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知道平民区饱受各种污染的摧残，肯定和繁华富饶的贵族截然不同，却不料这里情况比他想象的还要糟糕。
车子停在平民区外，因为已经没路了，他们只能看见一大片泛着黄色的泥泞，里边似乎还埋着些什么东西，像工业废弃物，又像普通的生活垃圾。
司机说车子开不进去，所以在这个地方将他们放下，剩下的路由他们步行。
霍尔还站在水泥路边，寻思着要怎么下脚。这里的淤泥看着很深厚，仿佛一踩就会深陷进去，而且离得近了，能闻到一大股类似于尸体腐烂的恶臭。
他后悔自己出校前没换身衣服，这种像西装的校服紧贴着身体，非常不利于行动，而且他脚上还是一双锃亮的皮鞋……
“要直接走过去吗？”霍尔虽然没有洁癖，可只要一想到身上粘满这样的东西，就浑身不舒服，而且这里是F级的污染区，土里说不定有什么污染物质。
克里斯汀厌恶到不敢往前多走一步，他微微皱眉环顾了一下，然后上前拉住霍尔的手，往另外一边走去。
“去哪儿？”霍尔冷不防被牵住，有些不明所以地问。
克里斯汀没回答，拉着他沿平整的水泥路走，过了好一会儿，霍尔看到远处有一个小小的楼梯，不过三五阶，顺下而走，就能看到一条由石头铺就的路。
无数黑色的岩石裸露出来，切面平滑，像是人为导致的。它们不规则的浮在黄泥上，一路向远处延伸，直到消失在一片朦胧大雾中。
“从这里走进去？”霍尔看着那些石头，不清楚到底稳不稳靠，担心会不会支撑不住他们的体重。
“嗯。”克里斯汀强忍着恶心说，他有严重的洁癖，之前那次集训已经让他恶心得够呛，这回……他觉得自己的胃不是很舒服。
霍尔回头看他，发现他的脸色有些发青，忍不住问了一句，“你还好吧？”
“没事。”克里斯汀有些后悔，早知道就不该让那些家伙给霍尔布置这样一个课题。
“那你要是真的撑不住了，记得跟我说。”霍尔和他这段时间相处下来，对于他的洁癖程度有一定了解，知道他现在肯定很不好受。
克里斯汀的眼睛亮了一下，问道：“你是在关心我？”
霍尔没说话，确切来说是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对于克里斯汀的关心只是出于同伴情谊，可一旦回答是，又不知道自己的意思会被曲解成什么样。
“我先过去试试。”霍尔岔开了话题，实在是不想被这种尴尬的氛围包裹着，而且克里斯汀的洁癖那么严重，万一这条路有什么问题，自己摔了大不了难受一会儿，换成他估计死了的心都有。
这些岩石的面积很小，仅容一个人过去。霍尔尝试了一下，终于在湿滑的石头上面站稳了脚跟。他又小心翼翼地走了几步，确认这些石头能够支撑住自己后，回头去看克里斯汀，“没问题，你快点跟上来吧。”
克里斯汀点了点头，努力忽视掉周围肮脏混乱的环境，只看着前面的霍尔。
只看着他，仿佛周围所有的一切都不重要，于是他走出了第一步。
霍尔担心他摔了，朝着他的方向伸出了手，“站稳了。”
“我怕。”克里斯汀握住他宽厚温暖的手，不自觉地捏了捏，突然可怜兮兮地说了一句，可脸上的表情一点都不像害怕。
霍尔只觉得好笑，在集训时眼睛都不带眨一下地解决那么多怪物，眼下不就是穿过一片恶心的沼泽吗？
见他站稳了，霍尔想要收回自己的手，但克里斯汀握得太紧了，他一下子抽不回来。他叹了口气，懊悔自己刚刚为什么要多管闲事，疲惫似地说：“克里斯汀，你还是小朋友吗？”抓住大人的手死活不撒开，还会抱着别人大腿号啕大哭的那种。
“我挺乐意当你的小朋友。”克里斯汀丝毫不羞耻地说道，然后换成了霍尔吃瘪，他深觉自己说不过这个厚脸皮的家伙。
“你再这样抓住我，我们天黑都别指望能进去。”霍尔只能跟他讲道理，虽然他并不觉得自己能说服一个“小朋友”。
“那挺好，我们直接回学校。”反正他是不愿意去这样恶心的地方做调查。
“你想期末考试拿零蛋？”这项研究报告占他们期末考试成绩的35%，剩下的由平时成绩和最终的大考成绩组成。他平时成绩一般，期末大考也没有把握，要是报告不合格，他可以预料到自己最后的成绩会有多难看。
克里斯汀对自己成绩很无所谓，反正他们不敢给自己打太差的评分，但他不能这么跟霍尔说，所以他妥协了。
“那你等等。”他取下自己的领带，绑住了霍尔的手腕，另外一端打了个结穿过自己的手腕后，他咬住带尾一拉，把这个结打紧。
霍尔倒没有阻止他的举动，只是调侃了一句，“你这是怕谁走丢了？”
“这里不□□全，而且前面有雾。”克里斯汀解释说，现在又不是清晨，更不是置身在森林中，出现能见度这样低的雾气实在是太可疑了，而且那雾呈现出一种诡异的灰蓝色……他不能确定里边有什么。
霍尔仔细想了想也是，按照前边那雾的浓度，能见度绝对低于一米，他们到时候不小心走散就糟了。
这条路其实也不长，他们虽然走得慢，但也是花了不到五分钟就走完了。接着就是那团奇怪的雾气，刚刚离得远，霍尔没有多注意，眼下走近了他才清楚地意识到这团雾有多么的古怪。
就像是有实体，伸手能够触碰到一样。
“这些雾气该不会有毒吧？”霍尔有些犹豫，毕竟这里是污染区，他不得不得仔细一些。
“会有轻微毒性，但不致命。”克里斯汀解释，要是这些雾有剧毒，提供给他们的资料不会隐瞒。
异世的人身体素质一向强悍，无论多重的伤，养个两三天都能完全痊愈，一点毒素应该……问题不大吧？霍尔真不清楚他们身体的抗毒性如何，但克里斯汀是不会让自己坑害自己的。
所以他说：“那我们还是快点过去，快点调查完返校吧。”
说完之后，霍尔先一步迈进了浓雾之中，好像踩到了平坦的泥地，他试探了一下，发现这浓雾之后就不再是粘稠肮脏的沼泽。刚想跟克里斯汀说这件事，可突然一下，地上好像有什么东西跃了过来，打在他的腿上。
霍尔惊讶地低头下去查看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可能见度不到一米的浓雾只提供给他一片灰蓝。
等到那个东西再度跳起，霍尔看见了一块腐烂发白的肉，上面还粘着一颗眼球。
他连忙侧过身子，这才堪堪躲过了那快形状怪异的腐肉。它跃起之后，又瞬间没入了灰蓝的雾气中，消失得无影无踪。
“刚刚那个是什么东西，克里斯汀，你……看清了吗？”霍尔心有余悸地问道，这雾气实在是太浓了，即使克里斯汀离自己那么近，他也只能看见一道模糊的轮廓。
“应该是受污染影响而发生异变的生物。”克里斯汀就算视力好，也没办法透过这些雾气看清隐藏的生物。
霍尔强忍住自己心里的不适，跟他说：“算了，我们还是快点走。”不清楚这雾气能蔓延到多远的地方，但这种伸手不见五指的环境对他们来说太不利了。
他们走到了岸上，脚下的土地坚硬且布满了各种沙砾，走动的时候能听见细小的响声，伴随着不知道从哪里传来的风声，空洞，尖锐，渺远。
霍尔每一步都走得很谨慎，生怕自己踩到什么不该踩到的东西，好在这一路上没再出现刚刚那个恶心的生物。
不知道这样行走了了多久，霍尔突然看见灰蓝浓雾中有一团朦胧的光芒，橘黄色的，还在不断地晃动。他起初以为是自己眼花了，再次定睛一看，那火焰突然变成两团。
他刚想去叫克里斯汀，却看见周围一下子升起了十几团亮光，而且越来越大，仿佛是朝着他们的方向飘来。
光穿过浓雾的时候，发生了类似于丁达尔效应的反应，散射的光变成了一道又一道，有的直接射在了他们的脚边。
眼下发生的事情实在是太过于诡异了，霍尔睁大眼睛地看着光源接近他们，越来越近，从无边雾气中剥离出了一个个轮廓。
他们身材高大，身子佝偻，腰前有一团光。
“这……”未知的事物总能让人由心地恐惧，霍尔有些搞不清楚状况，往左右张望了一下，发现他们正被那些光芒包围。
“别怕。”克里斯汀握住了他的手，另外一只则搭在他的肩膀上，安抚似的拍了拍。
感觉克里斯汀人就在自己背后，霍尔不知为什么瞬间安心了很多，也没有之前那么担忧。
他安静地等待着那些未知事物的来临，反正克里斯汀在自己身边，事情不会糟糕到哪里去。
空气中又弥漫着一股腐烂的臭味，这味道让他们不舒服，自从他们远离了那片满是废弃物的黄泥沼泽后，这种恶臭就淡了很多，没想到眼下又会再次袭来。
难道……是这些意图靠近的人身上散发出来的？
他们停留在十米之外的地方，没有再走上前一步，大大小小的光团忽明忽灭。
霍尔不清楚他们的意图，就谨慎地望着他们。不知道是起风了，还是怎么了，这里的雾气越来越淡，他们的轮廓越来越清晰。
那是……一群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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