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昌侯, 整个天下都没人比朕更惜命喽,”顾元白自己说着,忽而愉悦地笑了, “药材虽是名贵, 但还是得说,这味道的确不怎么好, 朕每次服用的时候,都想要往里扔上一筐甘草。”
平昌侯不禁在心中感叹天意弄人, 圣上蛰伏如此多年,耐性和城府非同常人, 胸襟又如此豁达爽朗,为何老天爷非要作弄这年轻天子,非要给圣上如此一副拖后腿的身子呢
他跟着笑了几声, 温声同皇上又说了几句话。
不久, 就有人来通报哪方胜哪方败了,顾元白听着点了点头,道“赏。”
侍卫长看了一眼天色, 上前几步低声劝着顾元白回宫。大恒朝的早朝是两日一次, 今日正好无事才来看蹴鞠赛,顾元白原本还想着在京城内转上一圈, 在劝解之下也消了这个念头, 留下几个宫侍在这,被侍卫们护着上了马车。
平昌侯恭送圣上离开, 正要带着儿子回府,却听儿子同着户部尚书的大公子不知往哪儿去了, 平昌侯一惊, 怒气又涨了起来, 沉着脸独自回了府中。
天色将黑时,平昌侯府才迎来了世子。平昌侯让人候在前院,李延刚一踏进家门,就被父亲喊到了书房里。
“今日圣上离开之后我才知道你竟然也提前走了,”平昌侯怒道,“圣上还未动你就敢先走,你真是好大的胆子”
李延听他提到圣上就咽了咽口水,他生怕被发现了,忙不迭道“爹,你猜我今日看到了什么我在街上游玩时,竟看到薛远那厮在闹市中纵马飞驰,他也实在是太嚣张了”
平昌侯皱眉“纵马闹市不行,我得写折子上禀圣上。”
李延悄悄退出书房,回到自己房中才松了一口气,他让身边的人都滚出去,房门一关,蜡烛一点,怀中温热的画卷被平摊在了桌上。
私藏圣上画卷,这是大逆不道的大事,圣颜怎可如此随意私藏在一个小小学子的卧房之中
李延身为平昌侯世子,自然知道这个道理。但他就是控制不住,总觉得心中激动兴奋得很,直面圣上时觉得害怕忐忑,但要从圣上身上移开眼,又觉得心不甘情不愿。
他也没有什么坏心,也不打算用这画像来做什么坏事,只是觉得圣上长得实在是好看,不画下来就可惜了。
李延动作小心翼翼,画卷之中,正是一个尊贵非常的男子。这男子的眉眼是李延口说,画师手画,下面的脸庞墨迹则浅淡的很,这是为了掩饰之用,除了他和汤勉,没人能知道这画中的一部分画的是圣上。
圣上的眉眼有股特别的韵味,但画师未曾亲眼见过,李延看了一会,沮丧道“还说是画绝京城,这画得什么玩意儿,形似神不似,还不如我的画工呢。”
骂骂咧咧一会儿,将画卷小心收起,放在床头的暗屉中。李延往榻上一趟,脑子里又想起今日圣上面见他的画面了。
也不知今个儿的失仪会不会让圣上不喜欢他,他今日踢蹴鞠也不知道看起来是什么模样,一定是脸红脖子粗,圣上夸他俊,踢蹴鞠的时候再俊也不好看。
想来又想去,李延才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少年儿郎的心思,顾元白自然不知道。他被伺候着洗了身换了衣裳,晚间的脸色有些发白,田福生轻声问道“小的给圣上按按头”
明黄龙榻之上,三位身着薄衣的美貌宫女跪在顾元白身旁,沉默不语地拿着巾帕擦拭着皇上湿漉漉的黑发。
“不用了,”顾元白阖上了眼,忍着体内的不适,“让你那小徒弟过来,给朕捶捶腿。”
田福生忙把小徒弟给叫来,小太监跪在龙榻下面,熟练地捶着腿,心里也不禁美滋滋,圣上喜欢他的手艺。
黑发被擦干之后,三位宫女就悄声下了床,赤脚退了出去。
“田福生,”顾元白突然出声,声音懒洋洋,似乎快要睡着,“朕让你办的事办的怎么样了”
田福生“圣上,一切顺利着呢。”
“嗯,”顾元白道,“先前那一批派出去的人,每一个都是朕的心血,让他们行事注意着点,消息倒也罢了,活着最重要。”
“是,小的明天再去说一遍。”
顾元白三年之前就在暗中派人收养了一批孤儿,给吃给穿给住,教他们读书认字和杀敌的本领,每日不间断的洗脑教育,终成了顾元白手中的一把利刃。
他们只听皇帝的话,皇帝让他们做什么他们就做什么,一年之前,顾元白就挑出了其中四百名忠诚度最高的人,让他们潜入了各个臣子的府中,以及边疆和各地守军之中,不止这些,连同皇宫里头的禁军、他身边的这些侍卫里面也有这些人的潜伏。当年能拉下权臣卢风,这把刀起着至关重要的作用。
顾元白暗中命名其为监察处,庞大的一张大网在暗中慢慢在大恒的土地上蔓延,监察处派出去的人中,厉害的已经有了军功,不好的还在大臣府中找寻向上的机会,由他们所传回来的消息,已初具令人惊骇的威力。
这也只是一年,顾元白不急,他有些昏昏欲睡“安置吧。”
明代锦衣卫,清朝銮仪卫,顾元白也想组一支明面上的精英队伍,只听他的话,身强体壮的甲兵。他脑海中的各种想法层出不穷,监察处和明面上的精英队伍可以相辅相成,也相互监督。他甚至给这支队伍想好了名字,就叫做东翎卫,是他手中眼利爪尖的雄鹰,可惜,想得再多,终究还是缺少革命的本钱。
顾元白不知道在自己死前能做到哪一步,但要是他什么也不做,却又格外难受。
田福生灭了灯,悄无声息地退了下去,到了殿外时,同着侍卫长颔首,压低声音道“圣上今日累着了。”
侍卫长姓张,名为张绪,长得英武不凡不说,还才高八斗,这是圣上亲自从禁军中挑出来的侍卫长,张绪感激圣上的赏识之恩,下定决定要守卫好圣上的安全,对圣上忠心耿耿,可谓是一心一意。
侍卫长叹了一口气,心疼道“圣上今日开心。”
田福生忍不住跟着点点头,“要是下次还有这样的事,小的还得巴巴地求着圣上去看,要是圣上能开心,小的就算折了腰,也得上场踢个蹴鞠给圣上看。”
侍卫长沉默了一会儿,他对面站岗的侍卫们忙给他挤眉弄眼,侍卫长扭捏一会,道“咱们这些兄弟们也是踢蹴鞠的一把好手。”
其中还有不少人还是因为圣上喜欢所以专门去练的,各个都是好手,耍得花里胡哨,夺人眼球的很。
田福生噗嗤一声笑了,脸上开出了菊花,“张侍卫既然这么说,小的就记住了,等回头圣上问起,小的就同圣上说了这事,到时候小的也能沾了圣上的光,看各位侍卫大人的身手了。”
几人正说着笑,田福生听到墙角有几句喵叫声响起,他面色不变的小跑过去,片刻后满脸喜意地走了回来,“张侍卫,有名医进京了”
监察处的人传来消息,有一游医从淮南进了京,这个游医医术高明,只是生平不治权贵。田福生将这消息告诉顾元白时,顾元白却没有喜意,他微眯着眼,身上还穿着上朝时厚重的龙袍。
这些龙袍繁琐,他的脸上也因为重物的拖累有了些红润之色,似无暇美琅之姝美,眉目之间的神色却稍显疲惫。
今日上朝,有不少人都参了薛将军的儿子一把,薛远纵马闹市,这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但顾元白很不爽。
这个未来的摄政王,也太过是嚣张了些。
他罚了薛将军三月俸禄,并责令其好好管教儿子。就因为想起来薛远这个书中的男主角,现在的心情又不好了起来。
但名医该看还是得看,顾元白让人给他换上一身靛青常服,带着几个人低调的出了宫。
其实顾元白心中没有多少希望,宫中的御医就是天下最好的医生,他们都没办法,这位游医还能比得过他的御医
“公子,就在这儿了。”侍卫长指了指眼前的木门。
顾元白嘴角噙笑,让他上前敲门,不过片刻,就有一个小童过来开了门,从门缝中上下打量着他们“你们是来治病的”
侍卫长道“没错。”
小童道“那是给谁治病的”
顾元白从侍卫身后走了出来,一身青衣衬得他身长如竹,他对着小童微微一笑,“正是在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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