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主意

    翌日,终于天晴,萧承礼却病了。昨日淋了雨,夜间被子薄,且破庙里又漏风,这么熬了一夜,铁打的人也受不住。他眼下乌青,明显没睡好,骑马跟在宋晚清的车旁不停咳嗽,听得宋晚清心里过意不去,毕竟,他昨日是为了救她而淋了雨。

    于是,她倒了杯热水递出去给他,“你可还好?”

    萧承礼就知道她的阿芙一定会心软,他虽然生病,但也不算太严重,跟在马车一旁咳嗽也是故意为之,只为博取她关心。果然,才咳了不一会儿,她就出声了。

    他接过水,一口喝尽,略显虚弱的说道:“此时有些头晕。”

    宋晚清内疚,这荒郊野岭的,也不知去哪里找大夫,她安抚道:“你再坚持坚持,我们午时便可到村子,届时去请大夫看看。”

    “我无事,倒是你,赶紧掩上车帘,别让风进去,免得你也着凉。”

    他突然这么正经的关心她,让宋晚清又内疚了两分,过得一炷香后,外边的人还是止不住的咳嗽,她干脆掀帘邀请道:“要不你进来和我们同乘吧?”

    纳兰峥将他的马车腾出来给宋晚清,他自己则去挤装行礼的马车。这会儿,车厢里只有宋晚清与巧儿两人,再坐一个也能坐得下。

    萧承礼没想到还可以与他的阿芙同乘马车,他心中一喜,不过还是意思意思推却了两下,见她再邀请,他便立马钻进了车厢。

    他进来后,整个车厢就显得拥挤了,他腿长手长,占据了大半个地方。宋晚清与巧儿紧紧挨坐在一处,手脚没有空间施展。宋晚清还好,她向来坐姿端正规规矩矩,因此没什么感觉,但巧儿就憋不住了,她平日里就是个好动的人,规矩了一会儿就很不得劲,于是说道:“小姐,今儿天气好,我出去得了,您坐着,若有什么事叫我,我就在旁边。”她一边说一边意有所指的看了看萧承礼,然后出去了。

    萧承礼好笑,“你的丫鬟整日里防贼似的防着我,我就不明白了,我看起来就那么像坏人?”

    宋晚清心想,你不坏?你从小就坏透了。

    她说道:“我这丫鬟有时候看人还是挺准的。”

    “......”

    “阿芙你也这么看我?觉得我不是好人,所以不喜欢我?”

    “萧公子为何觉得,我一定要喜欢你呢。”

    “当然,我都准备日后要娶你,你若是不喜欢我,那我多难过。”

    “你不是有未婚妻么,现在就与别的姑娘谈婚论嫁是不是不合适?”

    萧承礼见她又提到未婚妻,心想,看来她应该是很在意这事,为什么在意?难道是觉得自己有未婚妻,她心里醋了?也是,像自己这样优秀的儿郎,谁不想嫁?知晓自己有未婚妻,却还来缠她,她心里肯定不高兴,难怪一直以来对他冷清呢。

    自以为找到症结所在的萧承礼,忽然低头一笑,仿佛看透她的口是心非,无奈道:“阿芙莫急,我这次回上京,就将那门亲事退了,然后再去你家提亲。”

    宋晚清不知道他两息的功夫便想得这样多,听他的意思,好像以为自己着急嫁他?

    她笑了,“好啊。”

    见她竟然同意,萧承礼愣了一会儿,随后大喜,“阿芙,你真的同意了?”

    宋晚清反问:“你什么时候去退亲?”

    “就快了,送你到茶山,我就回去退亲。”

    他如此高兴,捧着脸在一旁看她,像看一朵花儿似的。宋晚清内心五味杂陈,萧狗蛋啊萧狗蛋,你也有今天。

    她煞有介事的点点头,“行。”

    ******

    直至午时,她们终于到了村子,一路见道路两旁的高山上,层层叠叠的茶园,令人心情愉悦。

    她们落脚在一户刘老汉的家中,农家院子很简单,四周低低的矮墙,院中光秃秃,墙角就一棵果子树,两排瓦房,六间屋子,还算干净整洁。

    刘老汉道:“咱们乡下简陋,就委屈贵人们住这儿了。”

    宋晚清笑道:“阿叔莫客气,这样就好。我们一路过来,见路两旁的茶山有许多插着黑旗的,那是什么意思?”

    说到这事,刘老汉叹气,“唉,说来话长,那些插着黑旗的茶园是咱们县里杜老爷家的。”

    宋晚清惊叹,“他家竟有这样多茶园?”

    “最开始在咱们大湾村是没有的,几年前,村里闹水灾,许多茶山收成差,交不上税,吃不上饭,于是那杜老爷就提出买茶山。家中过不下去的,就卖了茶山给他,可也没卖这么多,但后来杜老爷又继续将这些茶山租给村里的人种,只收取五成租税,大家都说杜老爷是青天大老爷。”

    “那年,村里许多人都与他签了契书,可第二年咱们大湾村的茶叶突然降了许多价钱,有些甚至卖不出去,许多人劳碌了一年卖得的银钱还不够交杜家的租税,杜家便又说可拖欠,只不过要收利息。可哪知,这利滚利的,滚到第三年,竟然是笔大数字,杜家来了一伙人催收,没钱给就用茶山抵押,因此,许多人家里的茶山都被杜家收了去。这几年下来,杜家吞没的茶山占咱们大湾村的一大半。”

    宋晚清明白了,杜家这是步步设套欺诈茶农啊,实在可恨。她问:“杜家分是谋划已久要霸占你们的茶山,那契书里的租税和利滚利明显是个骗局,就没人去告他吗?”

    “怎么没人去告?先前去告的,被县太爷说无理取闹,打板子后赶回来了,县太爷不管事,咱们也没办法。”

    纳兰峥说道:“很明显,县官与杜家已经勾结在一起。”

    刘老汉对他道:“这位公子说对了,村里人见县太爷不管,后来有人悄悄的往州府去告,状纸是递上去了,可等了许久也没等到回应,回村后,那些人被悄悄的打断腿,在那之后就再没人敢去告过。”

    纳兰峥问道:“他杜家是什么来头?竟然能只手摭天?”

    刘老汉低声叹气:“听说杜家有人在上京做大官呢,连州府的官老爷都不敢得罪。”

    这时,在一旁静静听的萧承礼嗤笑出声,“没想到我大周儿郎在边疆浴血奋战保护子民,而朝中这些蛀虫却在啃食他们的血肉。”

    他对刘老汉说道,“麻烦老伯将那些受害的人找来,我且听他们说一说,这事,我帮你们讨个公道。”

    宋晚清诧异,问他,“你要管这事?”

    “怎的,管不得?”

    “倒不是管不得,只是,你如何管?”

    “......”

    至于要如何讨公道,这还真有些棘手,萧承礼是武将出身,虽善于打仗,但不善处理这些阴私之事。

    宋晚清见他一时拿不出主意,想了想,便说道,“我这倒有个法子。”

    ......

    杜家听说大湾村来了几个富商要买茶山,且愿意出高价,托人问他杜家可否愿意卖,于是派了杜家二老爷杜茂出来交涉此事。

    杜茂问:“你们要买多少茶山?”

    宋晚清避开他直勾勾的眼神,回道:“两百亩。”

    她今日与萧承礼便装来到县城里最好的茶楼,定了个雅间,没想到等来的是个肥胖的中年男人,他一进门便盯着宋晚清瞧,那双油腻的脸上掩不住贪婪之色。

    萧承礼见他神色猥琐,直盯着他的阿芙,心中不悦,想冲上去将人打一顿。然而,宋晚清似乎知晓他心中所想,在桌下用手微微按住他,让他稍安勿躁。

    出来做买卖,难免遇到这样的事,她已经习惯了。

    杜茂听见宋晚清的回答,倒吸一口气,将面前的两个年轻人打量了许久,谨慎问道:“敢问阁下是何人?缘何要买这样多茶山?”

    “我等在上京做茶叶买卖,因每年需求量大,便想在临州建个茶仓,听闻大湾村茶叶品质极佳,便想买这里的茶山。”

    这是实话。

    “那您可知,两百亩茶山每年产量是多少?那样多的茶叶,您自己可吃得下?”

    宋晚清道:“这就不劳您费心了,我们做的是整个上京的茶叶买卖,自然是吃得下的。”

    整个上京的买卖......

    两百亩茶山......

    杜茂心想,果然是上京来的富商,如此大的口气。见宋晚清明明是个娇滴滴的小娘们,没想到谈起买卖来竟然从容不迫,出手更是大手笔。

    这小娘们八方不动的端坐着,脸上笑意恰到好处,绝美的容貌配上那沉着冷静的神色,竟有说不出的吸引力。

    杜茂心中又痒了几分,脸上那贪婪的神色更甚。

    此时,萧承礼再也坐不住,将茶盏往桌上重重一搁,眼神凌厉,警告道:“杜二儿老爷可是来诚心谈买卖的?”

    若是萧承礼他们一味的着急买茶山,且态度热络,那么杜茂必定对他们存着疑心,毕竟两人年纪轻轻,出口就要买两百亩茶山,而且还不论价钱,肯定是来者不善。可萧承礼这么一警告,倒是打消了他的几分疑虑,觉得或许是真想来买茶山的。

    于是,他讪讪笑道:“您莫激动,杜某人确实有心来谈买卖,只是,不知两位愿意出个什么价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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