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神上朱里消失已经过去了两天,中也的生活,似乎并没有发生什么变化,只是偶尔他会觉得,那个咋咋忽忽的笨蛋其实并没有离开自己。
晚饭的时候,中也习惯性的拉开神上朱里的房门说道,“朱里,吃饭了,你还要玩游戏到……”
门内空无一人。
朱里的房间总是很乱,平时玩的游戏机丢在地上,旁边是喝了一半的可乐。睡过的被子没有叠,只是平铺在床上,露出枕头下,黑发长发的火柴人人偶。
一切都和平常没有差别。
仿佛这个房间的主人,下一刻就会喊着“surprise”从门后钻出恶作剧,指着被吓到的赭发少年哈哈笑。
有风从窗户吹入,把挂在窗上的风铃晃得叮叮作响。
中原中也在风铃中回过神,他走过去拉上窗户,风停了,房间恢复了沉静。
赭发少年环视周围一圈,他弯下腰,本想将地上的游戏机捡起来,却又在碰到机器的前一刻收回了手。
——就这样放着吧。
他在原地站了一会儿,没有再去动房间内的摆设,反而小心翼翼的避开地上的物品,关上了房门。
“吃饭吧。”
中原中也坐回多摆了一副碗筷的餐桌,平静的拿起自己的那副,心里默默说了一句,“我开动了。”
然后他独自一人,吃完了两人份的晚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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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这之后,是中也的毕业典礼。
正式从中学三年级毕业的中原中也,在同校生没发现的时候,静悄悄的离开了热闹的学校,前往镭钵街。
赭发少年路过商店街的时候,在花店停了下来,买了一束祭拜的百合。
付钱的时候,热心花店的老板娘还送了中也夏日祭的优惠券。
“听说今年的夏日祭,官方准备了盛大的烟火哦,小哥不妨带上人一起去看,据说能增加成功率哦!”
误会的老板娘将花和优惠券一起塞到中也的怀里,挤眉弄眼的笑道。
“……哦,谢谢您。”
中原中也愣了一会儿,没有解释,从善如流的接过了优惠券和花。
其实这束花是用来祭拜死去的兰波的。
自从兰波死去之后,荒霸吐和前代首领的阴影在镭钵街逐渐散去,健忘而顽强的住民继续生活。
可惜的是,与兰波有关的资料都被港口黑手党先一步收缴了,结果一通忙下来,中也还是没有查清荒霸吐实验的真相,那些军队又是怎么回事。
而兰波作为组织叛徒,死去的尸体就那么孤零零的丢在露天,最后还是中原中也看不过眼,顺手处理了。
“真是的,死后也给人添麻烦啊大叔。”
远离市中心的乡下共同墓地处,赭发少年蹲在其中一块无名的墓碑前,将买来的花随手放下。
海的那边吹来了浓郁的海风,轻轻拂过四周歪歪斜斜的墓碑。
这里是某处村庄的共同墓地,没有亲人、朋友的遗尸都被安葬在这处,伴随着一块无名的石块在地下长眠。
“托你的福,我这边调查的努力全都白费了,你八年前潜入的设施是什么,荒霸吐究竟是何人研究,这些线索也没有了。”
中原中也的视线落在不远处,缺了一角的不知道从哪里运来的墓碑上。一朵野生的黄色雏菊在墓碑下,随风晃动。
“嘛,就算你活着,大概也不会跟人说这件事吧。”
中也说着,双腿用力站了起来,顺手弯腰拍了拍沾上会的衣服,
“再见了,有空我会再来的。”
赭发少年手插在兜里,顺着小路往回走,他藏在衣服里的御守,贴在胸口,被捂出了体温的热度。
自从上次与兰波战斗后,中原中也发现,这个御守变旧了很多。
金色的布料黯淡了下去,整个显得脆弱又陈旧,感觉稍稍一用力,就会分解。
也正是这样,中也一直不敢将御守摘下清洗,就这么藏在胸口处。
“中也,原来你在这里啊,找你好久。”
一个人影挡住了赭发少年的去路。
“白濑……你怎么在这里?”中原中也看着许久没有再出现过的同伴问道。
“恩,我是想跟你道谢来着。”
白濑耸了耸肩,笑道,“多亏了你,大家才能平安无事的回来。我们给你办了感谢会,来看看吧。”
中原中也惊讶的看了一眼白濑,没有多想,就越过他走过去,
“可以啊,感谢会在哪里?”
风吹过白濑身边的草地,发出沙沙响声。中原中也在前面走着,他身后的白发少年从口袋里掏出一把刀,笑道,
“就在这里哦。”
闪着寒光的刀,朝着中也的被狠狠刺下。
当——
赭发少年向前踉跄了两步,他转身低下头,看见一把涂着黑色药物的刀,抵在自己的腹部。
然而这把刀被一层透明的结界挡住了,没有刺进少年的身体。
“怎……这怎么可能……”
白濑握着刀的手使劲,却发现匕首纹丝不动,牢牢固定在了中也的衣物前,连最外层的布料都没戳破。
“这就是你们准备的欢迎会吗?”中原中也的声音传来。
白濑抬起头,在赭发少年冰冷的眼神里害怕的松开手,连连后退时一屁股摔坐在地上。
中原中也伸手拿下卡住的匕首,向白濑走去,
“别、别过来——!”白濑惊恐得蹬着脚往后挪动,看着中也的眼神,就像是看见了无法理解的可怕怪物。
“为什么?白濑?”中原中也停下来,丢掉匕首。
“都是你的错中原中也!是你先背叛了羊,投靠了港口黑手党,与其等着我们都被杀掉,不如先下手为强,先解决掉你!”
白濑大声吼着,冷汗顺着额头不停往下流,“你们还等什么,杀了他!快点出来杀了他!”
随着白濑的话音落下,无数全副武装的士兵从藏身的墓碑中钻出来,以半包围之势,将赭发少年团团围住。
“这是,GSS的人?”
中也看了一圈周围举着木仓的士兵,在扫到士兵后面,同样拿着木仓对着他的【羊】的成员,目光顿住了。
“原来……我所做的,对你们来说,都是妨碍吗?”
羊之王,中原中也苦笑起来。
“不,我们很感谢你哦中也。”似乎是从同盟那里汲取到了底气,白濑爬了起来,从腰侧拔出木仓对准中也,
“你不求回报的保护了组织,这一点我们铭记在心。但是比起你这样不可控的,还是纯粹利益合作的GSS更让【羊】放心。”
“所以,现在就请帮【羊】最后一次吧。”
白濑举着木仓,抬起下巴命令道:“杀了他。”
无数的子弹如暴雨一般向中原中也倾泄而去,赭发少年用异能停住了所有子弹,脚下用力,掀起尘土遮掩住敌人的视线。
中也眼神复杂的最后看了眼【羊】组织,转身操纵重力跳下了悬崖。
“追上去!不能让他跑了!”
白濑冲到悬崖边,对着底下的浪花叫道,“你跑不掉的中原中也GSS以及同盟会全横滨搜寻你,你躲不了多久!”
赭发少年靠在悬崖下的洞穴边,仰着头注视着天空,半响自嘲般低低笑了起来,
“什么羊之王啊,结果我才是,最不被需要的那个……”
这时,中原中也感到自己藏在胸口的御守在发烫,他低头将其小心的拎了出来,惊讶的发现,这个御守正微微发光。
“哦呀,这不是小矮子吗?你的处境看上去不太妙啊,需要帮忙吗?”
一道熟悉的声音突然出现,中原中也下意识将发光的御守藏进手心。
“……太宰?你怎么在这?”中也的脸上出现了一丝茫然。
“是工作哦。”
“顺便,给某个被抛弃的可怜小矮人搭把手。”
太宰治沉默地注视了一会儿中原中也,而后露出了一个准备说什么的笑容。
与此同时,对着悬崖下叫喊的白濑没有发现,那把被丢在草丛里的沾满毒药的匕首动了动,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扎进了他的后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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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原中也,十五岁。
这一年,他于阳光下的日常正式宣告结束。
当同龄人迈向高中就读时,他接过了森鸥外的信物,成为了港口黑手党的一员。
只有变得更强,才能够守护身边之物,不被溜走。
有所欠缺的东西,就用十倍、二十倍的行动将它填上。
这一年,同时失去家人与同伴的少年,双眼如同钻石一般,重新露出新生儿无垢的神采,他单膝向组织宣誓,献上热血与忠诚。
他在心里宣誓,将有一天,与某个少年再次见面时,必将失去的,重新牢牢掌握在手中。
那是他渴求的一切起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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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记
加入港口黑手党后,中原中也抽空回到了一趟神社。
“暂时,不会再回来了吧。”
中原中也环顾着四周熟悉的家,缺少了主人的房子,显出了深刻的寂寥。
少年用力深呼了口气,压下内心不断汹涌的情绪。
说是收拾行李,但实际上,赭发少年除了那本记录了一切的相册,什么也没有拿。
对于他来说,这里所有的一切,如果缺少了那个人的话,就没有留恋的意义。
在他的巫女回来以前,这座神社是封存的,时间不再流动的处所。
赭发少年锁上了内院的大门,转身离开。
中原中也的行为就像一身发令枪,在他的左脚踏出的一霎,神社开始消散。
最开始是不惹人注意的雕柱花纹,然后是少年与男孩住进来开始,增添的各种家具。
最后是衣物、碗碟、奇怪的趴趴熊、热水器做的垃圾桶……
——以及,赭发少年藏在胸口的御守。
中原中也停住了脚步,他若有所觉的回过头,眼前发生的一切,让他钴蓝色的瞳孔睁到了最大。
“这是——!”
赭发少年猛地转过身,这座曾经被称为“家”的地方,正从地基开始,缓褪去颜色,一切后来增添的痕迹在空气中化成光点,飘上高空,消失不见。
开什么玩笑!
这是、开什么、玩笑——!
中原中也爆发出极其可怕的力量与气势。
他一拳锤在神社青色的石板上,暗红色的异能顺着拳头下蛛网的皲裂,迅速往前蔓延,直至将偌大的神社完完全全包裹住。
但这也只让神社的溃散停留了一秒,一秒之后,赭发少年面前的神社,以更加可怕的速度在消弭。
“你到底是什么东西!居然、要从我这里夺走那家伙所有的痕迹吗?!”
中原中也痛苦得嘶吼,体表浮现出重力异能,却找不到攻击的对象。
最终只能暴怒却无力的看着神社,逐步倒退回初见时荒芜的样子,那些他与神上朱里生活了数十年的痕迹,甚至抵不上规则的一个【清洗】。
神上朱里消失第三天,
七年前的横滨市,正式迎来【时空清洗】。
清洗的光环以神社上空为中心,如同水面的波纹一般,一圈一圈向外扩大,直至完全覆盖了横滨的上空。
有人停下了手上的动作,他们一致的安静几秒后,又毫无所觉的继续工作;
有人则毫无停滞的前行,他们本来就没有与不属于这个时空的人接触过,当然没有清洗的必要。
——异常的记忆清除。
——漏洞之处,用安全的部分填补。
时空法则的力量高速运转,当干扰阻碍消失之后,横滨的世界线,正慢慢回到原来的轨道。
中原中也捏紧了手上的相册,这本记录了他们过去一切的相册也正慢慢消失,就像他脑袋里逐渐被封印起来的记忆。
——【“可恶!那我也不要叫你‘中原桑’了!话说回来,明明我现在比你大这么多!”】
——【“中也酱,一起洗澡吧!”】
——【“已经没事了,中也酱。”】
——【“现在,我遇到了中也酱啊!中也酱也是我重要的家人啊!”】
……
……………………
——【“下午好,中原桑,我是神上朱里,你未来的——挚友。”】
过去的记忆如流水一般,在中原中也的脑海中一一闪过,又一一被归于模糊。
在那些回忆全部消失以前,赭发少年握紧了手里仅剩的一张合照——
那是他在中学最后一年,与神上朱里在樱花树下的合照。
中原中也瞪大了双眼,眼睁睁的注视着它逐渐缩小,直至完全消失。
没有关系。
在最后,中原中也闭上了眼,他的脑海里浮现出少年说过的话——
——“已经结下的缘,不会就这样消失,总有一天,我们会再见面。”
没错,结下的缘,不会消失。
等那个时候,一定不会———
哗,透明的清洗波纹在横滨上空如烟花一般轰然炸开,无声而浩大的声势下,这座城市停止了一瞬,在下一瞬间,又恢复了时间
两秒后,港口黑手党新成员,中原中也睁开眼时,发现自己正站在一处不知是哪里的破旧神社内
奇怪,他在这里干什么?
黑手党戒备而疑惑的打量周围。
算了,应该不重要。
想不出头绪的赭发黑手党摇了摇头,他站在鸟居之下,最后看了眼面前的破败建筑,转身离开
横滨市内,某家偏僻的咖喱料理店
刚接过装着护身符的织田作之助惊讶的抬起头,看着上一秒脸色郑重的太宰治,这一秒好奇的凑过来,很自然的问起他手上的木盒。
织田作之助收起了内心的惊异,不动声色的重复太宰治交代他的话术,
“是我之前在去一个神社时,巫女送的护身符,应该挺灵验的吧。”
———织田作,这个护身符是神上朱里留给你和你未来家人的重要之物,务必随身携带。
——还有,我可能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忘记了【神上朱里】,也许是现在,也许是下一秒。
——总之当你发现时,永远不要和第二个人要提起他的名字,直到你再见到他。
【卷三:荒霸吐的巫女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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