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不起这短短一句话,有时候比什么都要来得真心实意。
中岛敦经常和别人道歉,却鲜少收到来自他人真诚的歉意,中原中也对着她说出的这句“对不起”就好似一颗又重又快的保龄球,将她原本就建设得不太牢固的心理围墙给击溃了,刷刷坍塌的速度简直比球瓶滚落的速度还快。
“对不起,让你等了我这么久……我以后都会好好陪你的。”
天哪。中岛敦心想自己真是没用,中原中也说完这句话她就想说没关系中也先生我不在意的,她可是要执意离婚的人啊,怎么能这么快就屈服。
被击垮的围墙又开始慢慢重建,但是很快,中原中也掷出的第二颗保龄球就如风如龙地飞过来了,这一次是附加了中原中也本人污浊了的悲伤异能力的保龄球。
他叙叙说着以后家务都由他来做,她的一日三餐都由他来负责,他的卡随便她刷刷刷,从今天开始他就会留在横滨留在家里,做一个森鸥外曾说过的居家好男人。
“我知道我很过分,没有什么可辩解的,如果你现在想骂我或者打我的话,我都不会反抗。”
中原中也在叙叙了一通之后,以这样的方式收尾。
中岛敦不知道为什么,中原中也明明在说他自己过分,那些话一字字一句句宛若世上最为严厉的指控,让中岛敦无地自容。
中也先生已经在外面工作那么辛苦了,却还是想要回家里来补偿我,而我却想要和这样的中也先生提离婚……中岛敦一时间被自责的情绪充斥。
她想,既然中原中也都这样说了,离婚的话她实在是说不出口,于是轻轻地准备推开他:“你不用这样……”。
中原中也这时才发现她怀里似乎还抱着什么东西,松开了她:“嗯?你手里拿的是什么?”
中岛敦:“……没什么。”
她急忙把那个东西收到背后,生怕文件封面那白纸黑字写着的大大的“离婚协议书”几个字被中原中也看见。她曾经有多想把这个东西摆到中原中也面前,现在就有多想让它消失。
中原中也挑了挑眉毛,对此没有在口头上发表任何意见。中岛敦为中原中也的体贴而感动。
自此,中原中也正式回归家庭,开始了“居家好男人”的营业。
中岛敦不知道中原中也这个人到底是什么样的,她和他只有几面之缘,除了必要的双方组织联手作战以外她就只在一个玩偶店撞见过中原中也一次,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非要再说点了解中原中也的渠道的话,那就是太宰治口中无止境的诋毁了。中岛敦相信那是诋毁,毕竟她觉得一个为港口黑手党鞠躬尽瘁这么多年的干部怎么说也肯定比太宰治这个天天摸鱼自杀殉情的人正经些。
所以中原中也现在如何在她面前表现,她都是没有办法分辨真假的。
中原中也正式进入家庭生活的第一件事,就是指着卧室里中岛敦打包得整整齐齐的一箱行李,问她:“你要出去旅游?”
中岛敦悚然一惊,那是她准备和中原中也离婚以后就离开这里的行李。
但是现在显然不能坦诚地告诉他这一点。于是中岛敦忍着撒谎时面颊充血的不适感,告诉他:“……不是,我只是打算换一个房间住而已。”
她的丈夫仿佛明白了什么,很直接也很仗义:“你不用换房间,就住在这里。”
中岛敦几乎要对中原中也跪下了。
她没有想到中原中也居然愿意自己换房间睡,让她继续睡在这个别墅里最好的主卧室,这大概就是现充的豪气吧。
因此,这么认为着的中岛敦当晚怀着感动的心情在床上睡下,心里还在想着中原中也要是明天早上起来气色不好的话她还是自觉换地方好了的时候,中原中也突然推门进来,着实把她吓了一跳。
她目瞪口呆地望着男人收拾收拾洗澡的衣物浴巾进了浴室,直到浴室里花花的水声响起,她才从刚才的惊吓中回过神来。
说不定他只是觉得这里的浴室最大最好才来这里洗澡的呢。中岛敦如此自我安慰着,颤颤巍巍地闭上眼睛。
一直等到洗完澡的那个男人在浴室里吹干头发,走出浴室,再一步一步走到床边,掀开被子,躺了进去,这一系列动作在闭着眼的中岛敦耳朵里被无限放大。
等中原中也躺好了,准备关灯了,中岛敦倏地一下从床上弹起来。
“……中也先生,我今天晚上还是换一个房间睡吧。”
“说什么傻话呢,我怎么可能把你赶出去睡?”
中岛敦感觉自己受到了欺骗。
天哪,中也先生,我以前觉得你虽然可能不是一个好人,但至少是个比太宰先生靠谱的正经人,现在我才发现我错了,你也是个可以和不熟的女孩子睡在同一张床上的男人。
然而中原中也的表情的确很正经,正经到中岛敦不忍心对于二人同睡一张床的行为再产生多余的想法,仿佛思想龌龊的人只有她一样。
“我知道你不习惯,但是总要习惯的,以后还有更多的事情要适应呢,快睡吧。”
中原中也的脸帅却过于犀利,少了几分太宰治那样的柔和,可他现在说话的的语气很温和,让中岛敦不由得卸下了防备,觉得他说得也对。
但是中岛敦总觉得哪里怪怪的。中原中也关了灯以后她躺在床上想,到底是哪里不对,终于抓住了重点——“以后还有更多的事情要适应”是什么意思?
十九岁的少女终于不寒而栗,实在不敢继续深想下去。
他们之间虽然没有像过去无数言情小说中男女主角因为各种各样不得已的原因而必须睡在同一张床上却要画一条屁用没有的三八线,又因为各种各样不得已的原因碰到禁忌部位搞在一起,但的确是达到了真正的三八线该有的效果,一晚上,睡得跟尸体一样动也不敢动——至少中岛敦是这样的。
由于整整一晚的精神紧绷和类似于炸弹在身边的恐吓,第二天早上来到侦探社的中岛敦呈现出了一种随时随地都可以驾鹤西去的状态,月下兽也无法拯救她眼底下的青黑。
侦探社的一干女性员工立刻围拢上来,七嘴八舌地开始关心她:
“小敦,中原中也怎么对你的?我看他今天还来送你上班了,感觉还可以啊,怎么这副脸色?”
“敦小姐,你没睡好吗?黑眼圈都起来了!”
“敦,喝水。”
中岛敦从泉镜花手中接过那一杯尚且温热的开水,颤颤巍巍地喝了一口。
“没什么,失眠了……而已。”
她今天早上吃了中原中也做的早餐,坐了中原中也的车,昨天晚上她还和中原中也睡了同一张床。
听上去就觉得魔幻,关键是这事儿是她自己经历的,那就不是魔幻,而是折磨了。
中岛敦看着杯中水面上的雾气缭绕,默默想着,中也先生,如果我哪天猝死在床上可全部都是你的责任,你那个时候可要好好跟别人解释清楚我不是在床上因为某些不可描述的原因猝死的。
毕竟我们之间什么都没有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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