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第十三章

    一般人闻不到自己身上的味道。

    所以国师并不觉得自己身上有香味,反而从顾浮身上,闻到了闺阁女子常用的熏香与淡淡的酒香。

    熏香绵软,似缠绕指尖的绸缎,酒香凛冽,如塞外刮脸的风沙。

    衬上孟浪的话语和雌雄莫辩低哑勾人的嗓音,倒真像个擅闯姑娘闺阁的登徒子,不然怎会染上这样截然不同的气味。

    面对顾浮的无礼,国师并没有像顾浮期待的那样恼羞成怒,而是简单干脆地点明了顾浮的身份——

    “顾候。”

    顾浮更习惯别人叫她“将军”,所以她愣了一瞬才反应过来——国师好像知道自己是谁。

    可她能就这么认下吗?必然不能啊。

    于是顾浮装傻:“什么‘顾候’?是你相好吗?平日都是他来找你?要不要换我试试?”

    国师终于恼了,语气越发冰冷:“顾浮!”

    全名被人喊出口,顾浮才算见了棺材,确定国师是真的知道自己的身份。

    这就没意思了。

    如果国师不知道她是谁,她还能毫无顾忌地调戏逗弄,反正天一亮人一走,国师想找也找不到她。

    偏偏事与愿违,顾浮只能松开手,脸上没有半点被人当面戳穿身份的尴尬,反而遗憾之情溢于言表:“我还以为你不知道呢。”

    国师摆脱桎梏,整理了一下被弄乱的衣服,问顾浮:“我若是不知道,你准备如何?”

    顾浮的视线随着国师的提问,落到了他整理衣服的那双手上。

    虽然光线昏暗,可顾浮依旧能看清那双修长似竹的手是如何抚平衣襟,摆正衣袖,一举一动都格外好看。

    若国师不知道她是谁,她大概还会摸摸国师的手,毕竟这么好看的手可不多见,总觉得碰一下都算冒犯。

    顾浮回到原先放酒的桌边坐下,理直气壮地回了句:“我一个姑娘家,能拿你如何?”

    国师弯腰捡起地上的落日弓,迈步走到桌案另一侧,端正坐下:“顾候说这话,竟然不会脸红。”

    顾浮打开酒坛子,一边四下张望,找盛酒的容器,一边回道:“你这没几盏灯,红没红光靠看怎么看得出来,不如你摸摸?摸着烫手那就是红了。”

    国师:“……你与旁人也是这么说话的吗?”

    顾浮找不到杯碗,索性收回视线看向国师:“当然不是,就是想看看,怎么样才能让国师大人动怒。”

    结果骚话说了一大堆,只有其中一句起效,她太难了。

    国师低垂视线,没再出声,大约是和顾浮一样,都不喜欢和自己认为的傻子说话。

    顾浮只好主动问他:“你这有碗吗?”

    国师:“没有。”

    顾浮:“那我就直接用坛子喝了,要是洒地上弄脏了你这儿,你可别怪我。”

    国师默了几息,最终在“叫人把顾浮赶走”和“叫人送碗”之间,选择了后者。因为想也知道,祁天塔的守卫打不过顾浮,与其闹大了传入英王耳中,叫英王以为是个人都能擅闯祁天塔,自此麻烦不断,还不如忍顾浮一时。

    希望顾浮能把自己喝醉,这样他就能直接把顾浮送进宫去,让皇帝来管教管教这个熊丫头。

    清脆的铃铛声在祁天塔内响起,很快便有一小道童从第五层跑上第七层。

    小道童发现国师身边多了个人,先是一惊,随即冷静下来,向国师恭敬行礼。

    国师没有多说什么,只让他拿个酒碗上来。

    顾浮不客气地添了句:“要两个。”

    国师:“我不喝。”

    顾浮曲起一条腿,把手搭上边:“我喝,我就爱拿两个酒碗喝酒。”

    国师:“……”

    小道童最终还是拿了两个酒碗上来,还在顾浮的使唤下,多点了几盏灯。

    室内顿时亮堂不少,顾浮把两个酒碗倒满,自己喝一碗,另一碗摆到了国师那边,国师不喝她也不催,自己喝自己的,还一碗接着一碗,喝得十分痛快。

    国师不管她,低头摆弄自己的落日弓,查看有没有摔坏什么地方,顺便把弓弦给换了。

    浓郁的酒香在屋内弥漫开来,就像顾浮这个人一样,存在感强到令人无法忽视。

    临安伯爵府一事后,国师一直派人留意顾浮,所以他知道顾浮爱喝这酒,也知道顾浮没法多买,每次喝都只是小酌,珍惜得很。

    他还知道,卖这酒的铺子属于一个北境官员,这位官员此次回京不仅是述职,也是调任,日后会在京城里当官,最重要的是,那官员和顾浮关系不错。

    他本来还想看在皇帝的面子上提醒顾浮,若是方便就替顾浮解决了这个麻烦,现在看来,顾浮并不需要他的帮助。

    国师表面不动声色,暗地里把公报私仇安排得明明白白。

    一大坛子酒很快被顾浮一个人喝光,顾浮意犹未尽,却也没放任自己再去买酒来喝。

    她站起身,国师以为她终于要走了,闭上眼等着自己的地盘恢复清静,谁知顾浮的脚步声先是走远,然后又折了回来。

    接着,一件毛绒绒的外衣被顾浮裹到了他身上。

    国师微楞,睁开眼才发现顾浮刚刚并不是要走,而是去拿了一旁架子上挂着的狐裘。

    这件狐裘通体雪白,是今年刚入冬的时候,皇帝特地叫人送来给他的,但他没怎么用过,总觉得太白了,穿着不舒服。

    顾浮见国师披着狐裘,无端端多了几分世俗贵气,心满意足地笑道:“你这儿风景不错,就是太高了,容易冷。”

    说完转身走到栏杆边,一跃而下,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刚刚那句是遗言,说完就寻死去了。

    柔软的狐裘慢慢染上国师的体温,总睡不着觉的国师没有像过去的每一个夜晚一样,拿着千里目去眺望脚下的京都,而是端起顾浮最初给他倒的那碗酒,喝了一口。

    烈酒入喉,刺辣的口感让他蹙起了眉头,他喝不惯这个。但很快,酒意上头,身子也跟着热了起来。

    他难得有了些困意,于是支着额头在桌边睡了一觉。

    醒来时正好赶上破晓,他站起身走到外面,披着狐裘看完了新年第一天的日出。

    于此同时,昨晚回来后惨遭穆青瑶嫌弃,没能睡床的顾浮也从窗边的榻上醒来,因为喝了太多酒,她这一晚老起夜,根本睡不安稳。

    她又一次去方便回来,正要躺下,早起的胖鸽就飞到窗框上,顶开了没关严实的窗户。

    寒风夹着日光落在顾浮身上,顾浮朝着东方望去,轻叹:“新一年的太阳啊……”

    小胖鸽拍着翅膀,习惯性往顾浮肩膀上落,结果小爪子才抓稳顾浮肩头的衣服,它就整个僵住了。

    顾浮用脸蹭了蹭胖鸽的脑袋:“怎么了?”

    胖鸽还是没动。

    顾浮奇怪,把胖鸽从自己肩膀上拿下来,结果才拿下,胖鸽就挣扎着从顾浮手中飞走,并落到了床沿边,扭着尾巴往床帐里钻。

    顾浮:“……?”

    什么情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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