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记忆

    他仿佛置身于无尽梦魇的之中,无数的黑影纠缠着他,拖着他残破的身体不断往深渊坠去,迷雾与海浪交接淹没了躯体。

    “霍尔……”

    那喊声越来越清晰,穿过他的耳膜直击在他的神经下,他从混沌中被惊醒,猛地睁开了眼睛。

    窗外刺眼的日光让他有一瞬间的失明。

    好不容易才适应过来,他抬头环顾这陌生的房间,身下是黄铜床架和天鹅绒的被褥,头上是画着繁琐图案的穹顶和帆拱,墙边挂满了暗黑宗教画。

    满满的哥特式风格,让他有一种穿越成为中世纪欧洲贵族的幻觉。

    他抹了一把脸,想让自己从这令人震惊的事实中迅速清醒过来。

    他记得自己之前是在做实验,在显微镜下观察新型病菌的形态多么独特,还跟自己的助手侃侃而谈这病菌被埋藏在南极数十米的冰层下,存活了上万年,竟然还发生了变异。

    下一秒整个实验室漆黑一片,意识到是断电之后,他的两个助手慌乱无措,培养箱里还放着很多珍贵的样本,这停电时间一久,那些样本根本就存活不了。

    助手慌乱开启备有电源的时候,碰倒了巨大的玻璃架子,架子砸到了他的身上,他昏迷了过去,再然后……再然后他就在这里醒来了。

    记忆像是一条被剪辑过的录像带,中间出现了一片怎么都恢复不了的空白,杂乱无章的记忆在他的脑海一一浮现。

    他遗忘掉了一些很重要的东西。

    是什么?

    他将脑子放空,竭力去回忆,耳边有阵阵风声。

    一道黑影随着舒朗的风声潜入他的脑海里,逐渐浮现出清晰的轮廓。那是一张属于少年的惊艳绝伦的脸,目光中有些阴暗,似乎嘲讽,又像是深情。

    那是……谁?

    霍尔完全想不起来,捋了一把头发后下意识地去摸烟盒,却摸了个空,这才完全反应过来自己不是待在实验室,而是身处于一个不知名的鬼地方。

    难道他是穿越到了中世纪的欧洲,但隐隐感觉不像,他直觉这儿不是中世纪,而是一个充满了危险怪物和未知状况,与现代完全相对的一个异世。

    “啧。”他不满地轻嗤了一声,这种无能为力的颓败感在他进入基地后,就再也没有出现过。

    就算是那次在南极收集样本,他跟队伍失联,独自一个人横穿了大片冰漠,在零下几十度的严寒下,面临冻死,饿死的威胁,他都没试过这么无助。

    有人推开了房间沉重的大门,站在门口旁边说话,语气中有一丝惊喜,“少爷,您终于醒了。”

    他扭头看过去,是一个管家打扮的白胡子老人,标准的西方人长相,脊背挺直面带微笑,看着他的时候眼中有一些慈蔼,是很好相处的模样。

    他没说话,只是探究地看着对方,像被打碎爪牙困在囚笼里的野兽般警惕。

    那位管家显然看出了他的不对劲,伸手扶了扶自己的老花眼镜,关怀地问,“少爷,您身体还有哪里不舒服吗?”

    “我没事,但你能否先告诉我,这里……是哪里?”霍尔迟疑着问了出来,他思考一番,觉得眼下还是装作失忆比较好。

    “这里是西曼顿庄园。”那管家明显愣了一下,随后走到他的面前,将手里那套衣服放在他的床边,“少爷您这是……失忆了?需要我把伍格斯医生叫来吗?”

    “不用了。”就算叫来也不可能给他凭空变出一个人的记忆来,而且应付医生是一件很麻烦的事情。

    他低头查看自己的身体,手臂和双腿上都很光滑细腻,没有一点疤痕印记。

    奇怪,他印象里自己是受了伤的,怎么连个伤口都没有,难道是他记忆出现错乱了吗?

    “少爷,您身体真的没有问题吗?”管家不确定地再问了一遍。

    霍尔将手搭在了自己的眼前,揉了揉自己酸涩的眼睛,回答,“除了不记得之前的事,我身体其他地方都很好。”

    “那少爷需要准备午饭吗?”管家再次毕恭毕敬地询问。

    他点了点头,“嗯。”说完之后就拿起了一件衬衫穿上,手脚利落地系着扣子。

    那管家弯腰行了个绅士礼之后就走了出去,离开前还贴心地帮他把门带上,沉重的楠木大门合上时发出了沉闷的声响。

    他从那张精致的大床上起来,花了一点时间克服掉晕眩,走到一边的复古落地镜前,打量自己现在的这幅身体。

    面容如同希腊雕塑般棱角分明,栗色的头发顺贴地落在耳边,整个人看起来温文儒雅,带着一点儿书卷气,跟现世的他长得有些像,确切来说是气质方面相似。

    一双深邃的蔚蓝色双瞳,看着就像望不见底的深海,总让他觉得很像一个人。

    他伸手触碰了一下镜中人的眼角,陷入了深思。

    他在哪里见过相似的眸子,不清楚。

    他穿戴好后,整了整自己的衣领子就离开房间往楼下走去。

    从富丽堂皇的半旋转式楼梯下去后,有个女仆打扮的人跟在他的身后,随时听候他的吩咐。

    霍尔刚好看见那个管家从一边的偏厅出来,走过去后才知道那个偏厅是用餐的地方,在他之前,就已经有个雍容华贵的女人坐在长桌上用餐。

    她优雅地放下自己的刀叉,用手绢轻轻地擦了擦唇边的酱汁,抬头看见霍尔的时候,情绪并没有很大的波澜。

    “你的事情,欧尼斯特已经告诉我了。”欧尼斯特是刚刚那位管家的名字。

    “能治就治吧,治不好就算了,反正失忆也不是什么大病。”那女人端起桌上放着的红酒,望着高脚杯里摇晃的殷红酒液,满不在乎地说,“既不影响你继承偌大个亚里斯家族,也不拖累你在格维亚的学业。”

    有几个女仆将他的午餐端了上来,精致的牛排淋上诱人浓郁的酱汁,另外是一份香气四溢的蔬菜汤。

    欧尼斯特弯腰在他的耳边小声解释道,“这位是您的姑妈,雅缇纳小姐。”

    原来是这具身体的姑妈?霍尔拿起刀叉将面前放着的牛排细细切割,不咸不淡地回了一句,“知道了。”

    “另外……”她轻啄了一口红酒,馥郁浓厚的香气在她的唇齿间弥漫,“以后自己小心一点,出了什么解决不了的问题可以过来找我,当然,前提是我还在圣佩罗格。”

    完全无法她这番话是什么意思,霍尔抬头看着他,却发现她看自己的眼神中带着一点怜悯。

    没错,就像是在怜悯一只即将送进屠宰场的牲畜一样。

    为什么要用这种眼神看着自己?

    “知道了。”这第二句说得倒没有那么轻松,他直觉雅缇纳隐瞒自己有什么事情,并且是极其重要的,影响到他接下来能否正常生活的事。

    雅缇纳将手里的红酒放下,起身吩咐欧尼斯特道,“我今晚有事不回庄园了,不必准备我的晚饭。”

    “是,小姐。”欧尼斯特说道,弯腰行了个绅士礼,举手投足间是置身亚里斯家多年而养成的良好涵养。

    雅缇纳离开之前特意走到他的身边,双手搭在他的肩膀上,贴着他的耳朵小声说,“小心你的叔叔,他是个不折不扣的疯子。”

    这话是什么意思,要他提防这具身体的……叔叔?

    虽然不能理解这个女人异于常人的言语,但她至少是关怀自己的,并且暂时对自己没有恶意。

    霍尔没说话,像是不曾听见她的嘱咐,依旧埋头吃着东西。

    雅缇纳拍了拍他的肩膀之后,转身就离开了偏厅往外边走去,看着庄园外边灿烂迷人的日光,想这座城堡里面真是阴森冰冷,待久了觉得自己骨髓深处都在阵阵发寒。

    这里藏着太多见不得光的污秽和丑陋,随着时间的消逝而不断腐烂,发酵,成为了滋生罪恶的最好养料。

    雅缇纳毫不怀疑,这个家族最后会堕入无尽地狱,包括霍尔,包括她。

    流着亚里斯血脉的人,没有一个可以幸免。

    用完了午餐,霍尔将手里的刀叉摆放好,对身边的人说,“欧尼斯特,你知道我失忆之前……在哪儿吗?”他还是对自己丢失的那部分记忆耿耿于怀。

    欧尼斯特从自己的西服口袋中取出一枚金怀表,看了一眼时间说道,“少爷之前失踪了五天,是昨天晚上被送回来的,那个人将少爷交给我之后就驾车离开了。”

    “那你知道送我回来的是谁吗?”他接着问了一句,仰头看着自己毕恭毕敬的管家。

    欧尼斯特笑容里带着一丝无奈,“不清楚,他用信息素抹除了我的记忆,关于他的长相声音,我已经完全失去了印象。”

    信息素……抹除?

    他好像听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东西,他大学时曾经参与过一项关于昆虫信息素的研究。

    信息素是昆虫交流的化学分子语言,动物之间也具有,主要是指一类分泌到体外,并且被同类的嗅觉器官所察觉的物质。

    人类身上是否存在信息素一直倍有争议,难道这个异世中的人,能够使用信息素进行交流,或者说他们的信息素不止是运用于沟通,甚至可以……操纵别人的思想?

    霍尔还未从得知这件事的惊讶之中缓过神来,就陷入了另外一种焦虑中。

    他之前失去一段记忆,是否也有人在暗中操作?

    如果是这样,那人……又意欲何为?

    他完全意料不到,自己已经置身在一场巨大的阴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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