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苏斯年的身影渐渐远去, 顾香凝转身就跑。
她当然没有沿路回去找什么浮票,而是,提着灯笼熟门熟路七拐八拐地钻到一个小巷子里, 来到一家面铺前,守着人家的铺子,等着吃第一锅的鱼丝面。
这家黄记鱼丝面, 每天天微亮便会开门,烧上滚水,准备煮第一锅的面。
头锅面据说最是味美、筋道、鲜甜,顾香凝都向往已久了。只是,平日里她起不来这么大早, 每次都吃不到,今日正好有时间, 又无处可去便去了。
顾香凝来时, 这家铺子刚刚开张,正在烧水。
黄记鱼丝面的店主父子两个都是老实人, 虽然,见顾香凝这身打扮有些奇怪,但也没有多问什么, 见顾香凝要吃鱼丝面,便手脚麻利地为顾香凝下面。
纯鲫鱼肉做的面, 水开面熟,滚三滚, 盛出,配上他家特有的调料便可以吃了。
第一锅的鱼丝面果然好吃。
脆嫩、爽口、弹牙,唇齿留香。
顾香凝足足吃了两大碗,才恋恋不舍地放下筷子, 结帐走人。
她走时,黄记鱼丝面才开始陆陆续续上人。
顾香凝慢吞吞地往吕婶子家走,顺便消化消化食,待走到吕婶子家门口时,天下已然大亮,离会试已经过去大概一个时辰了。
将自己的情绪调整好后,顾香凝推开了吕婶子家的门。
她这一回来,把吕婶子吓了一跳。
听到他说丢了浮票,吕婶子顿时就着急了,“怎么会丢了浮票呢我再与你出去找过”
旁边的吕大叔见顾陌神色憔悴,像没听见一般失魂落魄地往屋里走去,宛如行尸走肉一般,连忙拉住老婆子,示意她别说了,“这小公子已经很难过了”
“再说,都这个时候了,贡院的大门肯定早已经关上了,哪怕是找到了,也进不去考场了”
吕大叔惋惜道“唉怎么就出了这事儿呢”
好好的,怎么会把浮票丢了呢
哪怕是他们这些平民也知道把浮票丢了的严重性。
这怕不是要大病一场啊
吕婶子猛地像想起什么似的一拍大腿,双眼发直,长叹道“还真是个下下签啊”
顾香凝将吕大叔和吕婶子的关心都关在了门外,直到外面再也听不到声音,终于双肩一垮,长出一口气。害吕婶子为她担心了,只是,她真的不能去考会试啊。
感谢这支神来的下下签
让她会试失败这件事情更加的顺理成章。
可算解脱了
嗯至少是短暂地解脱了
下一次的会试得在三年后呢。
三年后的事情就交给三年后的自己来考虑吧。
“嘶”
肩膀上传来的疼痛提醒顾香凝,她柔弱的肩膀已经超负荷工作了一个多时辰了,再不能承受生活的之重,已经开始发生抗议了。
顾香凝都能想像得到,她的肩膀一定是破皮了。
顾香凝一边连忙放下肩膀上的背篓,一边心里抱怨着这身子可真是娇嫩。
想当初她做剧组化妆师的时候,她的化妆箱不知道有多重,她都能背着连轴转上好几个剧组,肩膀上也从未磨破皮过。
现在只是背了一个时辰左右,竟然就这么疼了。
明明,她都没有一直背着。
将房门插好,顾香凝小心褪去肩膀衣衫一看,果然磨得红肿破了一小块的皮儿,扭过头吹了吹,又无奈地将衣衫穿了回来。
没办法,她现在扮演的是与会试失之交臂的学子,正悔恨难过时,哪里能出门给自己买药膏
先挺着吧。
反正伤得也不严重。
接着,顾香凝又把背篓里的烧饼取了出来。
别的都算了,这烧饼可得放在阴凉通风的地方,接下来几天,她要扮演好失意书生的角色,饭是注定不能多吃了,全靠这烧饼续命了。
所以,可千万不能放在背篓里捂坏了。
看着干巴巴,毫无食欲的烧饼,顾香凝摸了摸宽大衣衫下撑得浑圆的小肚皮,深觉自己那两大碗鱼丝面没有白吃,总算有个安慰。
“未来这九天要吃苦喽”
顾香凝苦巴巴道。
另一边,当贡院大门打开,李承熙意料之中地并未见到顾香凝的身影。
李承熙轻笑了一下,果然是不会来的。
随后不再迟疑地跟着人流排队、通过检查,走进贡院大门。
顺天府贡院极大,由三进大的院落组成,每个院落都能容纳近三百名考生,号舍整齐排列,极为肃穆。
按着手中的号牌,李承熙很顺利地找到了第二进院落的甲排四十五号房。
青砖的号棚,虽然,里面落满了灰尘,但是,李承熙还是满意的。
至少,这青砖的棚顶没有破漏之处,完全不用担心会下雨淋湿卷面。
他记得这顺天府贡院在元治三十年时,曾经奏请户部拨银大修过,现在七年已过,仍能有如此品像,可见当初修葺之人并未偷工减料。
李承熙对号棚满意,可不代表所有人都对这号棚满意。
只听见李承熙背后传来一阵不耐的抱怨声,这是什么破地啊灰这么大这怎么能住人还不能让小厮先进来收拾这都让人怎么睡啊,声音粗嘎宛如沙纸一般。
喋喋不休的抱怨声很快便引来了监考士兵的注意,大声的喝斥之下,那人终于灰溜溜地进了号棚。
这人李承熙有印象。
在排队之时,这人身边围了一群的人,很明显是以他为首,都在阿谀奉承,话里话外的意思,似是对此次金榜题名十拿九稳。
李承熙记得这人好像是叫什么罗瑞昌,一身绫罗,颇为富态,显然是出身不错。
这人竟在嫌弃考场简陋
顺天府贡院乃是为国选材之地,条件已是各个考场中最好的了。
看着对面那个叫罗瑞昌的人胡乱地用抹布擦了一下桌面,连水都不曾打,就懒得再做其它,坐在凳子小声地咒怨连连。
李承熙不由得眯起了眼睛。
他怀疑这个人真的有考过乡试吗
东宫,太和殿。
“你们快想想办法啊若是补不上汉中郡的亏空,怕是孤这个太子之位,就要不保了”
太子李承乾焦噪地在花厅里走来走去。
老三为了封王,就像疯狗一般死咬着他不放。
不但在汉中郡杀了他大量心腹的地方官员,还参了他在京中不少的人,抄家的抄家、下狱的下狱,现在矛头直指到他的头上,他的太子之位岌岌可危。
若是,他能将钱吐出来上交朝廷,兴许还能保住他的位置。
可是,那些钱,这些年早就已经花光了。
他身为东宫太子,花销巨大,这么一大笔钱短时间内让他拿出来,着实困难,他把能想的办法都想了,能凑的都凑了,也还差三十万两银子。
不得不将东宫属官都找来他这里,大家一起商讨办法。
花厅中的人不少,得有十来人,皆是太子心腹。
这些日子,他们被三皇子李承绍逼得有些狠了,看着自己阵营的官员一个个被下狱,实在是胆战心惊,夜不能寐,人人自危啊。
不用太子说,他们也知道,他们和太子是一条船上的蚂蚱。
若是,太子完了,他们也就完了。
可是,这三十万两银子,这么大的缺口,他们一时半会儿真的凑不上啊
见到暴戾的太子,满屋的心腹皆低下头去。
这时,唯有一人抬起了头,小心翼翼地来到太子跟前,弯着腰轻声道“下官倒是有一个办法”
太子李承乾大喜,急急追问道“什么办法”
那人面露难色地看了一眼花厅中的众人
“都下去吧”
“一帮没用的废物”
太子李承乾面色难看,大袖一挥道。
“是”
“是”
众人唯唯诺诺地退了下去。
被骂废物就废物吧,好歹,他们不用再留在花厅里帮着想办法了。
“说吧”
“是什么办法”
太子李承乾往酸枝镶牙交椅上一坐,满脸的急不可耐,问道。
“太子殿下,下官认识一位扬州盐商,他家三代都没出过一个读书人,现其家最小的儿子,在读书上颇有天份,只是运势不佳,年年会试都不得中愿出白银三十万两买一个二甲进士名额”,那人俯身过来,在太子耳边细细详说。
“这”
太子李承乾大吃了一惊,连连摇头,道“科举舞弊,是大事若是事发,孤这个太子之位就真的别想再坐下去了”
“不行不行”
“可是,太子殿下,眼下我们缺少这笔钱。”
“若是我们不做,不将功补过,将亏空补上,这太子之位还不是一样会易主吗”
那人苦口婆心劝道。
若是不做,这太子之位肯定保不住。
太子若是保不住了,接着倒霉的就是他们了。
可是,若是做了,我们只要让人将他的试卷放入副卷之中,便能稳中二甲,神不知鬼不觉,未必会东窗事发。
那这太子的位置还不是稳稳的。
谁能知道
太子李承乾被说得心动,他需要这三十万两来保住他的太子之位,目光游移不定地问道,“那人叫什么名字”
“扬州人士,罗瑞昌。”
作者有话要说 架空设定,商人之后可以科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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