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受伤

    山洞里昏暗,看不清脚下的路,只听见潺潺流水声。萧承礼背着宋晚清寻着水声往里走,走了约莫半刻钟,来到一处高地,地面潮湿,他将宋晚清放下后,脱下自己的袍子铺在地上,说道:“我们暂时安全,你先坐着歇一会儿。”

    “暂时安全?意思是他们还会追到这里吗?”

    “很有可能,不过阿芙你不必担心,山洞里黑暗狭窄,他们虽然人多却并不占优势。”

    听他这么说,宋晚清放心了,萧承礼这人虽然平时混蛋了些,可做事向来有把握。

    不过,想起之前与巧儿分开,她担忧道:“也不知巧儿现在怎么样了,有没有藏起来。”

    萧承礼安慰她,“巧儿应该没事,我观这伙黑衣人的路数,不像刺客杀手,倒像一些江湖人士,他们虽为钱办事,但也讲原则,不会乱杀无辜,他们的目标是我们三人,想必巧儿此刻是安全的。”

    “到底是何人要杀我们?你的仇家?”

    萧承礼勾唇一笑,“我的仇家可没这么好说话,不会派这些江湖客来,他们只会派死士。”

    “你的仇家很多么?”

    “怎么?打听这么详细,怕日后嫁给我有危险?”

    “......”

    见他都这个时候了,还混不正经,宋晚清真想打他。

    萧承礼却真以为她担忧这个问题,于是解释道:“你放心,我的仇家不在大秦,大秦境内的算不上仇家,只能算手下败将。”

    “......”

    “那今日这些人到底是谁派来的?”

    “若我没猜错,应该是那个杜二老爷,”说完,他眼神狭促的看向宋晚清,“说来,这应该算是你的仇家,谁让你出的那个主意,让他赔了夫人又折兵呢,竟还请来江湖人士追杀我们,阿芙,你本事不小啊。”

    “......”

    宋晚清不想理会他,兀自坐着整理衣裳发髻,萧承礼的马跑得太快,她发髻都歪向一边了。

    这时,她感觉到手上有些黏糊,适才以为是山洞里的水,可这会儿觉得不对劲,隐隐还闻到有血腥味,她就着头顶投下来的光细看,唬了一跳,竟是一手的血。

    她没有受伤,那这血只能是......

    她朝萧承礼看去,问道:“你受伤了?”

    萧承礼把剑搁一旁,也坐下来,毫不在意的说道:“小伤,没事。”

    哪就没事了?这么多的血呢。

    “你伤到哪里了?背上?是了,我适才手一直杵在你背上呢,”她伸手推他,“你转过去,快让我看看。”

    萧承礼不想让她看,“都说了是小伤,一会儿就好了。”

    宋晚清见他逞强,打了他一下,“你转不转?”

    她拍得还挺用力,声音在山洞里传得格外响亮,萧承礼笑道:“阿芙,你怎的这样凶?我转就是了,不过,你要看的话,我得脱衣裳才行,你确定要看?”

    “都这个时候了,还顾得了那些么?快脱!”

    于是,萧承礼背过身,将外衫下,而内衫则因伤口出血跟皮肉糊在了一起,脱起来不方便,他说道:“阿芙你帮我一下,一会儿你别害怕啊,真的是小伤,只是出血多罢了。”

    他的内衫是白色的,上头已经全是血,触目惊心。宋晚清帮他轻轻脱下来,这才看清伤口,从右肩一直斜着往下到腰处,皮肉外翻,还在盈盈冒血,看得宋晚清整颗心都揪了起来,“萧承礼......你疼不疼?”

    萧承礼的注意力却不在她的问题上,而是诧异,问道:“你怎的知道我的名字?”

    说起这事,宋晚清就来气,哼了一声,“临州城人人都在传来了个萧将军,各种体貌特征一清二楚,就差没将你画在城墙上了,我还能不知道?竟然还骗我叫萧言,你是何居心?”

    萧承礼讪讪道:“也不是故意骗你的,就是怕你知道了心里有疙瘩。”

    “什么疙瘩?”

    “毕竟大家都清楚我定亲了啊,怕你知道我有未婚妻就不搭理我了。”

    “......所以,你现在是背着你未婚妻跟其他女人勾三搭四?”

    “你怎会是其他女人呢?你是我将来要娶的媳妇儿,不算勾三搭四,再说了,我以前也从未勾三搭四过,你冤枉我了。”

    宋晚清不想与他扯这些,见伤口还在冒血,便说道:“你别动啊,我去弄点水来帮你清洗。”

    萧承礼拉住她,“我去,地面滑,你别摔了。”

    清洗完伤口后,萧承礼又从衣袍里摸出一个瓷瓶递给她,“这里头是上好的金疮药,你帮我撒在伤口处。”

    宋晚清接过来,正准备上药,然而,眼前看到的却让她惊住了……

    萧承礼的背上布满了大大小小的伤疤,有新有旧,旧伤好了又添新伤,背上的皮肉几乎没有一块完好。她轻轻抚摸上去,内心震撼,感叹万千。

    这个人,也许在她眼中是个混蛋,可在大周百姓眼中,他是个不折不扣的英雄。那些人人传颂的功勋,是他用命拼出来的,众人只看到他表面上的风光,却不知沙场十年,每一次历经生死时,他狼狈的模样。

    人人都说萧家富贵滔天,可萧家的富贵,是用命在维序,萧家男儿,人人身上都带着这样的伤,萧老将军是,萧王爷是,哪怕是含着金钥匙出生的萧承礼,亦是。

    萧承礼见她迟迟没有动作,问道:“被吓住了?伤口很丑是吧?幸好是伤在背上,我看不见,否则对着那些丑陋的伤口我都能呕死。”

    宋晚清打开瓷瓶,一边慢慢的帮他上药,一边说道:“你那么在意美丑,那你在战场上岂不是要常常留意你那张脸别被伤着?”

    “可不是?我每次出战之前,皆是先将自己的脸掩得严严实实的。为此,敌军骂阵时,竟还将我是兔儿将军骂进去。”

    宋晚清忍不住噗嗤笑了,又想起了俩人小的时候。那时他已经是十一岁,正是年少慕艾之时,特别在乎他那张脸,每次出现在人前,就一定要精致,脸不能花,不能有灰尘,出了汗要及时擦。因此,当他看见肥胖的她挂着鼻涕喊他哥哥时,他那嫌弃的模样,至今她都还记得。那时她才三岁,冬天易着凉,常常流鼻涕,被他嫌弃了许久。

    ......

    他们在山洞里待了许久,直到天彻底黑下来。

    俩人已经大半日没有吃东西,白日逃跑时又消耗过多,这时,连宋晚清也忍不住肚子叫了起来,萧承礼说道:“阿芙,你在这儿待着莫动,我出去探探情况,顺便找些吃的回来。”

    说实话,宋晚清一个人待在这黑漆漆的山洞里还挺害怕的,可此时,她不能给他添乱,于是,只能乖乖待着,盼他快些回来。

    萧承礼穿上衣袍走了两步后又回来,从小腿处拔出一只匕首递给她:“这个你拿着,以防万一。”

    宋晚清点头,“你也要小心。”

    萧承礼见她此刻不似平日里那般冷清模样,她乖乖巧巧接过匕首,还温温柔柔嘱咐他要小心,他一颗心热乎乎的,很想抱一抱她,“啊芙,我真喜欢现在这样。”

    “......?”

    “我们就像平常夫妻一样,我出门干活儿,你在家等我,还要我小心呢。”

    “......!!!”

    宋晚清发现她有点跟不上萧承礼的思路,她们这不是在逃命么?在这么个破山洞里头,各自饿得都前胸贴后背了,他竟然还能想得如此温情脉脉。

    “你快去吧,废话这样多。”

    萧承礼笑了,“你看,你现在就跟我在边疆见过的那些凶悍妇人一样,她们凶起来还拧夫君的耳朵呐。那......阿芙......我走啦?”

    宋晚清无奈的摆摆手,“快去快回!”

    ......

    萧承礼和宋晚清在山洞里头待了一夜,直到次日卯时,才等得援兵到来,是周平领来的。

    纳兰峥到达州府时,恰好与周平遇上,与他述说了事情经过之后,周平立即去州府调兵,连夜赶路至此,遇见他家世子爷的赤龙马在山下晃悠,上头还驮着个人,正是宋晚清的婢女巧儿。

    待得赤龙的指引,他们一路寻到山洞。

    宋晚清见众人都完好,心中石头落下,这次真是有惊无险。

    他们商量了一下,萧承礼需要尽快赶回上京,他已经在临州耽搁了多日,再不能拖延,且杜家一事,在上京也需有人周旋,于是,他一会儿就得即刻启程回去;而纳兰峥则继续赶往州府,为大湾村村民讨公道;至于宋晚清,也要回到临州城,处理茶仓事宜。

    三人达成一致后,萧承礼看了眼宋晚清,说道:“阿芙......我有些话想与你说。”

    “什么话?”

    “你随我来。”

    两人沿着河岸走着,萧承礼牵着马绳在一旁细细看着她的侧颜,霞光将她的脸照得温和美丽,那张白皙的小脸上精致的眉眼长得恰到好处,多一分则妖,少一分则淡,仿佛天生就是为他的喜好而长的,怎么看都不厌。

    他停下来,说道:“阿芙......我这次真的要回去了,待我退了亲,就去阜阳找你提亲好不好?”

    晨光里,他笑容灿烂,一双深邃的眸子里,情意绵绵。

    不知为何,宋晚清不敢看他,沉默片刻,低头说道:“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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