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载, 庆帝27年冬,庆帝驾崩,享年48岁。
这位从登上皇位就兢兢业业游走在平衡木上的帝王终于完成了他的使命, 长眠于帝陵中。
而原本的宁王, 如今的太子宋君灼接任皇帝, 改年号为“建安”。
作为一名新皇,他首先做的不是减除党羽, 而是提出了与大衍的合作。
一众曾经站在右相那方的大臣们纷纷像个鹌鹑一样不敢说话, 就怕让新皇想起来他们曾经的作为, 找他们算账。
宋君灼当然没有这份闲心,他敲了敲扶手, 拧眉道,“你们没什么想说的吗”
第一个响应的就是尚书令, 曾经的太子妃已经随着太子被贬为庶人, 如今当年提出这事的皇后娘娘虽被尊为太后实际上却是被软禁在宫中, 这段时日他都过的战战兢兢的,就怕被新皇找到借口发作。
“陛下圣明,联合大衍以攻永南, 以解兴云之危,妙啊。”尚书令扯着满脸褶子, 嘴上拍着马屁, 心里后悔的不得了。
还真是他错把珍珠当鱼目,谁能想到最后不是曾经被先帝看好的宋君泽上位, 而是毫不起眼的七皇子异军突起呢。要是当年他能有和晏溯一样好的眼光,直接把女儿嫁给宋君泽,这时候不就是国丈了吗哪还用给黄口小儿拍马屁。
此时的他完全没意识到所谓的黄口小儿便是这位被他当做鱼目的帝王。
宋君灼俯视着他,内心毫无波动。
他不是宋君泽, 会被糖衣炮弹打动,他是真正从最底层慢慢爬起来的,对这些人的想法一清二楚,无非是怕他怪罪,此时还不敢出头,一旦发现有可乘之机,就会立刻变成先前那咄咄逼人的姿态,想要从他身上咬下一块肉来。
反正对他们来说,不过是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儿,有什么可怕的。
他淡淡的笑了笑,他的笑不像宋君泽那么温润,而是带着一股锋锐的感觉,分明只是个少年,却有种让人不敢仰视的气度。
他嘴角含笑,“朕亦不敢负卿所托。”
这就是一锤定音的意思了。
原本还假装自己不存在的大臣们瞬间像是活过来了,一个个都忍不下去了,纷纷开口。
“请皇上三思。”
“皇上,大衍狼子野心,不可不防啊”
宋君灼静静听完,突然翻脸,“你们是说朕分不清轻重缓急吗既然觉得你们比朕更懂得治理国家,这皇位不如让你来坐”
宋君灼先前的表现一直很中庸,谁也不知道他是怎么得庆帝青眼的,甚至不少大臣都打心眼里觉得他这个皇位是因为其他两个皇子扶不上墙,这才被他捡了漏,故此总带着一股轻慢,仰仗着自己位高权重将其不放在眼里。
此时宋君灼突然发怒,两顶大帽子扣下来,直让人冷汗淋漓,心里再怎么不服,皇权就摆在这里,这开口可不就承认自己对皇位有想法要谋逆吗
立刻有人哭天喊地的叫起冤来。
“陛下,臣冤枉啊臣只是一时情急”
“臣拳拳爱国之心,苍天可见”
宋君灼冷眼看着他们表演,一言不发。
他们察觉到宋君灼的意图,这才讪讪的收了姿态,一个个滑稽的站在台下,忐忑不安的等着宋君灼发话。
宋君灼等他们闹够了,这才慢悠悠的开口,“你们是不是觉得,朕看起来很好说话”
“皇上宅心仁厚,是万民福气。”在所有人寂静的时候,突然有个年轻的声音朗朗传来。
宋君灼挑了挑眉,循声望去,那是一个年纪不算大的官员,穿着正五品的官服,站在靠角落的地方,察觉到宋君灼的视线,他一动未动,依然保持着出列的姿态。
宋君灼突然笑开了,“报上名来。”
“臣乃御史中丞苗回。”那人不卑不亢,像是没意识到他刚才在拍皇帝的马屁。
“既然你对朕如此有信心,不若就你去与大衍谈判吧。”宋君灼轻描淡写的开口,苗回依旧没什么大波动,淡声回道,“是。”
宋君灼意兴阑珊地看着下方只知道装傻充愣的大臣们,冷不丁开口道,“既然你们这么想让朕心有防备,不如来算算先前的帐。”
原本这一茬已经被揭过去了,眼看新皇没有再提的打算,此时开口,心有不安的人纷纷看向最先开口的几位,恨毒了他们。
“陛下,臣举报”
“陛下,苏尚书不可姑息”
宋君灼眼中浮现出几不可见的笑,他做戏这么久,正是为了这一刻。
朝纲清正,从这一刻开始。
晏溯站在兴云城之上,俯瞰着兵临城下的永南军。
这是他回来兴云城的第三天,永南军集结完毕,而宋军则因为分散的原因,永南军人数足足是兴云城战士的三倍。
大战一触即发。
秋琳琅站在城墙下方,看了他一眼,颇为落寞的转身离开。
邢宙匆匆走过,见她还守在这里,劝道,“秋姑娘,战争无眼,你还是回去屋里待着吧。”
秋琳琅点了点头,微微笑了起来,“我只是想确认表哥的安全。”
邢宙看着她的背影暗暗咂舌,这秋姑娘自从将军回来之后,像是变了一个人,从前的轻浮和天真全然不见了,沉静娴雅的模样倒是像极了以往将军说起的那个未婚妻,甚至有时候还会在一群大男人注意不到的时候将不安的百姓们安抚下来,后勤也安排的井井有条。
可惜这两个人注定不可能了。
邢宙摇了摇头,匆匆上了城墙。
晏溯身形未动,耳边突然响起系统的提示。
恭喜天命之子扭转命运成功,男主契合度清零,任务进度完成100,女主光环已消失。
这一个世界,他并未过多关注男女主的契合度发展,但按照他的预计,差不多也是这个时候了。
“都安排好了”他头也没回。
“安排好了。”邢宙重重的点了点头。
他不明白晏溯为什么要驱散百姓,可他对他有盲目的自信。
晏溯弯了弯眼。
在他的预计里,这场仗是打不起来的,但显然时间差没打好,马上就要打起来了。
所有战争的初衷都是为了和平,而现在,他就要为了和平而战。
这就将是最后一战。
他整个人站的很直,那一身银甲在阳光下反射出淡淡的金色,头盔将脑袋严严实实的保护起来,身后红色的披风像一面旗帜,将对面的视线牢牢地吸引到自己身上。
他挥手,“投石手准备”
原本宽阔的城墙上不知何时被安置了一架架简陋的石头车,几人一架,合力将滚石抬到弹袋上,再由另外几人投掷出去。
原本正在结人梯的永南军纷纷被滚石击中,惨叫着滚了下去。
晏溯眼睛一错不错的盯着下面,见他们变阵型,再次挥手,“弓箭手准备”
投石车旁的人立即退开,由蓄势待发的弓箭手顶上,朝着永南军的地方齐齐拉弓,时不时响起的破风声让空气都变得凛冽起来。
所有人都意识到,这是一场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的战争。
每个人都在为了自己的家园拼命。
“冲啊”永南军悍不畏死,一个个朝着城墙涌过来;而宋军也发了狠,距离近了就投石,爬快了就直接用刀砍,刀卷刃了便直接使出大力推。
不知过了多久,城墙上已经布满了红色的血渍,城墙之下也堆了半个城墙高的永南军尸体。
许多宋军已经重伤被抬了下去,又有人补上。
“将军又来人了”邢宙砍掉一个永南军的手,大声道。
晏溯回过头,手上动作却不停,直接砍下试图爬上来的永南军的人头,鲜红的血喷溅在银色的铠甲上,像是染上一抹凄艳的颜色。
“是大衍的铁骑兵。”他一眼看出那让地面震动的大军正是他们的援军,原本没什么波动的情绪突然激动起来,“我们可以回家了”
“可以回家了”宋军一个个喜极而泣,手上因为长时间拿刀而勒出的细小血痕也仿佛感觉不到了痛意,一个个像是打了鸡血一样充满了干劲。
就在此时,晏溯却听到了一个熟悉的,让他曾经凉入骨髓的声音。
检测到该世界命运偏离度已达80,即将脱离掌控,建议修正修正30警告修正失败执行毁灭计划毁灭计划启动中
滋滋检测到有外来系统,销毁中销毁失败销毁失败
晏溯浑身一凉,那种奇怪的,无法动弹的感觉又来了。
他有些不甘心,原来第三个世界所检测到的敌对,便是这个让他恨之入骨的系统。
是真的避无可避了吗
滴,系统防御启动,开启应急措施,系统升级成功宿主身份自动变更
两个冷淡又有些微差异的电子音此起彼伏,晏溯头痛欲裂,有什么东西像是要呼之欲出。
毁灭计划启动失败开启抹杀行动
“唰”
一支箭携风而来,从晏溯的喉部穿过。
晏溯伸手捂住喉咙,努力的睁开眼看了最后一眼。
那人骑在马上,目光森冷,分明是仰头的姿态,却有一种机械的漠然。
晏溯手中锵然落地,鲜血不断溢出,银甲被染上艳色。
警报警报应急措施启动正在检测宿主身份变更是否成功身份变更成功开启随机跳跃,请做好准备。剧情世界投放中剧情节点随机中
不过一瞬间,晏溯眼前一黑,最后只见到那人突然倒了下去,整个人便被挤出了身体。
建安元年,宋联大衍,横击永南。
同年,镇南大将军,武安侯府小侯爷晏溯薨。
新帝恸哭,追赐封号“冠军侯”,谥号为“明安”,以示对帝师之尊敬,同年,改年号为“永宁”。
史载,镇南大将军晏溯,屡立奇功,勇猛无双,卒年27。帝追赐封号“冠军侯”,叹功冠全军,仅此一人矣,自晏师后,再无冠军侯。
刚撤下没多久的白条又挂上了京城各家。
几乎家家都在谈论晏溯,就连平日对晏溯颇有微词的大臣们也不得不承认,晏溯之名已经被新帝捧上了高台,是此后谁也不得侮辱的逆鳞。
说书人换了一批又一批,始终未变的却是关于晏溯的传奇人生。
短小的番外君
永宁元年初,废太子泽被封“闲王”。
这是一件大事,对于犯了谋逆罪的兄长,这种从宽处理的态度让不少原本心怀揣揣的大臣都松了口气,新帝仁厚的名声也逐渐传了出去,盖过了曾经铁血手腕洗朝纲的严苛。
民间处处流传着新帝与太子泽的故事,人们对于新帝与冠军侯的事迹津津乐道,而主角宋君泽却像是被遗忘了一般,君王并未就此事提出疑问,至于宋君泽,一个被软禁的人自是没资格提出异议,只能在府内与太子妃成为一对怨偶,度过余生。
同年,状元郎封书霖踏入官途,他天资聪颖,虽然与同时进入官场的探花谢澜之不对付,却因同为天下考虑的心情而转变为亦敌亦友的关系,二人一路高升,深得新帝看重。
自从宋君灼上位以来,日益威严,从晏溯死后,他仿佛也从一个少年迅速成长起来,不苟言笑,只是偶尔会想起曾经和晏溯说起的那些梦想,以及自己的年少轻狂。
如今朝纲清明,天下太平盛世,他却感觉到了高处不胜寒的孤寂。
“自晏师之后,再无冠军侯。”他抚摸着被保管下来的银甲,喃喃自语,“晏师,你我的梦想实现了。”
可他也失去了最好的老师,最好的榜样。
这一日谁也没见到,君王对墙落泪。
自此以后,他将铁血振大宋,君王守社稷,势要这天下海晏河清,山河无恙。
容星辞拜别一直挽留他的舅舅阿鲁察,一路从兴云城绕回天下第一庄,所过之处,皆是新建之态,曾经那些为永南所欺辱的历史仿佛都留在了过去。
他站在曾经与晏溯结识的地方,晃了晃新得来的佳酿,“原本以为可以成至交,谁料你这人忒短命。”
他嘴里说着,手下却毫不含糊地将一壶酒倒在了地上,“这一杯,敬冠军侯。”
他又开了一壶老酒,“这一壶,敬天下百姓。”
最后他依依不舍的拿出一个对比起来很袖珍的酒壶,还未揭开,便已经闻到了浓郁的酒香,“便宜你了,这一杯敬天下太平。”
酒倒在地上,酒香便使人沉醉。
他絮絮叨叨的道,“我也是宋人,你放心,我肯定不会回大衍的,我还会每年为你扫墓,不是还你恩情恩情我会每年都为宋国的军需捐一大笔钱的,答应你了的你这人怎么这么多事”
说着,他一步三晃,离开了这里。
他还一脸纳闷,他好像也没喝酒,怎么就像是醉了呢
听完最后一幕冠军侯的故事,白衣女人丢下大锭赏银,径直走了出去。
她戴着不透风的锥帽,可以从声音听出是个年轻女人,走路时如弱柳扶风,自有一番风流姿态。
小二嘀咕着真是个怪人,每次讲冠军侯的故事都会来,却不像其他向往冠军侯的女人一样显摆自己,每次说冠军侯左拥右抱时不高兴,夸冠军侯勇猛无双时反而要赏银。
年纪轻轻地,又傻了一个。
他摇了摇头,习惯性咬了口银子,确认是真的后,笑的见眉不见眼,管她奇不奇怪呢,反正他赚了就行了。
秋琳琅扶着锥帽,看了眼湛蓝的天空,眼泪一下子就掉了下来。
他走的那一天也是这种天气,衬的他意气风发,俊美无双。
可是谁能想到,她只是回去一趟,不想给他添麻烦,最后见到的却是他的棺木。
她无比痛恨当初突然出现在自己体内的人,她不怕被人嘲笑,也不怕被家里人赶出来,不论她做其他什么事她都不会伤心,可独独伤害了晏溯不可以。
如果不是她,她现在或许已经和晏溯成亲了,或许能为他留下一缕香火,还可以为他侍奉老太太,让她不至于那么孤独。
“是琳琅吗”苍老的声音里藏不住疲惫,却隐隐带着一丝惊喜。
秋琳琅仿佛被定了身,迟迟不敢回头。
那老太太转到她跟前,拉着她的衣摆,“真的是琳琅”
她泣不成声,“我就知道,你是个好孩子”
晏老太太身后跟着的嬷嬷无奈的朝着秋琳琅摇了摇头,自从晏溯死后,老太太就像失去了这段时间的记忆,每日念叨着晏溯和琳琅,今日本想带她出来散散心,没想到真的遇到了秋琳琅。
晏老太太急切的拉着秋琳琅,要她一起走,“琳琅,你怎么不来看我了啊是不是溯溯一直不回来你生气啦”
秋琳琅心一软,原本想要长伴青灯古佛的心思突然就断了。
她想,这或许是上天垂怜,让老太太忘记了最伤心的一段记忆。
她牵起老太太的手,柔声哄道,“我只是出来买针线,忘记时间了,溯溯他太远啦,要好久才能回来呢。我们回去等等,说不定哪一天天下太平,他就回来啦。”
“对对,天下太平,最不喜欢战争的就是他了。”老太太擦了擦眼泪,认同的点了点头。
嬷嬷看着走在前面的两个人,眼泪突然也流了下来,她顾不得擦,也不想打断她们的幻想,默默地跟了上去。
作者有话要说 今日比心11
头都快秃了,番外好难写总算赶上了呜呜呜
有很多小细节,不知道大家发现没有qaq
天子守国门,君王死社稷,出自明朝,通俗的说,就是天子去镇守国门,当王朝灭亡的时候,君王为国殉死也绝不能投降敌人
下个世界就是玄学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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