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致看他抱着剑在那里傻乐,也跟着愉快起来,摸了摸他的额头,退烧了,那御医倒是没骗人。
“你还记得你刚才干什么了吗?”
“嗯?刚才?”
谢然是真的烧断片了,到现在他还以为自己是一觉睡到现在,一不小心起晚了。
“这样,我给你讲个故事吧。我认识一个人啊,平时可正经了,还当着大官呢。谁知道他生病了之后就和个小孩似的,哼哼唧唧不说,还抱着别人胳膊不松手,一边喝药一边撒娇,啧啧啧。”
谢然“???”
“你猜是谁啊?”
谢然震惊之余,沉默的瞪了他一眼,同时耳根开始发红。
“啧,还害羞啊。”
凌致决定不告诉他,他刚才那样子已经被御医以及一众丫鬟侍卫看去了,免得他恼羞成怒灭了人家的口。
“行了行了我不笑话你,饿了没,用膳去吧。”凌致拍了拍谢然肩膀。
谢然可不像凌致那么四肢不勤,他自己就能穿好衣服,穿的整整齐齐。
小蝶端来饭菜,还是很有眼色的退出去,不当电灯泡,免得被她家中书大人瞪。
“先喝点水。”凌致给他倒了杯温水。
谢醋坛子接过水,又突然想起凌致和姑娘私会的事情,问道“你刚才去哪里了?碰上谁了吗?”
“不是和你说了嘛,我去集市逛了逛啊,怎么会觉得我碰上谁了?”凌致决定不说盛千语的事情,他不能判断谢然会不会对盛家遗孤有敌意,盛千语是他朋友同时也是无辜的,他怕谢然非要斩草除根。
谢然不能承认他派暗卫跟着凌致,可又不高兴他瞒着自己和不明身份的姑娘见面,没好气道“我闻着你身上有脂粉味。”
凌致见他莫名其妙摆脸色,也跟着不高兴起来,说话冲的本性就遮不住了“街上那么多姑娘,不小心蹭上了呗。再说管你什么事?管的真宽。”
谢然的醋坛子立刻打翻了,被他一说更加气恼,凌致偷偷跑去见一个美貌的姑娘也就算了,还瞒着他!居然瞒着他!还说他管的宽?他不就是问问吗!
谢然一生气就胃疼,此刻胃里又开始一阵阵绞痛。
“不吃了,都撤下去吧。”谢然放下筷子,招呼了一个丫鬟过来。
“等等,你才吃了几口?再吃点。”
“不吃!”
“你不吃就不吃呗,这什么臭脾气啊?”凌致白了他一眼。
谢然脾气还没发够,正想开口,胸口突然一阵窒息般的痛——又毒发了。
就算服了解药,这毒也时常会毫无征兆突然发作,眼下就是这般。
炸裂般的疼痛,疼的谢然眼前发黑,他捂住嘴,抑制不住的咳呛起来,咳一次胸口就抽痛一次,可又偏偏咳的停不下来。
“谢然!”凌致赶紧上前去拍着他的背。眼看着他捂住嘴的指缝间有鲜血溢出,他疼的说不出话,脸色越来越白,凌致道“这样不行,你忍一忍我去给你叫御医来!”说着飞快的跑出去叫御医了。
凌致前脚刚走,后脚窗框就突然“咔嚓”一声,不等谢然反应,整扇窗已经彻底裂开,一个人影飞快的闪进来,手中还握着一柄长剑,直取谢然咽喉。
若是往常,那些刺客当然不会是他的对手,可谢然正毒发,眼前一阵阵发黑,凭本能闪身躲过那致命一击,同时以内力强压住毒性。
万幸刚才他一直抱着凌致送他的的剑不松手,此刻手里才有一件兵器,不至于空手接白刃。
谢然拔剑,挡住了那人狠厉的招式,定睛一看竟是个女刺客。并没有蒙面,大概是因为她也知道谢然也不认识她。
若是凌致在场,那必然认得,正是刚刚遇到的盛千语。
这就应了那句话,无巧不成书。盛千语听闻谢然将路经敬安城,临时起意决定刺杀他,买剑准备时又碰上了凌致。
如果不是剑上刻字的亲近行为被盛千语看到了,凌致可能就已经知道她的刺杀计划了。可那个“然”字实在可疑,盛千语直觉不错,竟猜到了谢然。
谢然一脚踢起桌子,砸向盛千语。盛千语被逼的往后退了几步,桌子落地发出一声巨响。侍卫听见响声立即向这边跑来,凌致下楼下了一大半,连忙三步并作两步往上楼谢然的房间跑。
远水难解近渴,杀招已经近在眼前了,谢然等不及他人,只能靠自己。奈何他内力全部用于压住毒性,此时很难分出一丝内力来对敌。好在盛千语武功不算高,即使谢然没有内力了,她也没能占上风。
就在谢然找到她的破绽,一剑刺向她心脏时,盛千语竟没有躲避,反而迎上来,宁可挨这致命一击也要杀了谢然。如果一个人不怕死起来,以命相搏,非要来个鱼死网破,可就完全不同了。
谢然立即拼着毒发抽出内力闪避,剑尖仍向着盛千语要害,而人已经闪到了她触及不到的位置。
凌致冲了进来时,眼看盛千语就要被谢然一剑穿心了,忙叫道“住手!”
谢然一顿,明知道她是敌非友,却还是听了凌致的,强行收回剑势,剑堪堪划过盛千语的左臂就收回了。
盛千语却没有收手,反而趁这一变故,一剑捅下去,其力道之大,竟将整把剑都没入谢然腹部,直接把他捅了个对穿。
一切太突然了,不仅凌致,连谢然自己都愣住了。盛千语又趁此机会,手中剑柄旋转起来,谢然这才感觉到剧痛袭来,一脚将盛千语踢倒在地。她手里还握着剑,在被踢出去的同时,那把剑也猛的被拔了出来,谢然的伤口立即血流如注。
接着护卫们一拥而上,迅速制服了盛千语。
谢然一手捂住腹部,一手扶着墙才站直。
“大人,这刺客怎么处理?”
“杀了吧。”
“等等!”凌致跑过来扶住谢然“谢然,能不能饶她一命?”
谢然目光沉沉地看向他,半晌才道“你今天见的人就是她吧。”
“她是盛家的小女儿,父兄都死在你手里了,你就放过她吧。”
“放过她?我看起来很宽宏大量吗?” 谢然想起两人瞒着他见面,怒火立刻燃起。
“可这件事本来就是你不对,毕竟她父兄因为你才被安上莫须有的罪名,悉数问斩,所以她想杀你也可以理解。”
凌致对于谢然罔杀无辜之人的做法一直持反对态度,一时情急甚至该说的不该说的全说了,等他意识到这些话可能激怒谢然的时候,已经晚了。
“行啊,真可怜,”谢然怒极反笑“这么说倒是本官不通情理了——放了她吧。”
盛千语见好就收,立即头也不回的离开了。护卫们一看谢中书正怒火中烧,也飞快的行礼后离开房间。
一时间房间只剩他们两人,气氛凝固的可怕。
“谢然,我不是那个意思。”凌致自知失言,他知道谢然只是看着温和,脾气其实一点也不小。
“不,你说的很对,而且死在我手里的人还不止她父兄呢。这么多人,本官就一条命,还不知够不够偿命的。”
“先别说了,你的伤口还在流血,我先帮你处理一下好不好。”凌致说着就要上前,被谢然一把推开。
“毕竟我是扰乱社稷的佞臣,我就是这么睚眦必报,这么心狠手辣。”谢然的身体晃了晃,有些站立不稳“你以为我对所有想杀我的人,都能像对你那么宽容吗?!”
“知道我为什么独独宽容你吗?”
“因为我心悦你!我对你有意!”谢然冷笑道“所以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吧。你若是觉得我罪有应得活该偿命,那就依你了。要不你再补一剑解解气?”
凌致一瞬间懵了。
心悦?是他理解的那种,夫妻间那种心悦吗?
谢然早已到了强弓末弩,终于支撑不住,浑身一颤,紧接着一口鲜血吐出,身体往后一仰栽倒下去,随即不省人事。
“方才御医说,大人加上体内毒性发作,又一时怒火攻心,才突然吐血昏倒的。”小蝶把凌致叫出房间。
“毒性发作?”
“有些话大人不让我说,但是哪怕他醒来后责罚我,我也必须说,”小蝶严肃道“我先前就暗示过你,他比你想象中的对你更好。”
“你知道自己为什么可以活生生站在这里,还有机会气晕他吗?凌府落难前,通风报信的那封密函,你觉得是谁给你们的?”
凌致震惊道“难道是谢然?”
“当然了!除了他,你以为还有谁敢为了你豁出性命?满朝文武无论奸忠,又有谁敢替凌府说一句话?只有他!”
凌致半张着嘴,一句话也说不出。
“大人坚决反对皇上诛凌家九族,因此触怒了皇上,被罚跪了一天一夜,粒米未进。昏过去了,就被一桶冰水泼醒了接着跪,那时是冬天。”
“之后那封密函根本瞒不住皇上,你几次险些被官兵抓住,也都是大人暗中帮你。皇上震怒,又舍不得就这么杀了他,所以赐了一杯毒酒控制住他,大人因此高烧昏迷半月,之后也时常受此毒折磨,毒发时疼的生不如死。”
“大人这般都是为了让你有命活下去,你却成了最不珍惜性命的杀手,为了银子来刺杀他。”
“我,我不知道,我以为……”
“我劝大人把这些告诉你,他不肯,他宁可你朝他横眉竖眼天天骂他气他,也不肯告诉你。他说不想以此让你觉得亏欠了他,让你被迫留下来报恩。又不敢放你走,怕你再这样冒冒失失,不小心丢了性命。说实话,有时候我也觉得大人太执拗太傻了。”
“我和你说这些,也不是为了让你得报恩,大人也不想让你觉得亏欠。但我只求你别气他了,他身体不好你也知道,他又特别在意你的话,在意你的态度。”
“是,算是我一时失言,但他确实不该杀无辜的人,盛千语之外,还有无数像她一样的人,突然就没有家了。”
“盛姑娘的父兄死了,但她还有活下去的机会。你看杨太傅,如果当时大人杀了他,他全家还会被震怒的皇上找借口诛杀吗?大人也只是希望更多人活下去罢了。”
“说句该打的话,即使没了大人,皇上也能找到其他人替他做这些,这不是大人的错,结果不会变。”
凌致脑子转的很快,立即就想明白了“所以那时狗皇帝宣他入宫,回来之后他就吐血昏迷了,是因为杨太傅的事而警告他?”
“对,入宫之后,皇上又赐了毒酒。”
“你是不是早知道会这样?”
“大人也早就知道了,可因为是你开口求他,所以他明知如此还是这么做了。大人不肯说,那我替他说。有一些要求其实真的会让他很为难。”
“而且你知道吗,大人入宫那晚,再次毒发,他疼的神志不清,差点就咬舌自尽。幸亏暗卫拦住了,你说那得多疼啊?”
凌致震惊之余,眼眶有些湿润,许久不语。
“我知道你有你的道义,但我不管谁该死谁该救,谁是奸臣谁是良将,我只想让大人少受点苦。杨太傅以及那些忠臣的命是人命,我们大人的命也是一条人命。”
谢然被系统的提示音叫醒,好感度突然飞速上涨,提示音一连串响起。他这张王牌,终于借小蝶之手打出来了。
其实他并没有欺骗凌致或者欺骗小蝶,这些事情,他或者原主大多是真的做过,他都侧面让小蝶知道了,这丫头心直口快,早晚要按捺不住告诉凌致的。
既然曾经默默奉献过了,也该在这个合适的时机让凌致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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