导员引着沈画坐在了第一排的那个空位
第一排坐的可都是专家,如巩自厚这样的院士,剩下那几位虽然没有院士头衔,可也都是呼吸病和传染病学领域里赫赫有名的专家。
这小丫头跟那一排专家坐一起,明显格格不入。
她到底谁啊。
很多人心中都有疑问。
但这种场合,显然也不是他们提出疑问的时候,待会儿开会讨论时,就能知道这位的路数了。
只有闫正涛,在看到沈画进来时,脸上的笑容越发深了。
领导看向闫正涛“就这小姑娘”
闫正涛笑道“领导您可别小看了沈医生,她可是农业部动物防疫特邀专家,也是卫生部卫生防疫特邀专家。另外,她还有一个身份。”
“哦”领导相当惊讶。
闫正涛笑道“她是喻老弟子,目前国内唯一被第一代领导称为国手的喻老,现代中医的奠基人。”
一圈领导都惊着了。
“小闫,你怎么认识这位专家的”领导问。
闫正涛“沈医生是我大学同学,我是她副班长,那位死亡的医生感染者梁运辉还有他妻子梁思雨,跟我们都是同班同学。”
领导顿时惊讶,又多看了眼闫正涛,“小闫你可真是,这么重要的情况都不汇报。还有梁医生,是在工作中感染病毒意外死亡的,这种奉献精神太难得,有关部门必须做好善后和家属安抚工作”
会议开始。
在助手介绍了基本情况之后,凌呈炜没有废话,直接发问。
“巩院士,您的看法呢”
巩自厚“目前尚不清楚发病机理,甚至无法确定患者突发死亡跟h18新型禽流感有关,还需要对患者进行严密监控,暂时不急于使用药物治疗。”
其他专家也都点头附和,小声讨论着。
在目前患者各方面都正常的情况下,贸然用药,尤其是滥用抗生素,会给患者留下十分严重的后遗症。
在无法明确发病机理的情况下,没有一个医生会随便用药。
凌呈炜直接看向沈画“沈医生,你有什么看法”
沈画“所有患者的症状都是普通感冒,只有一例出现肺炎症状,在使用抗生素后肺部阴影消失,感冒症状也消失,但他体内的h18新型禽流感病毒却没有消失,他体内也没有产生抗体,因此不能算是已经自愈。”
巩院士“现在的问题就是这个,患者症状轻微甚至无症状,肺炎的问题亦不能确定和新型禽流感病毒有关。”
沈画点头“各项病理检查上都没有太大问题,只是普通感冒。但是从中医的角度上来说,病人邪气入侵、气机不畅,可用药调理,辅以针灸,使邪透外达。”
“这个时候讲调理”
沈画“西药讲对症下药,中药更多是从调理入手,更强调自身,自身强大,邪气不侵就不易生病,邪不胜正则病气自消。”
凌呈炜问“h18新型禽流感病毒,是和病毒感染有关。中药、针灸,能杀死病毒吗”
沈画道“中医没有细菌学说,很多人认为中医没有对微生物的认知,但是中医温病的病原说一直在发展,并且提出了独特的温病病因理论。单说理论可能不够明朗,举几个例子,1952年的石市流性乙型脑炎,1955年的京市乙型脑炎,1957年g省广市的流行乙脑,中医疗效甚佳,且无后遗症。这三种都是乙脑,但在中医治疗上,却使用的是不同的方子,因地制宜因人而异,都达到了极好的治疗效果。有兴趣的可以自己查阅一下资料。”
“在西医上来看,这些都是同一种病毒导致的,病原相同,那么治法必定相同。”
“可在中医上,以上例子已经说明,同一种治疗方法不管用。”
“因此对于中医来讲,病原体是细菌还是病毒,只能作为中医辨证论治的其中一个根据,不能一概而论。”
“中医的着力点不在对病原体的认识上,而是在人的自身,内部,病原体入体之后,邪气与正气的斗争。”
“中医没有细菌学说,没有微生物学说,中医是把这些都概括在了邪气之内。”
沈画“说这么多是因为,目前找不到病因,无法发现病毒对感染者前期造成的破坏,那按照中医来说,就不必去找病毒,而是从调理病人自身出发,调护正气,祛邪散邪透邪,邪气不存,病气自除。”
说到最后,沈画又开了个玩笑“西医的抗生素不能滥用,但中医祛邪调理之方,疗效如何且不说,首先它安全,没有后遗症。也就是说,即便无功,它也不会有过。也正是这种安全,可以让大夫能够随着病人症状变化,不断调整药方,直至起效。”
凌呈炜看向巩自厚“巩院士,您说呢”
巩自厚“目前来说,这的确是最好的办法,对我们来说,病人的生命健康是排在第一位的。征求病人意见,愿意使用中医疗法的,立刻安排开始治疗,不愿意使用的,可作为相关对照组。”
“那如果所有人都愿意使用呢”有人问。
梁运辉的死亡,已经把原本心态很好的感染者们给吓坏了,关键是抽血拍片又都查不出来病因,这时候如果说先用中医调理,大家肯定也都愿意试试,总不能像梁运辉那样,什么都没来得及做,就忽然死了。
巩自厚“我们不是以实验为目的的治疗,而是以救人为目的。一切以救人为先,实验可以在实验室做,不是非要对照组。”
会议结束之后,凌呈炜跟沈画、巩自厚单独聊几句。
巩自厚“原来是喻老的弟子,喻老现在身体怎么样”
寒暄几句之后,回归正题。
凌呈炜“沈医生,有把握吗”
沈画“我觉得早发现早治疗,应该不难,关键是到了后期,邪气全面爆发,各器官功能衰竭,就很难了。”
凌呈炜“能确定跟h18有关”
沈画“还是因人而异。像那位肺炎患者,他的症状及早表现出来,用对应的抗生素治疗,效果还是很好的。但若是一直不爆发,反而是坏事。”
巩自厚点头“这个h18跟以往的禽流感病毒都不一样,必须慎重再慎重。”
凌呈炜“目前感染控制情况还算不错,对清市周边所有禽类养殖场、以及农户自养禽类进行一定范围的扑杀,到现在为止,还没在其他地区发现h18。实验室那边已经有结论,h18的传染性强,但在生物体外环境中也易消杀,常用的消毒液、酒精,甚至是生石灰,都对h18有很好的消杀作用,不易通过皮肤接触感染,医用口罩的防护能达到95,且h18在自然环境中存活时间只有4到6个小时。”
巩自厚松一口气“算是好消息。”
g省广市中医协会也指派专家,共同参与对感染者的治疗。
沈画喻老弟子的这个身份还是相当管用的,即便有人不服气,但只要沈画出手,对方就无话可说。
谁都有傲气,但这些人也不缺眼力,到底是吹出来的名气,还是有真本事,一出手就知道。
正如之前猜测的那样,所有感染者没有人排斥中医治疗。
在检查无法发现端倪,西医上无法用药的情况下,所有人都把中医当成了救命稻草。
另外g省这边民间对中医中药,本身就有极大信任度,中医疗法实施起来几乎没有阻力。
沈画和中医专家组分别负责这11位感染者。
沈画和几个助理医生一起,负责3位感染者的治疗,剩下的8位由其他医生负责。
但所有患者,在针灸之后沈画都要重新检查一遍。
“这是南派的五行针法”沈画在检查第二组时,微微挑眉问道。
这组是由中医协会的以为专家负责,不过负责针灸的则是一位二十多岁的医生,楚兆。
楚兆对着沈画,颇有几分傲气“没错,就是南派的五行针法,当下中医针灸领域的第一针法”
沈画笑了起来。
楚兆皱眉“你们喻派金针名气的确大,但业内更认可的还是我们南派的五行针法。”
这话倒是事实。
喻派金针封穴,学起来太难,以至于在喻派都几乎断了传承,更不用说其他人想学了,压根儿学不了。
而五行针法门槛较低,经过这么多年的发展,很多医生学针灸,学的都是五行针法,可以说,五行针法占据了针灸的七成江山,一点儿不为过。
沈画点头说道“五行针法确有过人之处,但就这个病人来说,你太急于祛邪透邪,行针过放,护正不足,导致病人正气亦有少许外泄”
沈画取了医院通用的针,当着楚兆的面又给病人扎了一针。
她笑道“针法不是一成不变,你可以再多琢磨一下。”
楚兆有些愣。
她这指点,这么容易的吗
楚兆忍不住说“你们喻派金针不是一向敝帚自珍吗也不是说敝帚,我没那个意思,喻老的金针非常有名,可你们从来都不肯外传”
沈画笑了“我刚用的只是普通针法。我们喻派金针倒也不是不肯外传,只是针法难度太高,门槛太高,一般人连入门都做不到,就谈不上传授不传授了。若是有天赋,且用于正道,我们当然愿意传授。”
楚兆皱眉“门槛太高”
沈画点头“你们五行针法虽然不算顶尖,但不得不说非常适合传播学习,门槛低,用心练习都能学得差不多,对常见病的治疗也很有效,对中医针灸方面的贡献,的确要比我们喻派金针大。”
楚兆脸色不怎么好看。
五行针法的确易学,但想要学到顶尖也非常难,他爷爷被称为楚一针,就是把五行针法用到登峰造极的地步。
楚兆一直不认为自家的五行针法比喻派金针弱。
毕竟喻派金针现在只活在传说中,而他爷爷的楚一针,可是受到整个中医学界认可的
沈画又冲楚兆笑了一下“是不是很不服气但真正的喻派金针,就是要强过你们南派的五行针法,只是因为学习的门槛太高,以至于传承起来特别困难,不是谁都学得会的。”
楚兆脸色有些沉“针法不就那几种,一通百通,只是根据患者病情不同,针对不同穴位使用不同针法。其实说白了,是要辨证和针对穴位用针的问题。怎么可能学不会”
沈画“你学过才会知道难不难学,若你能入门,自然就会知道喻派针法和五行针法,是有根本上的不同,也就明白喻派针法的真正强大之处。”
楚兆“我可以学,但你们喻派肯教吗我可是南派的。”
沈画看他“你是南派楚一针的晚辈”
楚兆点头“对,楚一针是我爷爷。你肯教我喻派针法你们喻派一向”
沈画不等他说完就点头“我肯教,只要你愿意学。但学不学的会,得看你的天赋。另外若你学会,达到入门的地步,就也是我喻派弟子了哦。我们喻派不介意你是南派弟子,但你也得承认自己喻派弟子的身份。”
楚兆“”
沈画笑“这样,我先带你感受一下喻派金针的玄妙之处,能感受到,你才有学入门的可能,若是完全感受不到那我就没有浪费时间教你的必要。等你感受到,再好好考虑是否要学,是否要承认自己喻派弟子的身份。”
楚兆的表情不断变幻。
沈画笑笑“只是带你感受一下。怎么,你是很怕被我们喻派金针的魅力征服”
楚兆咬牙“行,我倒要看看,喻派金针到底有何玄妙之处”
沈画笑了笑,带楚兆去了魏思语病房。
见到沈画,魏思语勉强露出一个笑脸。
沈画说道“思语,这是楚医生,g省广市中医院的老院长,楚一针,听说过吗这位楚医生,是楚一针的晚辈,我请他来一起给你看诊。”
魏思语“我的情况”
沈画摆摆手“无需多言。”
魏思语抿唇,伸出了手。
楚兆给魏思语把脉,又在她腹部进行触诊。
“病人产后胞衣不下、恶露不尽其实就是胎盘残留,一般来说,病人会更倾向于做清宫术,也应该立刻做清宫术取出残留胎盘”楚兆严肃地说。
魏思语看向沈画。
她的情况沈画知道。
昨天早产时,胎儿娩出,可是胎盘却没能完全娩出,至少有三分之一的胎盘还留在宫腔。
医生当时就给她做了清宫术,但只取出来了一小部分,还有一部分无法取出。
一般产妇在产后,子宫会进行收缩压迫血管止血,若有胎盘残留,则残留物会影响到子宫收缩,会导致持续出血,而且残留胎盘还会引发子宫感染。
这种情况就要立刻做清宫术。
可在清宫术之后,她的胎盘还是没能全部取出,情况就比较危险了,她随时都有大出血的可能。
现在医生采取保守治疗,还是希望她的胎盘能够在干预之下,能够自主剥离,娩出体外,若保守治疗不起作用,就得考虑手术取出胎盘。
手术取出胎盘,就有可能大出血,在出血无法止住的情况下,医生会选择切除子宫保命。
魏思语的情况就属于这种极端情况。
胎盘植入。
正常情况下,胎盘是附着在子宫壁的,但魏思语的胎盘,一定程度上侵入了子宫肌层,这也是她产后胎盘无法自然剥离的原因。
医生虽然给了保守治疗的方案,但这种方案成功的可能性极低,现在随时都在监控着魏思语的除雪情况,一旦发生大出血,那就没得考虑,立刻进手术室进行手术。
沈画开会之所以迟到,就是因为听说魏思语的情况,赶来给魏思语做个快速检查。
魏思语家人想要保住魏思语的子宫,但如果真的情况危急,那也只能以女儿的命为先。
魏思语自己,在刚刚经历丈夫和孩子死亡的打击之后,心如死灰,对治疗方案没有任何意见。
沈画在给魏思语检查过后,告诉她可以暂时控制她的出血情况,等她开完会之后,再过来跟她进一步探讨。
开会没用太长时间,给那几位病人行针用药也没用太长时间,在检查楚兆针灸的病人时,她起了某种心思,就正好带楚兆过来。
沈画看向楚兆“楚医生有解决办法吗”
楚兆皱眉“如果只是胎盘残留,通过中医保守治疗的方式,效果还是很好的。但她的情况是胎盘植入,这种情况单凭药物治疗几乎是不可能起效,可能必须手术。”
沈画“如果用针灸的方式,有没有办法”
楚兆不认同地看着沈画“胎盘入侵子宫肌层,不可能通过针灸的方式解决。”
沈画“一般针灸当然不可能,喻派金针可以。”
她看向魏思语“思语,如果你愿意让我给你治疗的话,我可以通过针灸的方式,让你的胎盘自然剥离、娩出。”
魏思语也是医生,她并不太相信,但她现在无所谓“你想试就试试吧。”
倒是一直想要保住魏思语子宫的魏家人,提出怀疑“医生,这种方案真的可行吗”
医院的产科医生也不同意“闻所未闻”
沈画并不着急反驳“在病人没有出现大出血的情况下,可以试一试。一旦病人出现大出血,立刻进行手术也来得及。”
这倒是
最终还是魏思语决定“叫沈医生试试,她不会害我。”
魏思语说着,忽然又哭了起来。
她跟沈画真的不算太熟,她是班长,沈画只是一个岁数远小于同班同学,看起来还很幼稚,又十分倔强,且不怎么通人情的小姑娘。
看着沈画,她仿佛看到了大学时的自己,积极向上、神采飞扬,跟所有同学的关系都很好,跟导师、辅导员的关系也都很好。
学业也不差,在海市实习的时候,带教老师甚至还邀请她毕业后考他们医院,去他的科室
这才短短三年,好像,什么都变了。
楚兆对沈画的做法很不认同。
一种病一种治疗方法。
针灸不是万能的
开了药让人去抓药熬药。
沈画带楚兆开始给魏思语行针。
“医林改错中说元气既虚,必不能达于血管,血管无气,则必停留而淤。”
沈画道,“但魏医生的情况还不仅于此,胎盘侵入子宫肌层,要想剥离,需要把侵入肌层的部分剥离出来,在剥离的过程中难度很大,且极易导致大出血我们要做的是,控制子宫出血量,同时封堵胎盘血脉,刺激宫缩,让胎盘自动剥离娩出”
楚兆惊呆,下意识脱口而出“这怎么可能做得到”
沈画“我们喻派金针做得到,但你能不能感受到,直接决定你能否有资格学我们喻派金针。”
沈画看向魏思语“别担心,交给我。”
她开始行针。
让楚兆跟她一同行针,仔细感受
就像当初引导顾深感受脉气一样,她在引导楚兆。
一开始,楚兆还没察觉到什么变化。
可半小时后,楚兆的表情裂了。
他吃惊地看向沈画“我好像感受到我说不出来”
沈画笑了“别听,继续,认真感受。”
整个行针过程,被沈画拉长到2个小时。
实际上如果不教楚兆的话,她半个小时就能完事。
这么有天赋的小天才,不好好勾他一下,简直浪费机缘。
收针之后,楚兆整个人都有些恍惚。
魏思语的家人急得不行,病房门终于开了,他们立刻过来询问情况。
看楚兆的表情,魏家人的心里咯噔了一下。
沈画笑着说“熬的药拿来给她服下,服药之后半小时内,残余胎盘大部分会陆续娩出,在2天内,一些小的残余组织也会随着恶露一起排出。”
怎么可能
医生立刻又给魏思语做了b超。
第一次做,结果显示胎盘还没脱落。
后来又连续做。
第三次,b超结果显示原本黏连在子宫壁上的胎盘残余部分,逐渐脱落
果然,半小时后,残余胎盘娩出
现在还能看到子宫内有一些残余细小组织,这些已经不要紧了,接下来用药就可以让这些参与组织随着恶露一起排出体外。
自始至终,魏思语都没出现大出血的情况
沈画跟楚兆说“能感受到脉气,学喻派金针你就有入门的可能。我在这边待不了几天,你好好考虑一下。”
楚兆整个人都受到巨大冲击,脑子乱哄哄的。
出了病房,他第一时间就给爷爷打电话。
沈画重新回来看魏思语。
“产褥期忧思太过,容易伤身,还会落下病根。”沈画低声说。
魏思语还是忍不住哭“我跟阿辉在一起好几年了,原本说好的毕业后一起再读博,留在海市。可偏巧毕业那年,阿辉父亲重病,老人家希望看到儿子结婚成家在老人家的病床前,阿辉求我,我也心软答应下来”
“我爸妈为此跟我生了好大一场气,可他们终究拗不过我。”
“结婚后没多久阿辉父亲就去世了,阿辉母亲哭闹着让阿辉留在本地医院阿辉也劝我说,先工作,之后再考博也可以。”
“我又妥协了。”
“我嫁给阿辉,图的就是他这个人。结婚的时候一分彩礼都没要,我爸妈生气归生气,可还是给了我三十万当嫁妆,我们在清市付了首付买了房,家就算安顿下来。”
“阿辉哪里都好,可就是太孝顺了。他总说他爸妈供他读书不容易,现在他爸爸过世,只剩下他妈妈一个人住农村孤孤单单的,想来城里跟我们住,我也同意了,毕竟我们工作太忙,老太太来了能帮我们煮个饭什么的也挺好,日后有孩子了,也能帮着带孩子。”
“可生活习惯上差别太大,我难受,老太太也委屈,阿辉夹在中间里外不是人”
魏思语擦了擦眼泪“生活上的矛盾也罢了,我们医院工作忙经常加班,大不了我错开点时间,少跟老太太碰面。可老太太一直想叫我们早点生孩子,我跟阿辉商量好是晚两年情况稍微稳定一点再要,那时候才刚工作没多久,怎么要可我没想到,老太太竟然用各种方法逼着我们要孩子,甚至还闹到我们医院领导那去”
“阿辉说早生晚上都得生,现在生了丢给老太太带,她就没时间闹腾。我也烦不胜烦,那就要吧。可是从怀了孩子后,老太太就念叨着一定得是个男孩,要不是也行,明年再生一个,说他们这边都是一家生好几个,必须有男孩,不然一家子在农村都抬不起头来。”
“我早就跟阿辉说好,只生一个,老太太又念叨的时候,我就直接告诉她,只生这一个,男孩女孩都一样。”
魏思语的眼泪根本控制不住“我真没想到,我这话会让老太太动了那种心思,去找什么转胎药是我害了孩子”
沈画微微皱眉“班长,你还记得自己当班长的时候什么样子吗”
魏思语眼泪婆娑,不明所以。
沈画微微皱眉“我记忆中的班长,独立、自信、善良、强大,可是你看你现在,你结婚是被迫,离开海市是被迫,怀孕也是被迫,如今孩子父亲和孩子的死亡,都不是你的错,你却第一时间归错给自己”
“你可以痛苦,但也可以心疼心疼自己。”
魏思语的眼泪再次哗哗直下。
从病房出来,魏妈妈抓住沈画的手“闺女,谢谢你,谢谢,思语当初一门心思跟小梁结婚,小梁那人看着老实面善,性格也好,思语脾气大又强势,小梁能包容她,虽然我们觉得她那么着急结婚,并且来清市工作很不理智,可是想着小梁这个人或许他们能过好。”
“可是,谁能想到会是这样。”
沈画“思语看起来脾气大还强势,实际上心软处处为别人考虑,而梁运辉看起来脾气好性格绵软,可实际上最为执拗,最终妥协的都是思语。一次退让,步步退让。现在思语情绪很消沉,你们多陪伴,让她想清楚,错的从来都不是她。”
沈画想了想又说“无论如何,她和梁运辉恋爱结婚这么多年,又没了孩子,短时间内她的情绪肯定很难恢复。你们可以给她找些事情做,找个新的工作目标,忙起来就不会再胡思乱想了。也找找她曾经的事业心。”
又去了一趟隔离病区,看了感染者的情况之后,沈画回了酒店。
洗个澡换了衣服,正在擦头发,门铃响了,酒店的送餐服务。
沈画挑眉,她好像还没来得及订餐。
打开房门,服务生推着餐车在门口,餐车上还放着一束花,很漂亮的一束小雏菊,边上还有贺卡。
沈画拿着贺卡一看,就忍不住笑了起来。
又有些不好意思,上飞机之前给霍延发消息,说她上飞机了,结果飞机没有起飞就又拦了下来,她也忘记发消息告诉霍延了。
虽然后来又补发消息给霍延,但某人大概是生气了,一直没回。
原本还想着晚上再发个信息哄一下,却没想到,她这还没哄呢,某人自己就消气了,还给她订了餐。
嗯,下次得提醒一下某人,生气可以生得稍微久一点。
“麻烦送进去就好。”
沈画拿着小雏菊看了又看,随意地跟服务生说道。
服务生一声不吭地推着餐车进去。
沈画正要关门,有人在走廊上快步跑过来“沈医生”
楚兆很快跑了过来,微微喘气。
他一只手推着门,看向沈画,目光灼热“我愿意”
沈画非常满意。
楚楚小天才还是上钩了。
嗯,只要不傻不呆板,那就必须上钩啊。
楚兆的天赋,不比顾深差。
喻派金针传承难度太高,任何一个好苗子她都不愿意放过。
沈画笑“想好了”
楚兆点头,斩钉截铁“我愿意跟你你想让我怎么样都行”
对外承认喻派弟子的身份,他完全能做到。
沈画点点头,刚想说什么,身后忽然“哐当”一声。
楚兆也看过去,眉头顿时皱起来。
那个推车餐车的服务员怎么回事
揭个餐盘盖也能掉。
沈画也忍不住回头,看向某个毛手毛脚的服务生。
嗯
刚才她只是随便扫了一眼,注意力都在小雏菊和卡片上。
这会儿再仔细看,那个站直了的服务生,那身材,还有此刻看向她的那眼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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