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第33话-

    几乎就是在塞拉匹斯爆发出异常强力的小宇宙的同时,远方独属于双子座的小宇宙也随之炸开了。

    “呜哇,兄长大人……好像是有点生气了?”德弗特洛斯没什么紧张感地说道。

    这副自然的态度让塞拉匹斯的神色愈发的冰冷。暗沉沉的光芒从化为深紫色的权杖上绽放出来,在古埃及象征皇权和神权的物品如同被融化的蜡一样,软绵绵地“滴落”下来。当第一个“一滴”掉落到地面上,一瞬间,大地就像是某种水平面一般泛起了波纹。层层叠叠的涟漪逐渐扩大,地面如同真正透明的湖水,映照出其上所有人的倒影。

    “幻境吗……还是梦界呢?”

    德弗特洛斯很有兴趣的想知道这是一个怎样的招数——此后再遇到这样完美的时机已经很难了。距离圣战越来越近,就意味着此后遇到的敌人,尤其是神明,会变得越来越强。也许不是他们本来就这么强,而是伴随着苏醒的时间延长,力量恢复得越来越多而已。

    但塞拉匹斯不同。塞拉匹斯的能力很全面,塞拉匹斯的能力能代表大多数梦神的能力,塞拉匹斯刚刚苏醒,力量完全没有恢复……

    ……塞拉匹斯刚刚好是德弗特洛斯能够控制的临界点。他如果没那么虚弱,哪怕是再强一点点,德弗特洛斯都不敢保证能够毫无风险地完全压制他。然而以塞拉匹斯现在的强度,不管他如何挣扎、如何掀开底牌,德弗特洛斯都有能够摁死他的自信——即使有风险,这个风险也非常小,对比能够从他身上搜集和吸取的经验来说,这个险完全值得去冒。

    但不可否认的是,这属于完全的蔑视。毕竟现在,在力量上,德弗特洛斯才是更加居高临下的一方。

    ——过度的怒火在燃烧胸腔,塞拉匹斯反而诡异地冷静了下来。地面开始变成海浪,涟漪摇荡为波涛,与此同时,淡薄的雾气开始蒸腾。

    无声无息间,意识仿佛恍惚了一秒。

    德弗特洛斯下意识地倒退了一步。

    上一秒还只是有极淡的烟雾缭绕在身周,一转眼,身边的雾气就已经浓厚到伸手不见五指的地步。德弗特洛斯皱起眉,凭借记忆向右手边走了五步。

    这里应该是艾尔熙德倒下来的地方。德弗特洛斯之前跟塞拉匹斯有一搭没一搭地挑衅、不停地说话,已经挣出了让艾尔熙德缓过来恢复体力和小宇宙的时间,但他并没有站起身来,而是很有自知之明地停留在原地继续恢复体力。相处时间虽然几乎没有,但藏在暗处,德弗特洛斯也认识到,艾尔熙德是一个虽然沉默,但还是很可靠的后辈,突发骤变,这么短的一小段时间,他不会无缘无故地立刻离开原地的。

    嗯,那么,是自己失神了太久,以至于局面骤然变化到了无法掌控的地步呢……还是这个空间将他们分割开了?

    德弗特洛斯认为应该是后者。

    如果他失神到失去反抗能力,塞拉匹斯一定会借此机会进行攻击,那么再度醒来身上不可能毫发无损。只不过就算是后者,能够这么轻易地影响到他的空间或者幻境,也是很令人难以置信的。

    “到底是大意了?”德弗特洛斯站在原地猜测,但是他毕竟面对的是一个神,对敌的态度外松内紧,硬要说大意什么的也实在没这个自觉……

    最后也只能叹息一声,觉得“果然不愧是个神明”了吧。

    “以后要打梦神,真的要小心幻境这东西了。”德弗特洛斯小声嘟囔了一句,抬起头试着辨别四周的痕迹。

    如果艾尔熙德不在原处,那么他现在在哪里?更进一步,塞拉匹斯现在又在哪里?

    *

    塞拉匹斯长长地松了口气。

    他瘫坐到椅子上,稳定了一下情绪。只觉得虚无的心脏仍然在激烈地跳动,从最深处沉眠的梦境里苏醒过来的声音,正在发出恐惧的叹息。

    选择沉睡时,塞拉匹斯就已经明白,自己平安渡过这众神的黄昏的几率,不会超过万分之一。他只不过是三千梦神中极为普通的一员,“梦神”本来就已经不是一个富含力量的神格了,更何况他也不过是其中没有特色的三千分之一。从沉睡下去的那天开始,他就没觉得自己真的能达到末劫颠覆、诸神重掌权柄的一天。因此,自然也不会恐惧死亡和消散。

    但自身的“死”,不能和哈迪斯大人的未来相提并论。

    如果哈迪斯大人的计划需要冥府诸神的协助,那么即使拼上这条终将消散于天地的性命,也一定要达成哈迪斯大人的愿望!

    塞拉匹斯平缓了呼吸,强忍着全身的力量和精神都被抽空的眩晕感,再一次挥了挥手。

    半空中浮现出狮身人面像的虚影,却不再如之前一般凝实,而是如同海市蜃楼一般虚幻又脆弱。塞拉匹斯看着劣质影像一般的狮身人面像,试探着下了命令。但不出塞拉匹斯所料,巨大的神像轻轻抬起前爪,还没来得及挥下,自身就首先崩毁了。

    塞拉匹斯无奈地叹着气。

    面前的两名圣斗士的眼瞳已经失去了光彩。

    他们二人依旧是一蹲一站的动作,但眼瞳中已经失去了光芒,如同木偶一般僵硬地待在原地。这是他们已经深深陷入梦中世界的证明。

    灵魂已经被困于梦境,身体自然无从自保,变成了毫无防备的状态。但现如今的塞拉匹斯为了展开能够瞬间将两名圣斗士——其中一个还是明显有着空间和精神能力的双子座——吞入其中的梦境,不仅耗尽了小宇宙,甚至将自己作为梦神的“格”都切出去了一部分。虽然外表看起来并无改变之处,但实际上,塞拉匹斯已经与重伤无异,以至于连有效的攻击手段都做不出来了。

    “这可真是……”塞拉匹斯看着自己颤抖的双手,无声地苦笑一下。

    “难道要等宋尼亚回来?”他最先反应过来的解决办法就只有这一个,但很快自己否定了,“不,摩羯座也就算了,第二个双子座……凭我现在的力量,能困住就已经谢天谢地了,必须要速战速决才行。”

    但是现在的他不仅无法离开这补充生命力的王座,甚至连一个像样的法术都用不出来,竟然失去了直接毁灭敌人身体的手段。

    所以,既然身体不行,那就只能从精神上下功夫了。深入梦境之中、纯化梦境,让敌人逐渐分不清梦与现实,让梦境中受到的伤害直接反应到身体上,从而自己将自己“杀死”。这样一来,不必消耗灵魂和小宇宙,只需要支出精力就可以了。

    塞拉匹斯右手支着脸颊,慢慢阖上眼睛。

    *

    远处爆发的小宇宙只持续了一瞬。梦神的小宇宙急速地衰弱下去,以至于几乎感觉不到他是否还活着。

    宋尼亚咬着牙,眼神凝重。但阿斯普洛斯的心情也不算太好——塞拉匹斯的小宇宙瞬间高涨,但他并没有感觉到为应对敌人的攻击而同步燃烧的圣斗士的小宇宙,无论是艾尔熙德还是德弗特洛斯都没有。

    阿斯普洛斯不信塞拉匹斯能秒杀德弗特洛斯。但是,他也不觉得德弗特洛斯能够在不剧烈燃烧小宇宙的前提下,就把塞拉匹斯一个正经的三等梦神斩落。

    所以,是发生了什么?

    ……不,实际发生了什么,这种事对阿斯普洛斯而言毫无意义,

    他只要知道,“现在德弗特洛斯那边的状况不正常”这一点就足够了。

    “关心过度什么的可不好……”阿斯普洛斯低喃着自语。大不了用禁咒存思来死者复活。虽然并非冥王和冥王转生体的圣斗士能够令死人复活很诡异,不管怎么解释,哪怕能给出合理的说法也肯定会进赛奇的重点怀疑名单,不过复活一个德弗特洛斯而已嘛,对阿斯普洛斯而言也就是大量消耗巫力而已,又不是削减巫力上限,怕什么?

    比起这种事,更重要的问题明明就摆在这里。

    阿斯普洛斯迅速厘清了情报。

    宋尼亚也在担心兄弟。

    他只知道塞拉匹斯那边的“援兵”是另一个双子座。

    他不能确定我们二人间关系如何。

    他似乎十分肯定,两个有着双子座之力的圣斗士一定会反目成仇。

    他担忧兄弟,心神已乱。

    ——那么,这里应该采取的态度就应该是……

    “银河星爆!”

    猝不及防之下,宋尼亚结结实实地吃了这一击。虽然仓促出手威力不足,但这一击吃得实了,仍然给宋尼亚带来了重创。

    “哼,冥神也会有手足之情吗?这可真稀奇。”阿斯普洛斯笑着说,“不过,已经不用再关心那一边的事了——德弗特洛斯有着与我不相上下的力量,没有比那孩子更强,更趁手的‘武器’了!你以为那个刚刚苏醒没多久、虚弱至极的塞拉匹斯,难道能从那孩子手底下逃得性命吗?”

    宋尼亚咳出一口血。

    他被这一击深深埋入沙土,冥衣破损,狼狈不堪。然而当他抬起头时,眼中却有着深深的嘲讽,其中还透着一股“果然如此”的意味,“呵,雅典娜满口仁义道德的圣斗士,也有你这种枉顾人伦的劣等品啊。”

    阿斯普洛斯毫不犹豫地一脚踩上宋尼亚的脑袋。

    “手下败将的拙劣激将法是毫无用处的。”他愉快地碾着脚下的脑袋。能这么压着一个神随便打,即使对“麻仓叶王”而言,也是真的非常难得的体验,因而他声音里的得意毫不作伪,“你尽管悔恨着自己的无力,眼睁睁看着弟弟先于自己死掉吧!”

    一边说着,阿斯普洛斯的内心沉了下去。

    ——果然,冥神们知道一些,关于“双子座”这个星座的圣斗士的,“不可言之事”。

    而这件事,不仅教皇大人不知道,很有可能连雅典娜也被蒙在鼓里。最大的可能性,就是与双子座历代的自相残杀有关!

    既然如此……那就不必留手了。

    阿斯普洛斯露出了恶意的笑容。

    这里远离人烟,远离城镇,甚至远离了德弗特洛斯他们的战场。除了阿斯普洛斯和宋尼亚两人之外,不存在第三个人。

    所以,用“这一招”应该也是可以的。

    “——呀,火灵。”

    阿斯普洛斯笑着说。那笑容失去了“阿斯普洛斯”一贯的韵味,是彻头彻尾的,属于“麻仓叶王”的,温柔到残酷的笑容。

    他后退一步,摆出了“请”的手势,笑着说:“吃吧。这是久违的晚饭,尽情享用吧。”

    一个小小的圆球,看起来毫无危险性的灵体,嘴巴猛然张开到与之毫不相称的巨大弧度,一口咬掉了宋尼亚的脑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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