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海伦。
罗娜足足呆了几分钟才反应过来她的意思,背后一阵阵发寒,手不由自主摸上脖颈处的项链。
昨天的经历一切难道都是梦吗?
“这条项链真漂亮啊,从哪里买的?”艾玛婶婶顺着罗娜手指点的动作看向项链,认真夸道,还指着宝石内侧的符文说:“肯定很贵吧,画了这么多符文。”
罗娜还处于恍惚中,含含糊糊的点头,算是回应了她的回答。
接下来艾玛婶婶还说了什么她已经听不清了,勉强把人应付回去,她独自一人站在大门口,回首看黑洞洞的室内,感觉就像一张择人欲噬的兽口,就等她毫无防备的走进去后一口吞掉她。
罗娜遍体生寒。
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
她在花园里就地盘腿坐下来冷静了片刻,勉强压制住内心的恐惧,终于有空思考事情的前因后果。
海伦是当初带她进女巫族的两人之一,还领着她前后拜访了上百家邻居,见了萝莉长老,去黑塔登记过,两人一起见过的人不计其数,如果海伦这个人是她想象出来的,或者是鬼魂一类的东西,就绝不可能骗过巫师的眼睛。
毕竟巫师们都是敢于把鬼魂做成药剂喝掉的大佬。
——喝完以后才知道自己喝了什么东西的罗娜如是说。
尤其是大长老这样的人物,她虽不知道究竟有多么厉害,但活了这么久,应该不会被这种小把戏骗到吧?
罗娜思来想去,最终还是决定不能听艾玛婶婶的一家之言,拢拢身上单薄的披肩,一家一家顺着当初海伦带她走过的路线敲门去问,旁敲侧击有没有认识一位叫做海伦的女巫。
没有。
一个都没有。
他们异口同声,都说罗娜自来了女巫族以后就是一个人住着,大长老想叫人带带她,陪她一起住,却被罗娜果断拒绝了,说是一个人住惯了,不习惯和别人一起住。
就连当初和海伦一起送她来的,叫做康妮的古板女巫,也矢口否认了她的说法。
“当初确实是我一个人送你来的。”康妮低哑道,她身上火烧过的痕迹延伸的更长了,上次罗娜见她的时候仅仅是在手掌,现在已经蔓延到了锁骨处,隐约从衣领下露出一点痕迹。
“你怎么突然问起这些?”
罗娜对上康妮阴沉沉的眼睛,条件反射的抖了一下,干笑道:“没什么,只是我听说这种去外界的任务都是得两个人一起做的,突然想起当时只有你一个人,有点好奇罢了。”
“哦。”康妮点点头,垂眸道:“当时和我一起去的另一个女巫临时有事。”
“是谁?”罗娜追问道。
康妮这次没有多问,果断的给了那名女巫的名字:佐伊。
从康妮家出来,罗娜犹豫了半天,还是打算去探探这名叫佐伊的女巫。
说实话,今天发生的事情太诡异了,罗娜根本分不清谁说的是真的,谁说的是假的,有可能所有人都在骗她,不然为什么他们口中的一切和她的记忆差距这么大。
一个人突然消失了,除了自己以外的所有人都只觉得这个人从来没有出现过。
这太荒谬了。
罗娜不能认同他们的说法,更不可能就这样看着海伦从此人间蒸发,消失无踪。
不管是为了自己的安全考虑,还是为了那个温柔内敛的女巫,罗娜都不能就这样算了。
她肃着脸,严阵以待的敲响了佐伊家的房门。
半晌,一位肥胖的中年女巫打开了房门。她看到门外的罗娜,先是一愣,随机露出一个恍然的笑来,“你是那个新来的女巫吧?怎么了,找我什么事?”
罗娜羞涩一笑,白皙的小脸微红,“我听说您是很厉害的女巫,还经常去外界做任务,有点好奇,所以想过来看看您。”
佐伊一听,被她夸得浑身舒爽,朗声笑道:“哈哈,你这是听谁说的,我都很久没有去过外面了,每天就是窝在家里看点书,哪有那么厉害。”
她说话的时候,罗娜不动声色的用眼角余光迅速瞟了一眼她身后房内的布局,一切正常,没有什么值得注意的地方。
罗娜眉毛微扬,做出一副惊讶的表情,“啊?我听说您两个多月前刚刚出过外界呢。”
佐伊想了想,恍然道:“哦,是有那么一次,和康妮一起去的,可惜我那天有点事,没去成。”
和康妮说的话互相印证上了。
罗娜抿唇,不动声色道:“这样啊,真是不好意思,看来是我打听错了。”
她对这名胖胖的和蔼女巫又恭维了一番,说了好一会儿话才告了别。
“唉。”罗娜长叹一口气。
所以现在该怎么办啊。
她一筹莫展,小步小步挪着走在回家的路上。
佐伊这边也没有什么线索,她能找的方向都断绝了。
要不在家里等等,说不定海伦一会儿就回来了?罗娜不抱希望的想着。
她刚来这里没多久,最熟悉的人就是海伦,剩下就是班上的那三个小萝卜头,人生地不熟,想找人帮忙都没得找,无助的简直想蹲在地上大哭一场。
“啾啾!”
“嗯?”罗娜抽抽鼻子,眨掉眼睛里的泪花,转头看向路边朝自己奔来的一小团黑球。
毛茸茸的,有两条又细又长的小腿,跑起来一前一后轮换踩地速度贼快,像是只还没长大的鸡崽子。
直到看到那双熟悉的金银鸳鸯瞳,罗娜才认出他是谁。
“这次怎么变成鸡了?”罗娜鼻音有些重,笑着俯身看他。
不管是什么动物,身手倒是一样的敏捷,小鸡崽几秒钟就跑过好长的一段路,停在她面前,仰起头又‘啾’了一声。
那双美丽的眼瞳一如既往的冷淡。
罗娜摸摸他毛茸茸的脑袋,说:“不好意思啊,我现在手头没有工具,咱们先回家,然后我再帮你,好吗?”
她伸手放在小鸡崽面前,摊开掌心。
鸡崽低头看了看她的手掌,似乎是在犹豫。
罗娜伸着手,耐心等待。
片刻,小鸡崽迈着细细的爪子走上了她的手心。
小小软软的一团,轻轻的,就这么卧在她手心里。
有人(动物)陪着,罗娜的心情总算放松了些,露出一点笑意,快步沿着路走回了家。
远远的看去,那栋她住了两个多月的小木屋还是那么好看,花园里灿烂盛开的各色鲜花,浅褐色的油漆,圆圆的鹅卵石,被黑夜和繁星般的灯光团团簇拥。
推开花园的铁栅栏,罗娜踌躇地远远站在小径外,不敢进家门。
“啾。”
手中的鸡崽鸣叫了一声。
罗娜低下头,对上他永远清醒而冷淡的双眼,犹豫片刻,终于忍不住颤声道:“我……我不敢进去。”
“我既怕她在,又怕她不在。”
若是在,那罗娜要用什么样的态度面对这个不知是好是坏的神秘女巫?若是不在,罗娜更怕自己有一天也会像海伦一样莫名消失在这个世界上。
不会有人知道,不会有人记得你。
这比单纯的杀戮更让人恐惧。
罗娜将这一天经历的事情通通倾诉给了鸡崽,包括她内心的恐惧,她的疑虑,她的不安……她毫无保留,能说的几乎都说了。
到最后,罗娜忍不住又哭起来,眼中泪光莹莹,声音哽咽。
鸡崽一直安静的听着,眼眸幽深,毛茸茸的小脸上竟显出几分戾气来。
“啾。”
他微微低头,轻轻在罗娜的手掌上蹭了陈,随后一震没毛的翅膀,从高处一跃而下,在空中划出一个优美的弧度,砰的一声摔在地上。
正哭得入迷的罗娜:......这也太着急了吧?
罗娜擦擦眼泪,还没来得及蹲下身看看鸡崽摔成什么样了,就看到它颤颤巍巍的站起来,细小的脚爪蘸着自己的血液,在地上画了几个符号。
“.....等?”罗娜念道:“你是让我在这里等吗?”
鸡崽点点头,一道血迹从喙边缓缓流下。
“好。”罗娜应下来,忍不住嗔了一句,“你以后有话说可以慢慢来,别这么折腾自己,疼不疼啊?”
她有些心疼,指尖细细的摸索了一番鸡崽的胸膛,摸到好几个硬块儿,应该是摔断骨头了。
鸡崽眼神微动,不知怎么回事,刚刚还有些力气的身体一下子变得摇摇欲坠,软倒在她的手中,又细又弱的“啾”了一声。
那声音软软的,又奶又甜,尾音还带着些颤抖,似乎是疼的不行了在向她撒娇。
罗娜一下子就被击中了。
“乖,不疼不疼,我这就帮你。”她四下摸索了一番,从裙子里抽出银针,按照上次的方法涂抹上药剂,同样扎了下去。
当然,她动手之前没有忘记遮住他的眼睛。
罗娜的业务越来越熟练了,这干脆利落的一刺下去,直接让鸡崽当场昏迷,鸡崽没有受到什么痛苦,很快停止了呼吸,安静的躺在青石地板上。
转瞬间,花园里就剩下了罗娜一个活人。
她还是不敢进家门,干脆坐在地上等待,身前端端正正摆着一只没有呼吸的鸡尸,等待着药效过去后‘死而复生’,活蹦乱跳的回家。
巫师世界永远是黑沉沉的,不见一点阳光,但诡异的是,需要光合作用的鲜花居然能在这里的环境下盛开的这样好。
一阵凉风吹过,玫瑰花苞在枝条上摇晃了两下,无声跌落在湿软的泥土里。
罗娜叹口气,伸手捏过花苞,闲极无聊的一片一片剥下花瓣。
进去、不进去、进去、不进去.....
“罗娜!”
一道喊声突然传来,罗娜吓得一哆嗦,抬头看去。
小小的路易站在大门口,背着小书包,应该是刚刚下学,“你今天怎么没去上课?”
路易上下打量着罗娜,她正盘腿坐在地上,裹着一袭黑袍,金色的长发凌乱的披散着,面色有些苍白无神,不像平常那样活泼神采奕奕。
“嗯,有点事。”罗娜扯了扯嘴角,简单回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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