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尔的周围是一大片藤蔓碎渣,他从自己的背包里抽出了一把小刀,蹲下身子谨慎地翻看这那些藤蔓,虽然颜色不一样,其他性状倒是相同的,应该来源于同一物种。
那些树藤从密林的最深处攀爬而来,看不出它们的源头是什么。
克里斯汀的动作很快,原本意图攻击他的树藤都变成了碎块,稀稀拉拉地掉落着,一片狼藉。虽然树藤的数量庞大,可自从克里斯汀插手之后,就一直不见有新的藤蔓冒出。
尤娜丽那边的情况一还好,她将自己沾满植物白色汁液的骨鞭甩了一下,抽回自己的身体里。整个过程非常短暂,霍尔只看见一条白色的东西晃了一下,接着就消失不见。
她抹了一把自己额头上细密的汗珠,想要往他们的方向走过来。显示是刚刚耗费了太多的体力,她胸膛间的起伏变大,似乎在喘着气。
霍尔站在她的对面,轻易就能看到她背后的状况,一根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藤蔓“唰”地抽起,往她的后背打去。
他毫不犹豫地将自己手里的小刀掷了过去,在半空破风而来,几乎贴着尤娜丽的脸过去,一下就击中了那根藤蔓,将它刺成两截后没入了草地上。
尤娜丽有些后知后觉地摸着自己的脸往后看,看到那根藤蔓后,瞬间明白发生了什么。她走过去将插|进地里的刀刃取出,还给了霍尔。
“多亏你扔得准,不然我这张漂亮的脸可就要遭殃了。”尤娜丽眨了眨眼睛,语气里稍稍带上一点少女该有的娇俏,好像是在撒娇。
霍尔抱歉地笑了笑,没接话,伸手过去想要接回自己的刀。
但是尤娜丽把刀柄一转,阻止了他的动作。霍尔不明白她是什么意思,迷茫地看着她碧绿如玉的眼睛。
她眉眼弯弯,语气像是在开玩笑,“霍尔你说说,要是真的伤到了我的脸,你该怎么负责啊?”
霍尔只是勾唇一笑,把手覆过去,趁她不注意抓住了刀柄,“我觉得这个假设并不成立。”
他本来就长得温文儒雅,笑起来的时候,深邃的眼角会勾出一抹温柔缱绻的味道。
尤娜丽愣了一下,还真的松开了手,任由他把刀拿了回去。随后有些僵硬地把自己的手收回去,又不自觉地摸了摸自己的发梢。
霍尔看到她这样的反应,并不觉得奇怪,在现世面对多了这样的场景,他早就习以为常,将手里的刀收好放回自己的背包里。
他扭头寻找克里斯汀,没想到他就在自己身后不远处,在自己回头那一瞬间,伸手揽住他的肩膀,然后把大半个身体的重量压在他的身上,一副虚弱至极的样子。
霍尔下意识搂住了他的腰,微微侧脸去看他,问:“你这是怎么了?”虽然他们的关系好了很多,但还没有到这样亲密的地步,克里斯汀这样靠着自己,别是身体哪里出了问题。
克里斯汀把头埋在他的肩膀上,闷着声音说了一句,“累了。”之后抬头看着他,脸上的笑容甚是灿烂。
霍尔晃了晃眼,十分无奈地叹了口气,最后还是没有推开他,对于克里斯汀的想法,他一直都捉摸不透,完全弄不明白他想要干什么。
任由他靠了一会儿,霍尔才拍了拍他的背,“好了,我们该走了。”
克里斯汀这才缓缓地松开了自己的手,向后退了一步,扭头看了一眼旁边的尤娜丽,笑容里带着一点挑衅的意味,周身的信息素一点点逸散。
尤娜丽从他那双张扬美丽的紫色眸子里,看到了一点讯息:
他是我的,不要妄图觊觎。
她愣了一下,原本缠绕在她身边的信息素迅速消散,回过神来的时候,霍尔在问她话,“尤娜丽,既然你之前的同伴都被传送回去,你愿意跟着我们一起走吗?”
尤娜丽还疑惑于之前那阵诡异的压迫感,乍一听霍尔的话还没有反应过来,良久后才迟钝地点了点头。
“你刚刚怎么了?”既然她同意了跟他们结伴同行,那就算是同伴了,霍尔觉得自己有责任关心一下她。
“没事。”尤娜丽揉了揉自己脖子后的腺体,勉强露出一个笑。
见她不愿意继续这个话题,霍尔也就不再过问,去看克里斯汀的时候,看他正蹲在之前被猎捕的巨大麋鹿尸体前。
刚刚他们陷于和古怪藤蔓的缠斗,倒没有人在意这具尸体,眼下这么一看,原本新鲜的尸体只剩下了一具白森森的骨架,上面沾着零星的一点肉。
被啃食得相当干净。
霍尔惊讶地瞪大了眼睛,从刚刚那些藤蔓攻击他们算起,不过就过去15分钟,该是多么可怕的撕咬进食能力,才能在这短短的时间内,将一具如此巨大的尸体吃干净?
他也走了过去,伸手过去摸了摸麋鹿的肋骨,上面只有一些很细碎的肉末,看着像是被什么东西用力地将肉挫碎了,而且骨头上面也有很多划痕。
刚刚这里就只有他们和一大片藤蔓,不可能还有其他生物出现,只能是那些藤蔓将这具尸体吃成这样。
用他在现世学来的生物知识,完全无法解释树藤的进食方式,它们是怎么做到把尸体上每一寸肉都挫碎的?
霍尔将沾满了肉碎的手收了回去,迷惑不解地抬起了头,看向前方的某一点。原本应该是被茂密枝叶层层覆盖的昏暗未知处,他却窥见了藏在最里边的一点端倪。
那是一大截藤蔓,粗大,干枯,遍布斑驳的花纹,乍一看就像是蛰伏在暗处吐着信子的毒蛇。
它在动,虽然幅度很微小,但霍尔确定他看到了。
“那里……”他连忙抓住了旁边克里斯汀的手,另外一只手指着哪里,示意他去看。
克里斯汀反手握住了他的,拇指在他掌心若有若无地划了几下,“看来麻烦还没有彻底处理干净。”
霍尔不知道他在说什么,转头看他的时候,看见他们周围不远处的树林里窜出了数十根巨蟒般的藤蔓,跟之前的不同,它们没有在第一时间就攻击,而是将他们层层包围,企图将他们围困起来。
克里斯汀见此,赶紧拉住他的手,往好几根藤蔓交缠的缝隙处跑去。
霍尔回头看了一眼尤娜丽,发现她试图解决掉那些藤蔓,可是攻击的效果不大,那些干枯树藤只是更加疯狂地围了过去。
没有办法,她只能放弃攻击,紧随他们离开这个有可能成为死亡牢笼的地方。
他们行走茂密的森林,周围是色泽艳丽浓郁的树叶,掠过身体的风裹挟这泥土的独特气息和朽木的腐|败味道,踩在不知道是苔藓还是腐叶上,一片湿滑。
走得太快了,枯枝破碎的声音,藤蔓穿梭的声音,树叶摇晃的声音……
周围的景物模糊至虚幻,霍尔只能感受到自己清晰的心跳声,仿佛从另外一个世界传来。
突然,克里斯汀停下了脚步。
霍尔弯下身子,单手撑住膝盖喘了口气,他看着腐烂枯叶下的土壤,是红色的,艳丽,鲜活,丰满得像血一样。
“就是这里。”克里斯汀如山间泉水般清越的声音响起,却莫名让他感觉到一种惊慌。
霍尔赶紧抬头,映入眼帘的森森白骨,无穷无尽,无边无际,一具堆叠在一具上,无数藤蔓缠绕着白骨,贪婪地舞动。
藤蔓上长满了一次次倒刺,就像是锉刀般,移动的时候锉出了一片灰末。其中一根正对着他们,尖端是一张类似于七鳃鳗口腔的嘴,里边密密麻麻全是尖利牙齿,看上去极其瘆人。
他惊讶地看着,顺着那些藤蔓寻找它们的源头,一点,一点地将视线移动,霍尔看见了一棵参天古树。
他不知道形容这个物体为树是否合适,因为他在树干上发现了一棵通红的,跳动的,本来只有动物才该有的心脏。
它悬挂在半空中,有无数血管状的东西围绕着它,织成了一张张大网,将它严严实实地保护起来。
“这是什么……”尤娜丽震惊地捂住了自己的嘴巴,双目圆瞪,满眼满脸地难以置信。
“绞杀榕,”克里斯汀解释,握住霍尔的手仍旧不愿意松开,“我们一路上看见的所有藤蔓,都来源于它。”
这是一株变异程度极高的绞杀榕,疯狂生长的枝条可达数百数千米长,盘踞在这座森林的任何一处,掠夺其他植物的养分与阳光,甚至会主动猎捕森林里动物,将它们的尸体拖来这里,慢慢消化。
它是站在食物链最顶端的强者。
也是整座原始森林的污染源头,几乎所有动植物的变异都拜它所赐。
“克里斯汀……”霍尔喊了他一声,最后却什么都没有说出来,他很清楚,即便他们现在侥幸地逃离了这里,剩下来的两天时间也会不断遭受它的袭击。
而真正一劳永逸的办法,是在这里,将这可怕的东西解决掉。
但……霍尔看着这些蠢蠢欲动的藤蔓,又想起之前的种种,他并不觉得他们能轻松脱身。
“好了,乖乖找个地方躲着吧,我待会儿可能没功夫保护你。”克里斯汀还是之前那副肆意妄为的样子,笑吟吟的脸上根本就看不出畏惧焦虑。
“可是……”霍尔还想要说什么,却被他打断了。
“行了,有时间担心我,还不如想想逃出去之后该怎么报答我。”他笑,“已经第三回了,要给我想要的报答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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